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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虽说巡逻的都是村里的青壮,但说实话,他们夜间的视力也不会比其他人好太多。

      哪怕是拿着火把,光照的范围也是有限,反倒是听到动静更早一点。等那影影绰绰的影子越发的清晰,早已有所准备的敲锣人这才猛然敲下。

      ——这几天没有发现野猪的踪迹,但也不一夜安生,总也会有些野狗的出现。所以他们也不好一开始就敲锣打鼓的闹出动静,搅了村人的好梦。

      虽说“宁杀错、莫放过”,可他们也不想给村人留下“一有动静就吵嚷”的形象,一点也不稳重。

      不论是他们几个人的冷静应对,还是敲锣的凶猛声响,本都是很让人放心的,只不过,那仅仅是对着一只野猪。

      他们本也只看到了一只野猪。

      哪知道啰声一响,他们料想中的吓的野猪仓皇逃窜没有发生,反倒是惊扰了它们,四下都响起了野猪的哼哼声。

      一声接一声,声声有回应。

      领头的青壮这才大骂一声不好,这野猪成群结队下来的,这会儿虽然遭受惊吓,可并不慌乱逃窜,反而冲着他们冲过来,也不知道是要撒气还是其他缘由。

      总之是攻击性很强。

      他也只能大喊一声分散。

      虽然他们这样可能面临个人对上野猪的危险局面,可眼下他们聚集在一起,也只怕是被冲撞的野猪一锅端,只要被拱到在地,那将是谁也不愿意接受的惨烈局面。

      好在天色虽还暗,他们对附近却还算熟悉,有了领头的发话,哪怕心还怦怦乱跳,却也有了几分镇定。

      只要他们避开野猪的冲撞,坚持一会儿,听到动静的村人定然就会来帮忙。

      他们手里其实都带着木棍或者锄头,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可显而易见的是,谁也不敢贸然出手。

      这野猪这么蛮横且暴躁,他们怎么敢贸然上手?要是更加愤怒,他们只怕想拖延时间都没了机会。

      但即便他们已经躲开,可那毕竟不是一只野猪,除了那几只小的,剩下四只大野猪个顶个的剽悍。

      甩着一百多斤的精壮身躯,也不不必那蛮牛的力气小。

      速度还快。

      他们实在是左脚拌右脚,还没被野猪撞上,就自己摔了个不轻的。

      还有猜到坑里歪了脚的,要不是边上的同伴飞扑过来,将他推倒在一边,让野猪从他们的身上飞跃过去,那一撞就正好在他的腰腹。

      当然,即便是这样,那扑倒他的同伴因为在他的身上,肩头背脊的位置,还是被野猪踩了一下。

      一声闷哼就响在他的耳边,还顾不上问一句伤的重不重,边上又七手八脚的有人搀扶,他顺着力气起身,哪怕脚腕疼的厉害也只能蹦着,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坐在哪里休息。

      这时也能看到村里的火光正往田地边汇聚,他们心底都在为自己鼓着劲,只要再撑一会儿,村里人就能赶到了。

      他们也努力往火光的方向靠近,尽可能的脱离野猪的攻击范围。

      希望声势浩大的人群,能够恫吓这群发狂的野猪。

      一时竟然听到野猪的唉叫声,他们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就见一人粗喘着气躲开一头半成年的野猪的袭击,刚才是那小野猪撞到他的脚边,被他先发制猪的踢了出去。

      他也是为了自保,要是被小猪撞到在地,迎接他的定然就是大猪的践踏。

      可是踢飞了小猪,那大猪还不更加愤怒?

      救人的青壮本就有伤,这会儿更是跑不快了,又成了野猪的眼中钉肉中刺,哪能让他逃脱?

