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变夜魅》隽雪

19、冷宫皇后之《长门赋》

　　无情最是帝王家。
　　站在冷宫前，我才深深感到了这句话的精辟得当。破落的院子，窗棂上糊的纸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风一吹，便忽啦啦地卷起一阵烟尘，迷得人睁不开眼来。
　　从前在电视剧里看到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宫妃悲惨的命运，总会为她们的不幸遭际同情不已。一日突然从云端坠下尘世，这样的滋味，想必不是人人都可忍受的。馊掉的饭菜，单薄的衣衫，宫人鄙薄嘲弄的眼神……冷宫的人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冷宫的人甚至连那些受宠娘娘养的一只狗都不如。
　　微喟一口气，我推开门走进去，房内一张大床上正坐着一位苍白的女子，她仅着一件单衣，披头散发，眼中黯淡没有神采。
　　“娘娘，奴婢给您送饭来了。”我做了个揖，眼前的女子却没有任何动静。腿跪得快麻的时候，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我的心中‘咯楞’一下，暗暗叫糟。橘妃现下虽深受宠爱，但终不能长久。再加上她刁蛮跋扈的近乎天真的个性，在宫中简直是危险之极。所以保护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为她找一个帮手，一个高居权位，具有头脑的帮手。而我，选择的就是这位冷宫皇后。如果这冷宫皇后已经疯颠的话，那么我为小橘制定的全盘计划都将落空，她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哈哈哈……哈哈哈……你还来干什么？来看我这个冷宫皇后？”她拂起额边的一绺头发，哈哈大笑，平日的优雅举止全都不见，此刻的她，只像个泼妇。
　　我不卑不亢，低下头道：“奴婢有事求娘娘。”我不相信这个皇后会不聪明，能够在冷宫中生活十年还毫发无损，这份毅力并不是常人能具有的。一般人早就用根白绫上吊或者饮鸠自杀了。
　　她笑得快意，说：“哈哈……好，好，你倒是说说，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微微一笑，知道接下来的话语会带给她多大的震撼，我可是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有些东西，就算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会与我合作，如果她不想再呆在这个鬼地方的话。
　　“娘娘，奴婢求娘娘的事就是……”故意咬了咬嘴唇，我要最大限度地调起她的好奇心：“请娘娘恢复原来的地位。”
　　果然不出我所料，她马上呆了，不再狂笑。我站在她面前等待，房内好像有个沙漏在慢慢地流着。我不着急，我有足够的耐心和实力来完成我想要的。
　　“你……在做梦吧？”沉默许久，她重新开口：“我已经不可能了……”
　　不可能？不是不愿意？那就代表我还有希望。我神秘一笑，开口道：“如果……如果奴婢有办法为娘娘恢复权势的话，娘娘会否答应奴婢一个要求呢？”
　　“什么要求？”她狐疑地看着我，眸中有一种叫做‘希望’的光芒闪亮。
　　我不言语，从怀中掏出一卷白绢，扯开封口的丝带，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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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葱玉手拈起晶莹剔透的葡萄，美艳动人的橘妃樱唇微启，享受这难得的美味。
　　听了我的汇报后，这个下午她心情大好。侍女们为她扇着鹅毛扇，她眯起眼，眸中闪过复杂的光芒，脸上绽放了一个美丽的笑容：“兰香，真是谢谢你了。”
　　“这是奴婢的本分。”我冷冷回答。明明只是脸容一模一样而已，性格却全然相反。小橘天真单纯，敢爱敢恨。橘妃……虽然也很单纯，却心狠手辣。可是我却怎么也放不下她……也许，这就是羁绊吧……
　　她放下手中的水果，有点谄媚地笑着：“这次事情成功后，本宫一定赏你。”我心底一沉，这样的语气并不是我期盼的，太过造作。再凝望她一眼，我说：“奴婢什么都不要，请娘娘明白，奴婢如此做，是为了什么。”说完，便拂袖而去。
