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刚好你也喜欢我》倪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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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眠症”持续了将近一周，张予牧夜里总是翻来覆去，几乎没睡过整觉。

　　那天操场上被“抓”的事，她还心有余悸，就怕班主任会突然把她叫到办公室，问顾妄是怎么回事。

　　最重要的是，她很担心会被告家长。

　　她的母亲夏女士，性格强势，如果知道她“早恋”的事，无论是非对错，都肯定会先扒掉她一层皮不可。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你不和人家勾勾搭搭，怎么会被人误会？”

　　她甚至能提前预想夏女士的逻辑。

　　好在，心惊胆战了几天，一切都还算风平浪静。

　　大约是怕影响她期末考试，所以杜伟那边还没跟班主任反应？张予牧也不清楚。

　　也有可能是，现在的班主任思想比较开明。

　　她是刚毕业一年的师范生，亲和有趣，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一片，几乎没什么代沟。

　　而且，对早恋抓得不严，班里有些人谈恋爱，明里暗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只要成绩没有明显滑坡，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而已。

　　但愿她对自己也是这样吧……张予牧安慰自己。

　　就这样临近周末，寝室关灯前，张予牧对镜洗漱，猛地发现，自己的脸色变得很差。

　　唇色苍白，眼下乌青一片，额头处还因为熬夜冒出了两颗痘痘。

　　她拿起梳子，对着洗漱台上的折叠镜打理头发，仔细地“端详”起自己的脸来。

　　很标准的鹅蛋脸，双眼皮、杏仁眼，鼻梁小巧立体，月牙形的唇部中和了脸部的柔和感。

　　清瘦的身形，一米六五的身高，加上眼神总有些阴沉积郁，使她看起来，有淡淡的苦相。

　　“要是能再漂亮一点就好了。”她在心里默默想着。

　　在老一辈眼里，她这是最没福气的长相。尤其是现在，冷白色的皮肤里看不到半丝血色，映衬得黑眼圈又青又重。

　　乍一看，像饿了八百天的刚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她下意识去摸索自己的搽脸膏，扣出一坨，涂在黑眼圈的位置。

　　效果自然是没有，但她从来没有捯饬过自己，除了一瓶润肤乳，再没有多余的护肤品。

　　她鼓起勇气，向室友求助。下铺的谢芸，是全寝室最热衷打扮的女生，人也干净精神。

　　她的行李箱像个百宝箱，张予牧总能看见她从里面，拿出瓶瓶罐罐和化妆工具。

　　“你真是……”面对张予牧的求助，谢芸顿时来了精神，“太有眼光了！”

　　“我早就想给你化妆了。你看看，这小脸蛋、这皮肤、这条件，捯饬一下，不得美死。”

　　谢芸捧着她的脸，来回“检验”她的面部条件，不时评价，

　　“就是这儿有点小雀斑，这里有点泛红，遮一下就好了。”

　　“不用这么麻烦，”张予牧连忙打住她的畅想，“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产品，可以让黑眼圈下去的？。”

　　“没有。”谢芸毫不犹豫道，“只能用遮暇遮住。”

　　“什么？予牧你也要学化妆，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一旁的室友岳琦琦听见她们的动静，边洗漱整理，边探出半个脑袋，引得其他人反复侧目。

　　“没有，我只是……”张予牧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谢芸就打断了话。

　　“你怎么那么八婆，人家就是想美美的不行啊！别什么都跟男的沾边，晦气。”

　　“哎呦，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跑到十三班去看周泽沂。他不是男的？”

　　“姓岳的，你皮痒了是吧。”

　　“怎么的。”

　　说着说着，她们就嬉笑着扭打在了一起。

　　张予牧抿了抿嘴，转身将脸上的油腻洗掉，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张予牧仍旧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手电筒，她干脆窝在被窝里，看起小说来。

　　看着看着，她的思绪又飘到顾妄的身上去，想到他那些暧昧不清的言语，她就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越想，张予牧越是心烦。

　　最近停课复习，她却几乎没学进多少，连小说的事也搁置了，最近的稿件被退回来的越来越多。

　　她熄灭灯，翻了个身，看着灰蒙蒙的墙壁，心里乱得紧。

　　他到底几个意思？！凭什么让她每周都要固定和他见面？她是他的谁啊？

　　女朋友吗？

　　张予牧搂紧玩偶，皱了皱眉头，想起他在微风中指着心口的样子，她压了压自己的胸口，枕头上传来清晰的跳动声。

　　她赶忙拉起被子捂住脸，两颊又变得火辣辣地烫……

　　那天晚上，对张予牧而言，格外漫长。

　　她彻夜未眠。

　　从过去想到未来，从相遇到现在，她回想那些曾让她内心柔软的瞬间，巨大的压力和情绪波动，让她莫名升起一股勇气。

　　与其说是勇气，不如说是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一直害怕面对，为此患得患失，辗转反侧，她真的快受不了了。

　　“他喜欢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个念头像蛊毒一样，缠绕在她的脑海里，在每一个深夜，反复折磨她的内心。

　　“与其痛苦不堪，不如趁早结束这一切。”

　　她不想往后的人生，都被这个疑问牵绊着，永远不得安宁。

　　张予牧慢慢直起了身，默默擦干眼角的泪水。

　　睁眼一看，天亮了。

　　一整个周末上午，她都在写字，咬着笔帽，反反复复，废了十几页纸，才写好那封信。

　　是一封告白信，写满了她自认识他以来的心路历程。

　　同时，也是一封离别书，道尽了对他的感激和祝福。

　　不知不觉间，连文字也走到了终点。张予牧在结尾处顿了顿，随后，放学的钟声响起。

　　学校广播响起周杰伦的《轨迹》，世界突然热闹起来，桌椅板凳的移动声和谈话声此起彼伏，连风也吹动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她默默折好信件，随手拿了个信封，上面贴着她在书店里买的雪山远景邮票。