      脚下一个踉跄,人就摔在地上,刚想用手撑着起身,就感受到地面的微微震颤,是两只公野猪一前一后冲他撞了过来。

      最近的那一只似乎就在眼前,连粗喘的呼吸都要喷洒在他的脸上。

      在他以为这次就算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的时候,一道更迅速的破空声抢占了他的听觉,之间那野猪硕大的身躯忽然停滞不说,还被大力冲撞的后退,撞上身后的野猪,两只野猪成了滚地葫芦。

      同时响起的还有旁人的惊呼。

      火把早在乱跑之中掉落,好在都是摔在了土地之上,现在也不是深秋,没什么能引发大火的枯枝草木。

      但他们都为了帮助地上的青壮而凑近,倒也是看清了事情始末。

      只见一根竹竿携着山岳之势破空而来,直冲那野猪的头颅。

      不论是它防御性极佳的皮毛,亦或是坚硬的头骨,在这不过手指一圈就能握住的竹竿面前,都犹如豆腐块一般“娇嫩”。

      竹竿穿过野猪的脑袋,叫它那一百多斤的身躯向后撞去,叫那后头被砸到的野猪只剩下哎哎叫声。

      倒是那被穿了脑袋的野猪,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力气发出,喘息声急速弱下去之后,就再无动静。

      摔在地上的青壮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到底算离得近,有些腥臊的猪血还是溅射到了他的脸上,现下正渐渐凉了下去。

      倒是他原本因为生命垂危而凉下去的血,渐渐又热了回来。

      他这是不用死了吧?

      虽然还不知道是谁帮的他,但是,这群野猪却是因为同伴的死亡而瑟缩了几分。

      他连忙爬了起来,拉住同伴伸过来的手借力,一群人凑到一起才更有安全感。

      也是这时,他们才发现来的人是谁。

      竟然是个娇娇俏俏的小娘子。

      言莳。

      他们平日并不怎么接触,但都有所耳闻,也曾因为她的长相而惊叹,甚至还有人动过心的言家十娘。

      一瞬间,他们的脑中都转过自年前起,言家所遭遇的一切。

      有言宽的,有言莳的,也有赵氏的。

      他们一家可谓是村里的风云人物,要不是吴大志的死抢去大家的一部分注意力,她们家还是能占据大家全部的视野。

      ——虽然赵氏不出门,虽然言莳少露面。可谁叫她们家即便是只有母女俩人,也依旧是在风暴的中心呢。

      比如,请了方婶子在家做工,一日还给二十个铜板,不过是做饭加上一点收拾的活计,谁能不心动?

      谁家媳妇在家不是做这些?可有拿过一分钱?还要被婆母责骂说光吃饭、不干活。

      又比如言莳在跟某女侠学艺,家里日日都有肉吃。虽然他们看不到,甚至因为言家院子还蛮大,周围邻居又少,闻到香味的人家都不多,但他们可以询问方婶子啊。

      而且方婶子中午在言家吃,这才多久时间,方婶子看着都富态了一些。

      这一切的一切,怎能叫村里人不关注言家?

      不过因为赵氏有孕且胎像不稳要多修养,又有胡婶子那次的事情,除了马婶子、柳氏这些个以前就关系好的,其他人也不太好过多叨扰。

      ——主要也是因为之前天气寒冷、又要走亲戚,空闲时间也不算多。开春了又忙碌着田地里的事情,好不容易有点空闲了,言家人去赵家给卢氏办丧事了。同时还有吴大志死了不知道多少天,被发现的事情。

      还真不太有时间去言家“探听探听”。

      这下见到与印象里天壤之别的言莳,若他们村里谁识文断字,怕还要说一句“恍若隔世”。

      不论是身形、容貌上,气质上更是巨大的转变。

      恍若两人。

      几个被救的青壮,看着言莳脚步轻快的走进野猪,将那根染血的竹竿拔出来。

      野猪也盯着言莳,随着她的走进,还下意识地、胆怯的退步。

      原本野猪的粗喘声让几个青壮心慌不已,但现在听来,却又觉得没什么了。

      天色渐渐有了蒙蒙光亮。

      村里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跑到了地方,巡逻青壮的家人也赶忙凑到身边问有没有受伤。

