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刚好你也喜欢我》倪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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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木质香，张予牧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不平稳。

　　她攥了攥手指：“当然不是。”

　　转瞬间，远处的黑蓝色天空闪起一阵火光。随后，一声声轰鸣响起。

　　张予牧抬头望去，楼房上空炸开了一朵朵烟花。

　　区别于年节的绚烂大气，此时孤零零的烟火，格外瘦小稀薄。不知是谁一时兴起，买来放着玩的。

　　但张予牧却格外珍惜这短暂的时刻。

　　她一直凝神望着，直到最后几簇烟花，掉落进漆黑的楼房。

　　顾妄侧脸上的弧光，也慢慢消失，淹没于夜色中。

　　她突然非常地落寞，同时觉得，该到此为止了。

　　“我不去肯麦基了。”她说。

　　话音刚落，顾妄在黑暗中侧回了脸：“什么意思？”

　　见她久久沉默着，顾妄继续说道：“如果你还是怕被误会的话，城北有一家咖啡店，很少有学生去，以后可以去那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予牧打断了他的话，“我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去了。”

　　“为什么。”

　　“之前你让我教你写作文，可你已经写得很好了，不需要我做什么。后来变成你辅导我，我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下学期就高三了。你也有自己的事，我不想再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乐意。”顾妄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

　　在张予牧错愕的目光中，他微微俯下身，语气有些恳切：“再者，你还得用我家电脑投稿，和编辑联系不是吗？”

　　“不用了。”张予牧摇头，“高三我打算专心学习，就不写小说了。”

　　顾妄微垂下头，许久都没说话。

　　“这段时间谢谢你的帮忙。”张予牧压抑着情绪，希望自己尽可能平和。

　　“我给你买了份谢礼，一直没有机会送给你。你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拿给你。好吗？”

　　昏暗中，顾妄慢慢抬起头，黑漆漆的瞳孔，沉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不好。”他开口拒绝道，“每次你给我送东西，都是为了和我切断联系。”

　　张予牧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说对了。

　　自她有能力赚取稿费以后，她就在攒钱准备给他送一份谢礼，同时也是告别礼物。

　　她不想到了分道扬镳时，她还欠着他的人情，所以总是竭尽所能地避免让他单方面付出。

　　但凡在外面活动，需要花钱的地方，她都会强烈要求AA，甚至用他家的电脑，也会按时长付网费。

　　但很无奈，她莫名地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很多。所以她一直在思考，到底该送他什么。

　　顾妄家境不错，物质上都不缺。平日里，也很少见他对什么事物有特殊的情结和喜好。

　　他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

　　张予牧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在偶然间发现他的歌单里多是周杰伦的歌。

　　她就在网上搜索周杰伦演唱会的讯息，发现恰好年前，周杰伦要来省城体育场开演唱会。

　　但周杰伦的演唱会门票太难抢，她借同桌的手机，冒着被老师发现的风险，在自习课上疯狂卡点抢票，也无济于事。

　　于是，她只好又多花了几倍价钱，含泪买了黄牛票。也因此，攒下的钱只够买一张。

　　也好，一起去反而更麻烦，更牵扯不清。何况，车票和住宿也是一笔大费用。

　　张予牧只能借此安慰自己失落的心情。

　　“你肯定会喜欢的。”她微微笑道，“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拿。”

　　可在她转身的刹那，一股剧烈的白色强光照射过来。

　　“什么人在那里？！”

　　是学校领导在巡视操场。

　　张予牧顿感不妙，慌忙转过身，垂下头，用头发挡住了脸。

　　“给我过来！”

　　是杜伟的声音。他虽然已经不是他们的班主任，但他认得二人。

　　慌乱间，她抬头和顾妄对视了一眼。他的睫毛动了动，竟然自作主张将她搂住。

　　冷风中有些冰冷的手指，紧紧摁着她的后脑勺。顾妄竟然在手电筒的白色冷光里，将她拥到了怀里。

　　强烈的冷光，直接照在他的脸上，刺激得他的瞳孔，微微瑟缩。

　　他皱了皱眉头，没有挪步，也没有躲藏，只是微微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像只受惊的小猫，只是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将整张脸都深埋进他的外套里。

　　越埋越深，越埋越深。

　　深到连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臭小子！”

　　杜伟似乎也认出了顾妄，突然摁灭了手电筒，在远处气悻悻地吼了几句，踟蹰许久，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去。

　　归中查早恋并不严，也没有这种传统。对学生也尊重，都是私底下教育，不会搞得人尽皆知，不会将影响扩大化。

　　所以杜伟的行为，也能理解。但顾妄的行为，就很让她匪夷所思了……

　　“扑通、扑通、扑通。”

　　透过骨骼，心脏跳动的声音，越发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靠得太近，她甚至无法分辨，究竟是她的心跳，还是他的。亦或者，兼而有之。