　　橘香殿外，洛水正等着我。他的脸色已没有了往昔的红润，这几天他的病发作日益频繁，原来只是半年一次，现在缩短成了每月一次，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他也懂得。现在，我只想静静地陪伴他度过最后一段旅程，不再去管那些宫闱之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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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近日……”站在御座下的太监怯怯地看着那高居在上的帝王，不知该不该把那件事告诉他。皇后一直是皇宫内的忌讳，如今她的一篇《长门赋》传遍整个宫廷引起轩然大波，如果再坐视不理，会否惊怒龙颜呢？
　　“说吧。”寒绝不耐烦地吩咐，他还是带着那副鬼面，高髻已被散下，墨缎似的头发披了满身，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他的下颌刚硬而优美，见证了主人坚强的意志，抑或，冷酷无情。
　　太监清了清嗓子，道：“皇后……不，前皇后不知请何人写了一篇《长门赋》，如今在宫内传唱得到处都是。”
　　“哦？”挑了挑眉毛，他饶有兴趣，“说的什么？”
　　“臣已经背下全篇，请皇上圣听。”太监捏了一把冷汗，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背下了整篇《长门赋》，否则他该怎么办啊！
　　“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伊予志之慢愚兮，怀贞悫之欢心。愿赐问而自进兮，得尚君之玉音。奉虚言而望诚兮，期城南之离宫。修薄具而自设兮，君曾不肯乎幸临。廓独潜而专精兮，天漂漂而疾风。登兰台而遥望兮，神怳怳（音晃）而外淫。浮云郁而四塞兮，天窈窈而昼阴。雷殷殷而响起兮，声象君之车音。飘风回而起闺兮，举帷幄之襜襜。桂树交而相纷兮，芳酷烈之誾誾（音吟）。孔雀集而相存兮，玄猿啸而长吟。翡翠协翼而来萃兮，鸾凤翔而北南。
　　心凭噫而不舒兮，邪气壮而攻中。下兰台而周览兮，步从容于深宫。正殿块以造天兮，郁并起而穹崇。间徙倚于东厢兮，观夫靡靡而无穷。挤玉户以撼金铺兮，声噌而似锺音。
　　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罗丰茸之游树兮，离楼梧而相撑。施瑰木之欂栌兮，委参差以槺梁。时仿佛以物类兮，象积石之将将。五色炫以相曜兮，烂耀耀而成光。致错石之瓴甓兮，象玳瑁之文章。张罗绮之幔帷兮，垂楚组之连纲。
　　抚柱楣以从容兮，览曲台之央央。白鹤嗷以哀号兮，孤雌跱于枯肠。日黄昏而望绝兮，怅独托于空堂。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征以却转兮，声幼眇而复扬。贯历览其中操兮，意慷慨而自卬。左右悲而垂泪兮，涕流离而从横。舒息悒而增欷兮，跿履起而彷徨。揄长袂以自翳兮，数昔日之諐（音谦）殃。无面目之可显兮，遂颓思而就床。抟芬若以为枕兮，席荃兰而茝香。
　　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旁。惕寤觉而无见兮，魂诳（音狂）若有亡。众鸡鸣而愁予兮，起视月之精光。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望中庭之蔼蔼兮，若季秋之降霜。夜曼曼其若岁兮，怀郁郁其不可再更。澹偃蹇而待曙兮，荒亭亭而复明。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
　　背完全篇，太监抬头看向帝王，接着惊讶地发现，从来冷酷无情的皇上，居然笑了……他笑得那么邪佞嚣张，好像，找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一般……
　　“哈哈……哈哈哈……宓菱，那么多年了，你终于开始崭露头角了，看来，将你妹妹的灵魂召唤到这个时空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山谷里，正要带领起义军出发的卓婴担忧地看了看天空，天上黑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场更胜于六年前的暴风雨，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