      村长毕竟年纪不小,所以之前就说好了,这事儿他大儿子做主来管。

      这会儿村长被小儿子背着,还没到地方——实在是天黑,不好叫老父亲自己跑。

      大儿子领着一队庄稼汉倒是到了,顾不上看其他人伤在哪里,只赶紧拿着菜刀、菜刀、锄头等一切能造成伤害的武器,挡在了其他村人的身前,与野猪对峙。

      也就看到了言莳手里那染血的竹竿。

      因为人多,火把也就多了些,聚集在周围,将这一片就照亮了许多。

      村长大儿子的目光忍不住落在言莳身上,又在她和她身前不远处的那头死了的野猪身上,来回的逡巡。

      言莳跟人学本事的事情,他们当然都有所耳闻。

      可是又有多少人放在心上?

      特别是一些男人,大部分都想着,一个小娘子能学到多少本事?

      学本事可是要吃大苦头的,哪是一个小姑娘能咬牙撑下来的?

      还有人说言莳为了那不知道能学到几分的本事,连地里的事情都荒废了——虽然没有荒草丛生,可看看那比别人家矮小的麦苗,像是能有好收成的样子?

      这样心思不定的女人,就算长的再好看,也是不能娶回家的。

      言莳倒是不知道还有人想这些,只要没有闹到她眼前,她可没那么多时间去管。

      这会儿她看着还不走,甚至有意要再做冲锋的野猪,轻甩了竹竿上粘着的腥臊猪血。

      “你们动手还是我动手?”

      别提村长大儿子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周围其他男女老少都被她这云淡风轻的态度给弄的一愣。

      仿佛他们眼前不是他们看到只能躲的野猪,而是一只鸡鸭?

      还是那种没长成的鸡鸭崽子,任由他们施为。

      村长儿子拧着眉头,正要说什么,就听一边的一个青壮喊道:“你都能一竹竿把它们戳死,当然是你来了。”

      “我们都伤着了。”

      其实戳死这些野猪,对言莳来说很容易。而如果她不乐意做,她也不会开这个口。

      但这个说话男人的态度,就让人有一丝的不爽。

      不论是前言后语还是神色,都让人有一种他们的伤都是因为言莳才受的一般。

      他们商量巡逻、抵御野猪的时候,言莳根本不在村里。而言莳回村之后,也只马婶子来提醒她们,其他人根本没想过找言莳帮忙,现在却把这事儿怪在言莳头上?

      言莳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人的神情,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见村长的儿子也不反应,就拎着竹竿往前几步。

      野猪紧绷的神经也在这时绷断,对着言莳的方向横冲直撞起来。

      身后一群人都有些惊慌,各自找地方躲避。

      其实还有战力的,只剩下那两只成年的公野猪和母野猪。

      ——虽然言莳只穿脑了一只半大的公野猪,但另一只被同伴撞了一下,伤的也是不轻。这会儿不敢轻易上前。

      言莳不慌不忙的扬起竹竿,明明是脆弱的、放在其他人家里就是烧火的竹竿,在言莳的受伤却犹如利器,更有千钧之力一般。

      她敲野猪的脑袋像是在敲什么老鼠。

      轻巧地挥下竹竿,那只公野猪昂起的头顿时砸在地面上,不但扬起灰尘,还将原本还算夯实的土地砸出一个凹坑。

      身后本要冲上前的母野猪猛一蹬腿,推起一个小土丘,这才止住自己的脚步,野兽的敏锐让它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就从来时的路跑走。