　　她仰面看了看顾妄，他微偏着头，静静看着她，嘴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张予牧赶紧和他分开，又羞又臊，后知后觉的耻意浮上心头，让她不得不以怒气掩饰。

　　“这下完了，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洗不清就洗不清吧。”顾妄面色未改，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以为然的样子。

　　张予牧对他淡然的反应感到无奈，心里很着急，却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好压低声音道：

　　“什么叫洗不清就洗不清吧？我们本来没什么的，即便被抓去问话，也能说清楚。但被你这样一弄，好像我们真的有什么一样。”

　　“是吗？真的没什么吗？”顾妄问道。

　　“当然没有。”张予牧急忙否定。

　　顾妄眼皮微低，轻笑：“既然没有，那你慌什么。”

　　“被老师当早恋抓住，换谁不慌。”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顾妄的话顿在微凉的晚风中。

　　他抬眸看着她，指了指左侧心脏的位置。

　　晚风忽起，吹得周边的树叶沙沙作响。张予牧看着他温和、潮湿又闪亮的瞳孔，神情欲言又止。

　　好像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方才那犹如鼓声般急促慌乱的心跳声，是她的。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脸就发烫起来，旋即心跳又开始难以抑制地加速。

　　顾妄突然往前挪了一步。

　　“你别说了。”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尽可能平复自己的心跳。

　　良久，她低下眼眸。

　　原地沉默了会儿，张予牧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转身往光亮的地方走去。

　　“我先回去了。”

　　走出几步，因为慌乱，险些撞到旁边的树干，她又闷头换了个方向。

　　“下周我在肯麦基等你。”

　　身后传来顾妄的声音。

　　她顿时停住脚步，均匀着粗重的呼吸，回头道：“你别等我，我不会去的。”

　　“为什么？”

　　“我已经说过理由了。”

　　“我想听真实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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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予牧又沉默了，抬起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远处朦胧的灯光。

　　真实的理由？她也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陌路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另一种可能。夜深人静时，哪怕是在梦里，偷偷地，也从来不敢想。

　　何况，想了又能怎么样？

　　即便他真的对自己有朦胧的好感，又能怎样？也许只是错觉，或纯粹是青春期荷尔蒙的作用，稍纵即逝。

　　即便真的能在一起，最终结局肯定也是分手。他一定会在了解到真实的自己时后悔。

　　与其到时候被一脚踢开，受到伤害，不如永远不要开始。

　　也许这才是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理由。

　　但张予牧无法将这些宣之于口，她害怕是自己多心，是自己会错意。

　　毕竟，没有明确说清楚的举动，都有可能是错觉和过度联想。

　　她曾经吃过这样的亏，初三时斜对桌的男生总是回头看向她的方向。她曾在课上好几次和他对视上，他都慌乱地避开视线。

　　她以为那个男生对她有意思，曾为此小鹿乱撞了许久。

　　后来才知道，他只是在课上偷玩手机，时不时瞥向她，是心虚使然，看的是她身后的窗外，有没有老师经过。

　　“那就是真实的理由。”想起旧事，张予牧渐渐坚定了内心想法。

　　“不可能。”顾妄从昏暗处走出来，走近她，直视她，看得她越来越慌。

　　他说道：“下周给你准备了期末考前测练，一定要来。”说完，顾妄提了提拉链，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浪费时间罢了。”这次换成张予牧在他的身后说话了。

　　他转身回头，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浪费。”

　　“我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可后半句被张予牧噎在喉咙，说不出口。

　　顾妄抬眸：“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

　　张予牧愣住。

　　“……我不想知道。”

　　张予牧的话，换来顾妄细微的轻笑。

　　他的眼睛，像揉进了星光：“那就以后慢慢知道，反正来日方长。”

　　“我下周有别的事，真的。”张予牧看他的反应，好似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急得想跺脚。

　　“下周见。”

　　他却扯起半边嘴角，在风中摆了摆手，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寝室，张予牧彻夜未眠。

　　躺在床上，蜷缩进被窝里。直到全世界都安静下来，张予牧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从没有如此直观具体地体验过心跳加速。原来，心脏真的会一抽一抽地，还伴随着肌肉的抖动。

　　抱着布偶，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思维，尝试入睡，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便全是顾妄的呼吸声。

　　他手指停留在她头发上的触感，他胸膛上心脏的跳动，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气息，他说话时温默的眉眼……

　　这些东西，犹如幽魂般，盘旋在她的脑海里。

　　“不要再想他了。”

　　黑夜里，张予牧不断在心中这样警告自己。

　　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妄念就像野藤蔓那般，肆无忌惮地疯长着。

　　“不要再想他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要活得如此怯懦，像阴暗角落里渴望重返人间却又惧怕光亮的鬼。

　　为什么连想都不敢想？

　　张予牧直起了身，眼角两行清泪，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