　　将演唱会门票一同放入，装袋封口，张予牧看了看远处的楼房屋顶，耳边环绕着周杰伦的歌声。

　　想要对你说的
　　不敢说的爱
　　会不会有人可以明白

　　我会发着呆
　　然后忘记你
　　接着紧紧闭上眼

　　想着那一天
　　会有人代替
　　让我不再想念你

　　……

　　“我先走咯，晚上见。”沈煜伦收拾好书包，突然拍了拍她的肩。

　　张予牧回过神来，同他挥手再见。

　　自己则去了食堂，打算就利用这个下午，偷溜进顾妄的教室，把东西放到他抽屉就好。

　　路过科技楼时，她侧身看了看玻璃里的自己，本就忧郁的眉眼，因为疲惫和食欲不振的缘故，显得更加沉闷阴郁。

　　她突然困了。

　　这个下午就什么都不想，先好好睡一觉吧。她这样想着，转身回了宿舍。

　　通常情况下，这时宿舍已经没人了。

　　所以，看到谢芸在里面对着镜子涂涂抹抹，张予牧还愣了愣。

　　“你这么早就回来啦？吃饭没？”谢芸问。

　　“没，困了，回来睡觉。”张予牧如是说。

　　“那怎么行，再困也不能不吃饭。”说着，谢芸对镜涂起口红。

　　“我不饿。”张予牧默默脱下外套，揉了揉后脖颈，回头看见，谢芸抿了抿唇上的口红，转身冲她一笑。

　　“好看吗？”

　　她愣了愣，第一感觉，真的好白好漂亮，睫毛纤长浓密，像太阳花一样。。

　　“好看。”她点头。

　　“你上次不是说想去黑眼圈吗？正好今天有空，体验一下？”谢芸突然兴奋道。

　　“这……”由不得她拒绝，谢芸就将她按在了床板上，不由分说地，就开始“操作”起来。

　　热情固执的人，有时候让人无奈，但多数时候，还是可爱的。

　　张予牧喜欢安静，所以很少参与集体活动，但她们的热闹和吵闹让她感到安心。

　　某种程度上说，高中的环境让她的“友谊恐惧心理”得到了减轻。

　　没有被区别对待，已经让她感到很知足，在进入文科班以后，她发现，面对人际交往，她的心态放松了很多。

　　班上形形色色的女孩子，成绩优异的、漂亮的、性格各异的，各有各的可爱之处。

　　她也在这里，交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

　　谢芸算是一个，她虽然也有些过度热络，总会不自觉地用力过猛，在人前“表演”，但内心深处也是个敏感的女生，有很多小秘密。

　　可能是张予牧的态度总是柔软而包容，谢芸很喜欢找她倾诉，特别是向她倾诉那个叫周泽沂的男生。

　　岳琦琦也一样，但面对她，张予牧就没办法那么坦率和真诚了。因为她每次提起的人，都是顾妄。

　　她连掩饰自己的内心都胆战心惊，根本做不到从容自如地给她“排忧解难”。

　　不过，有个人可以抒发心事，总归是好事。她就做不到。

　　喜欢顾妄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深藏心底的心事，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

　　“好啦！怎么样？多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人儿啊～”

　　对着镜子，谢芸仔仔细细地“欣赏”起她的“作品”。

　　“……挺好的。”

　　镜子里的她，粉底打在脸上，呈现出淡淡的雪色，腮红大范围地扫在两颊上，虽然提了气色，但张予牧总觉得怪怪的。

　　妆容太重了。她脸上的腮红像猴屁股。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张予牧想，嗯……她应该已经尽力了。

　　等她走了以后，再悄悄洗掉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走吧，一起吃饭去。”不想，谢芸收拾好东西，直接道。

　　“啊？”打得张予牧始料未及。

　　“怎么，你下午有事？”

　　张予牧犹豫了几秒，摇头道：“……没有。”

　　“那走吧，我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店，请你吃。”谢芸偏头一笑，自然地撩了撩刘海，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会儿。

　　“会不会有点太红了？”张予牧望向镜中的自己，委婉问道。

　　“哪里红了，多可爱啊。”谢芸又给她穿上外套，整理衣领，“就是得这样白里透红才好呢。”

　　“是吗……”张予牧不敢罔顾她的好意，只好装作开心的样子，被谢芸挽着手，连推带拱地走了出去。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下的温度暖烘烘的，但张予牧的内心却格外阴冷。

　　坐上公交车，张予牧坐在靠窗的位置，侧脸看见校门口的大榕树。

　　想起那天晚上，在同样的位置，看见他坐在那里，内心难以自抑的心动。

　　历史好像又重演了。

　　她还是跟一年前一样，那么胆小怯懦，患得患失，喜欢的话，还是不敢当面说。

　　公交车缓缓驶动，张予牧叹了口气，突然感到鼻尖涌起一阵酸涩，眼眶越来越热。

　　明明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说，想见他，但所谓的“理智”却压抑着，压抑着，压抑着……

　　再见最后一次吧，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他。

　　“车辆到站，请从后门下车。前方站：雀儿山路口……”

　　公交车播报声响起，车门打开，发出呲呲的水汽声。张予牧深呼气，从座位上站起来，背上了书包。

　　谢芸错愕地拉住她：“还没到呢！”

　　“对不起，我下午有点事。”张予牧说道，“下次再请你吃饭，跟你赔罪。”

　　说着，她挤出人群，走下站台。

　　谢芸看到，她背着书包，急急忙忙，往江边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