      只记得发出哼哼的声音,叫上小野猪。

      那只半大的公野猪、此前被青壮踢伤的小野猪,它也顾不上了,谁能跟它一起跑,那就赶紧的跟上。

      那半大的公野猪走路都打晃,虽然依旧坚持着要跑。

      言莳几步上前一敲,就又倒下一个。

      不过,言莳就没有去追击其他的野猪了。

      虽然只要她愿意,这些野猪根本跑不出她的攻击范围,但是她还答应了赵氏赶紧回去呢。

      倒是手里的这根竹竿她是不想要了,怪脏的。

      正打算回去,村长的大儿子已经凑了过来——其实村长的小儿子速度还是蛮快的,这会儿距离这个地方也没几十步路。

      但一来说好让大儿子管事,二来他刚到也不清楚情况,索性在发现没危险之后,拍了拍小儿子让他放慢点脚步,不要急了。

      之前就说过,落花村的人大部分都姓言,祖上也是有些亲属关系,村长这个大儿子,按辈分,言莳还得叫一声大爷。

      ——叫村长自然就是叫叔祖爷。

      他问言莳,这几只野猪言莳打算怎么处理?

      “按村里的规矩,参与巡逻的人家能够分一些肉,田地受到损害的人家能够分一些肉,其余的都是出力打到野猪的人分。”

      如果一只野猪没有打到,那不论是巡逻的还是田地有损的人家,当然也是一点也分不到的。

      所以其实他这话说出来都有些丢人,如果不是言莳,他们能打到一只野猪吗?

      只怕是不但猪毛都留不下,还有几个要伤的不轻。

      ——说了野猪的事情后,他还安排了大家演习了好几遍怎么应对野猪,哪知道真遇到了,却是这么个结果。

      当然,没有重大伤亡,也已经是个好结果。

      但,有了言莳的对比,确实是显得他们村里这些青壮有些丢人了。

      言莳挑了挑眉,这问是问她什么想法,但不是也已经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虽然言莳只是神色微动,言大川也没能从她的冷淡神色上看出什么,但还是接着说道:“虽说现在天气还不算太热,但那许多的肉也不好保存,不如卖给村人一些如何?”

      ——大家都缺肉,哪怕是刚过年没多久。但其实大家也缺钱,舍得买肉的人家也不会多。

      但是能卖掉一些就会少坏一些。

      野猪肉虽说瘦多肥少还腥臊味大,但总归是肉,卖的便宜一些,总会有人愿意买一些。

      他们村如果卖不完,还可以拉去其他村子。

      镇上的人虽然有钱一些,但因为没有地,也有不少人家过的拮据。有钱人虽然有,但人家也不太爱吃这样的野猪肉,要是那几只小野猪被抓到倒是可以去卖一卖。

      所以还是先以村子为主。

      但如果言莳选择这样做,那肯定也是要给帮忙的人一些肉来抵工钱。

      言大川倒是不忸怩,直接跟言莳商量,要的分量也并不多。

      ——作为同村、邻里邻居,大家互相帮忙时大多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搭把手的事儿,哪用什么报酬”,但实际上相处之间都是人情往来,只有大家互相“搭把手”,记着人情,这相处才能长久。

      言莳倒不特别在乎这些肉,甚至将这些话都摆在明面上来说的言大川,反倒是比之前那个开口的青年,给人的感官要好一些。

      所以,言莳也将这事儿交给言大川来办。

      “尽可能都卖掉吧。”言莳道,就从腥臊的猪血来看,这肉的味道也不会多好。

      她不爱吃,想必赵氏也吃不下去。

      鉴于她虽然往家里倒腾了不少调料,但她不太会用,而方婶子的做饭手艺哪怕在村里算好,却也并没有太出彩。

      倒不如得到的银钱,拿去买些合赵氏口味的东西来。

      倒是也有人来问能不能用粮食或是其他东西换的——到镇上的肉摊当然是不可能换,甚至在屠户家里,也得看人家需不需要。

      但是大家这不是想着是野猪肉,杀好以后,去毛去血去骨,再抛去其他人的份额,落到言莳手里只怕也少不了二百多斤。

      这天气又不那么好储存,言莳不卖掉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不太好的野猪肉,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坏掉不是?

      要说换活鸡活鸭,精细米面之类的,言莳倒是乐意的,反正都是要去买的。

      但是鸡鸭,村里人不舍得,而精细米面,村里以后有谁家有?

