《百变夜魅》隽雪

24、选择

　　我死了吗？
　　好像来到了云朵之上的感觉。四周是一片无瑕的雪白，没有人迹，没有生气，没有希望，只有一个绝望而空洞的我，躺在这个渺无人烟的地方。
　　这里……应该就是悬崖下了吧？
　　无数小溪从我的身下潺潺流过，和着血液汩汩流出的声响。我能感到我的生命正在慢慢地流失，宛如晶莹剔透的琉璃那般支离破碎。
　　快死了……死了也好……
　　不想再让喷薄而出的鲜血污染纯净的泉水，我无力地挪动着手指，用最后一丝气力控制它离开泉水的源头。嘴唇干裂枯萎，像是不再新鲜的玫瑰花苞。我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身上突然传来一阵酥麻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在舔我的手臂。
　　吃力抬起眸子，我竟然看到一只白色的大熊正用温热的舌头舔着我的伤口，黑色的眼珠友好柔顺。看我苏醒，他‘嗷嗷’叫了一声，更加亲热地来拱我的身躯。
　　这是什么……北极熊……？可是北极熊是食肉动物……
　　迷迷糊糊的思考着，大熊走过来更卖力地拱起我，两只空闲的爪子也一起帮忙——不一会儿，它就把痛到麻木的我背了上去，然后摇摇晃晃地向山泉的下游走去。
　　随着视野的扩大，我终于看清了我身处的地方——一个寥无人迹的雪谷。我稳稳地躺在大熊的背上，长长的衣裾飘落下来，在空中划出黑色弧线……一瞬间，我有种时光凝结在这一刻的感觉。
　　走了没多久，雪谷中看起来不再那么荒凉，渐渐的，两旁的冰檐上一些淡紫色的小花探出头来。紫花银蕊，花瓣分为五片，其中三片卷曲，二片平直。虽然体积微小，却不掩其国色天香之色，较之牡丹更多了一份清丽，较之梅花添了一点魅惑。
　　记得……八岁那年，我第一次听人说起有关这种名为‘鲛人泪’的小花的传说。
　　一名皇子被美貌的鲛人所救，两人倾情相爱，以身相许。皇子举行了盛大的婚典迎娶那名鲛人，成亲那日，京城内正是杨花满天的时节，新娘身着红色的嫁衣头簪金步摇，缓缓走过贯穿整个皇城的地毯，容貌之光艳美丽举世无双，看呆了城中阅人无数的富家子弟。
　　原本……真的应该是美满的结局。可是皇子听信了父王的谏言，对传闻中鲛人心脏内的无价之宝——碎心珠起了觊觎之心，于是当新娘笑着任他挑起红盖头的那一刻，他亲手将匕首捅入了她的胸膛！
　　‘噗哧！’一声，血肉被生生地撕裂，新娘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贪婪……霎时间，她全都明白了，于是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火红的嫁衣被她撕成千片万片，零零碎碎地在天空飘舞着如同天女散花……
　　墨般乌黑绵长的发丝，被她用胸膛上抽出来的匕首‘呲啦’一声全部削断，发丝掉落在地结成一条长长的弧线，犹如蓄意报复的毒蛇般狰狞。皇子惊慌了，唤来大量御前侍卫下令捕捉新娘，新娘只是微微一笑，顿时，那些人全部被摧枯拉朽地抛出婚堂，血溅当场！
　　最后，鲛人手刃皇子后自杀，‘鲛人泪’便是当时她流下的一颗眼泪化成，因为鲛人死前的巨大恨意，这种花含有无药可解的剧毒，只是几十年前却被湄朝的帝王一把火烧光了……
　　——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皱了皱眉。鲛人泪这种小花需要人工授粉悉心培养，否则便无法生存。这是否意味着，这个雪谷里有人居住？
　　果不其然，大熊背着我走到一处时便停了下来。它仰天‘嗷嗷’叫了几声，不远处立刻响起一个老人‘咯咯’的笑声。一个老妪，跷着二郎腿坐在草屋前，嘴角叼着一大锅旱烟，有种吊儿郎当的感觉，但是本应老迈浑浊的目光却出奇的清澈，锐利的眼睛打量着我，像是在审视着一项货物。
　　“呦！阿熊，又给我带来炼药的药材了？”
　　——这就是我和娘初会时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救我，养我，收我作干女儿。不到几月的时间，皇宫征召宫女的消息传来，她赶着我去皇宫。我到现在，也弄不懂她想的是什么。
　　可是……我不会违背她，永远不会。因为她和爹，是真正关心我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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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州胭脂水粉楼
　　“你决定了吗？”
　　“是。”
　　“不会后悔？”
　　“永远不会后悔。”
　　“那么，我不会妨碍你，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做，只要你不介意结果的话。”
　　“你为什么那么平静？”卓婴疑惑地看着眼前笑得如纯雪般清澈的女孩。六年前的那场异变，虽然她当时恰巧不在而没有目睹，但是他不认为拥有如她那般强大的情报网的人居然没有一丝消息——那个她最好的姐姐堕入悬崖的消息。
　　雪凌的眼角飞快地掠过一丝痛彻入骨的闪光，嘴角依旧笑得灿烂，反问道：“知道了那又怎么样？难道叫我杀了你？”
　　“我……”他一时哑然，胸口又开始沉闷地疼痛起来，那双眼眸，那绝世的容颜，那个无邪的女孩……无数次的梦里，他见到她的身影……
　　“我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的。”雪凌垂下头，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兰姐姐她的命运，注定是……”
　　“好了，不说了！”摇一摇头，重新换回招牌笑容，她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们现在兵力有多少？”
　　“二十万，虽然比皇军多了整整一倍，大批却都是乌合之众，这次的起义，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卓婴沉静地答道，眉宇间有一丝担忧。
　　“既然那样，又为何要起义？”雪凌潇洒地倚在座位上，懒洋洋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
　　卓婴苦涩地笑了起来，身体仿佛罩上了一层浓浓的忧伤。为何要起义？他也不晓得，其实心里只是想着：‘也许得到皇位能够快乐一点’的想法才号召了那么多武林同道反抗皇权，可是……这场仗，从来不容乐观。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雪凌心中暗叹，口上却说：“婕虞她们我已送入皇宫，这些女孩子资质都不错，这次选妃获得个好名次应该没有问题。你也就不用担心起义失败后那些年轻女眷的命运了。”
　　“谢谢……”卓婴感激地笑了笑，眼神却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