      “谁家不是吃的糙米饭,她还要什么精米白面,她怎么就那么能败家?”

      知道言莳要的东西,好些打算用东西换的人家很是不痛快,觉得言莳这就是故意在为难他们。

      本来都打算好了能换多少肉,都想着那肉吃到嘴里的滋味了。

      可偏偏言莳三言两语将他们拉回现实,他们哪能不气?

      但又有人说:“人方嫂子不都说他们家吃的好吗?总见荤腥。说不定还真是精米白面的养着,你说她真能挣那么多钱吗?”

      有个嫂子胆子大,加上家里的汉子也要去赶野猪,她又担忧,索性就跟着一起去了。结果就看到了言莳打野猪那凌厉劲儿,听到这话,就说了一句。

      “大概是能的吧,那一百多斤的大野猪,冲起来多吓人啊,她一下就给敲死了。还有那第一头,那竹竿都直接扎穿了野猪的脑子,你说怎么学的本事,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但显然更多人不这么想,顿时七嘴八舌的反驳了起来。

      “也不见她怎么出门,怎就能有这许多的银钱?就算力气大,可山上的猎物也没有那么好抓吧?”

      “谁家跟她一路去过镇上吗?晓不晓得她猎的猎物都卖给哪家了?”

      问了一圈,最终只得到“言莳不合群、独来独往”的结论。

      不少人在人群里没有多说,但等到了自己的小圈子里,倒是忍不住说了。

      这不跟人一道,谁知道她去了镇上,到底是不是去卖猎物的?

      不过这些“笑人无、恨人有”的红眼病,对言莳也产生不了什么影响,她回到家里简单给赵氏说了一下情况,就安抚她接着去休息了。

      倒是大丫,因为言莳的“帮助”,睡眠实在是好,又是精力十足的年纪,哪怕之前有所损耗,但恢复也算快。

      这会儿就睡不着,还有点想知道更多有关野猪的惊心动魄的场面。

      但是她又不好意思问。

      以前她羡慕十娘阿姐,是因为十娘阿姐有爷奶父母的疼爱,有漂亮合体的衣服穿,长的也好看。

      现在她觉得看着十娘阿姐,她不仅仅是羡慕,但又说不清楚到底什么心情,只能仰望着十娘阿姐,觉得她特别的厉害。

      言莳可不太会哄孩子。

      被这么盯着倒不会不自在,可撇开小丫头自己睡觉,是不是也不太好?

      想了想,言莳道:“野猪被村长家的大爷带人拖走了,找屠户宰杀,等分完、卖完之后,应该会来咱家送钱。”

      “到时候我要是不在家,你记得接一下。”

      忽然被委以重任、但根本不识数的大丫:“……”

      她以前就没摸过钱!

      虽然十娘阿姐说的可能只是让她帮着拎一下,不是让她数钱,毕竟好几头猪的肉能卖不少钱,肯定有些重量,不好叫怀孕的姑姑下力气。

      可是,她也是没摸过钱的啊!

      一下让她拿那么多的钱,真的好吗?

      可是要她跟阿姐说,她做不到吗?拎一下钱的事儿都做不好,还提什么干活,提什么不吃干饭,不给姑姑阿姐添麻烦?

      其实对于大丫来说,姑姑和阿姐虽然对她很好——甚至比她爹娘还好,从来没有打骂过她,还会关心她冷了饿了——但到底还是有些生疏的。

      甚至也因为这一份好,让她更为患得患失。

      她常常想,她配得到这份好吗?

      她能想到的,就是她不愿意放手。

      她想自己能做到的,也只是做习惯了的家务活。

      ——虽然才一天多的时间,但勤劳的让方婶子已经有些不知如何下手了,毕竟活哪怕干的不那么细致,但至少都是干完了的。

      大丫心里转着这些事,就更加精神了。

      看着补眠的阿姐,大丫轻手轻脚出了屋,搬着小凳做到堂屋的门口,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言莳是回来“补眠”了,但村里的其他人可都没有睡的。

      不提这野猪的事儿,就是这天色也越发的亮了,他们就要起来忙碌了。

      方婶子倒是比往日里上工时间更早过来。

      轻轻敲了门,大丫就手脚麻利的来开门。

      一进门方婶子就打量了一遍四周,这才稍稍放下心,先进了灶间忙活,一见到大丫跟进来,自然地给锅里倒了水,又到灶间点火。

      方婶子的眉头不由拧了拧。

      她不是觉得大丫才十来岁就干这些活有什么不对,反倒是有了一股危机感。

      这些活大丫都能做,那她就算还有做饭的活计不被辞退——大丫到底年纪小,做饭的活还是不如她麻利的——那说不定也是要降工钱的。

      之前她虽然说过只是做饭和这点屋里的活计,是不该拿那么许多工钱,可不代表她真能舍得不要那些钱。

      虽然喂鸡洒扫这些活被大丫干了,她也会更轻省。

      但是这些活计在她看来又不累,当然还是换工钱更好啊。

      方婶子是越琢磨心头越慌,眼神就不免往大丫身上转,一看到她要干什么,就连忙跑过去,将她手里的东西抢过来,说她来干就好。

      大丫懵懵的,也有些无所适从。

      不提这些活她在家里都干习惯了,就说她寄居姑姑家,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吃饭?

      可显然,她是抢不过方婶子一个成年人的。

      哪怕那些事方婶子不可能同时做,但显然也不会落到她的手里。

      大丫一时全然没了办法。

      等吃饭的时候,都不太敢吃太多。

      叫赵氏不免又担心起来,不是刚好了一点吗?这会儿怎么又闷闷、呆呆地?

      这孩子年纪比言莳还小好几岁,乍然没了娘亲,赵氏哪里敢有一点大意?

      被赵氏以目光询问的言莳:“……”

      唔,不会是她说那句接钱的话,让这孩子有了什么心理压力吧?

      ~~~~~

      杀魔百多年的言莳,不但心理强大还有点硬。

      不论遇上怎样的对手,她都不会退却,甚至都不太觉得棘手。

      可是给小孩子做心理辅导这事儿,她是真的不会!

      硬是要她说,那要么就是请人帮忙,要么就是交给时间。

      赵氏也只能寄希望于她们的关怀与时间的流逝,让大丫从悲伤与忐忑不安之中走出来。

      几个人在家的日子过的倒是很平静且寻常,闲话家常几句,时间就匆匆流逝。

      但让几人没想到的是,午后不多久时,一家人找上了门。

      来的一共是四人,一个婶子带着大小两个儿子,大儿子的左臂还挂在了脖子上,身上带着有些浓重的药味。不是刚从霍大夫那里回来,也是刚上完了药。

      他边上的女人应该是她的媳妇,手里拎着篮子。

      一进门,她就将篮子放下,里面是一块猪肉与二十个鸡蛋。

      边上的小儿子怀里则是抱着一个布包,他将布掀开,里面是一直捆了脚的老母鸡。

      是他们家养了许久的老母鸡。

      虽说他们一路走来也少不得村里人看到,但依着他们娘的意思,还是将东西都掩盖好了,以免太招摇。

      赵氏刚说了一句“这是做什么?”,领头的婶子就连忙道:“我们是来谢谢十娘的救命之恩的。”

      之前,一方面是婶子在家,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大儿子的伤要处理一下,以及去买猪肉耽误了一些时间。

      “到现在才来已经是我们不好意思了。”

      而这些鸡鸭和猪肉,也是他们家尽己所能了。

      ——虽然拥有那么多野猪肉的言莳,肯定是不缺猪肉吃的。但是听了儿子复述的,言莳说的可以用来换野猪肉的东西,这婶子就觉得言莳是个喜欢□□细点的东西的。

      所以那些野猪肉她大抵都不会留着自己吃,所以这猪肉也是送的。

      “老母鸡也好给你娘补补身子。”

      婶子一边说,还一边拉自己的大儿子,这救命之恩,哪怕言莳年纪比她儿子小的多,但是这磕头还是得磕的。

      作为修行者,言莳被许多人磕过头,本不觉得有什么。爱磕就磕吧,她才懒得拉扯。

      但是赵氏连忙伸手去拉:“这可使不得,大家都是同村的,说起来我家十娘还得喊你家大儿一声哥,这哪能看到了也不帮把手?”

      赵氏现在孕肚出现,并不累赘,可到底身子是全村出名的虚,这婶子也不敢跟她推搡,加之言莳也连说几声不用,她就算再真心实意,也不好强拗。

      “嫂子来坐下说话吧。”赵氏示意大丫给端一下凳子。

      言莳将装着温糖水的壶拎过来,给一家子一一倒上。本以为只是温水,哪知道喝到嘴里还是甜的,这让婶子一家都颇有些不好意思。

      一家子上门道谢,本是为了表达看重与心意。

      结果现在就有点像是一家子来占便宜的。

      既然东西是人家诚心诚意给,又已经接下来,言莳也不忸怩,就让方婶子帮着归置一下。

      肉不经放,晚上就做来吃了就是。

      鸡蛋倒是能放,婶子挑来的都是最新鲜的一批——当然,农家养鸡三两只的,能存二十个蛋也要不短时间。

      但相对肉来说,再放个三五天也不碍事。

      老母鸡就更方便了,只是到了陌生地方,脚上要栓根绳子,养在言家的鸡圈里,给吃给喝,只要不生病,养活多久都不成问题。

      这家婶子姓张,嫁来落花村也有快三十年了,前头还有个闺女,也是出嫁多年。小儿子七岁那年,男人也是出去服劳役伤了身子,回来没拖两年人就没了。

      但她比赵氏好的是,当年大儿子已经十七,虽说肩膀稚嫩,可依旧与母亲一起分担了家庭的重担。

      就是穷了一些,又带着寡母和弟弟,娶妻就晚了旁人许多,这才成亲两年。

      哪知道今儿险些命都没了。

      张婶子哪怕只是听儿子说了三言两语,这会儿跟赵氏提起时,还是后怕的很。

      他们家可就这一个顶梁柱,要是大儿子没了,他们一家子怕是也得散了。

      ——当然,当着小儿子和大儿媳妇的面,张婶子没有说这丧气话。

      言莳是最不通这些话题的,除了在边上倒倒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倒是听着张婶子感叹的赵氏,也被触及了伤心事。

      张婶子瞥见赵氏眼底发红,心头一跳,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连忙道:“我这家里还一团乱,得回去收拾了,改日有空我再来寻你唠唠。”

      “你们家十娘当真是有大本事的人,对你也是格外的贴心,你舒心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言莳顺着赵氏的意思,和大丫将一家子送到门口。

      走出没多远,大儿媳妇就忍不住问婆母怎么忽然就说走。他们是上门道谢的,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可显得有点不太上心的样子。

      张婶子见自家大儿媳没注意到赵氏的神情,就给她说了几句,叫她以后若是遇上赵氏,可别像她似的一时把不住嘴。

      “大家都是苦命人啊。”

      “是现在你赵婶子有孕在身还胎像不稳,你说话可要注意点,别勾起她的伤心事,孕妇最是不能伤心难过。”

      一边说,张婶子的眉头又越发的紧,想到当时看到的方婶子,以及最近听到的些许传闻。

      又低声交代自家儿媳,这几天注意听听村里大娘婶子小媳妇的闲话。

      “只怕我们这一顿遮掩,还是做了无用功。”

      张婶子这般忧心着,却没想到这事儿虽然被捅了出去,但全村都没人有心情去注意。

      毕竟,去了镇上的人,可是带回了不得了的大消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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