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归》桑野行舟

63、第 63 章

　　沈煜原本想跪，转眼一想，上面还有其他人，不止大叔，算了，不跪了。

　　“臣女沈煜，拜见皇上，皇后，各位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以及各位皇子，公主。”

　　沈煜一一道过，一个也没漏掉。

　　大叔很是配合，轻咳两声：“如此排场，如此宣张，是有何事？”

　　“皇上，臣女斗胆，借上元佳节，欲求您一件事。”

　　“说。”

　　“谢皇上。”

　　沈煜朝向众人，大声道：“今日佳节，各位游街赏玩，因沈煜个人原因暂时扰了各位雅兴，我在此跟各位说声抱歉，请诸位见谅。而我今夜此举，皆为一人。”

　　她道完后，望向易少寒：“易少寒，昔日你曾言今生今世都会陪着我，亦对我允诺发誓，这辈子只娶我为妻，绝无二心，沈煜今日为你赌上一世清誉，就问你一句，此话是否为真？”

　　她一字一顿，带着笑，从容而坚定，望进易少寒的眼，只要他说是，她便无所畏惧。

　　易少寒握紧拳头，自从沈煜说要好好活着，他便开始留意，她从来都是笑脸迎人，做事谨小慎微，被欺负别嘲弄也是坦然笑之，她如此明哲保身只为低调活着，为家人，为自己。

　　如今为了他，沈煜却冒着如此风险，在皇上皇后等人，以及京都城百姓面前，赌上自己一生名誉，只为等他一句确定。

　　沈煜表面风轻云淡，背地里指甲都掐进了肉内，说不紧张是假的，不仅是别人在等易少寒回答，她也在等。

　　易少寒望着她，见她背手，微微仰着头，甚是自信，亦是笃定自己会答应。

　　他没有半分犹豫：“是，易某此生，定不负你，绝不违誓。”

　　料定易少寒不会拒绝，不过沈煜还是有一丝担心他有所顾及，犹豫，但他没有，他坚定地说出了那声“是”。

　　沈煜朝他伸出手。

　　“少寒。”关莹莹抓住易少寒的手，他一走，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不要。”

　　“关小姐，抱歉。”易少寒不动声色将手扯开，走到沈煜身侧，握住她的手。

　　沈煜跟他点了点头，两人朝皇上跪下。

　　“皇上，沈煜只求与易少寒一生一世一双人，长相厮守共白头。”沈煜说着，突然冲楼上的人笑了笑了，不太好意思的样子，“皇上，您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您的话没有人敢忤逆违背，沈煜比较自私，只想易少寒这辈子只娶我一个，没有我的允许，他不可以娶别人。所以想借着这次机会，想讨您一句话做个保证，皇上，请您恩准。”

　　两侧手持灯笼的人也转了身，齐齐面向城楼跪下。

　　“请皇上恩准，成全沈小姐与易大人。”

　　他们这一跪，那就不仅是沈煜一个人的请求，身后还有几十个百姓陪着她。

　　李潇儿望着楼下的沈煜，她把不愿易少寒另娶他人的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一句自私把易少寒摘的干干净净，日后别人提起，只会说是她沈煜的问题，不会想到是易少寒的缘故，如今只要皇上一开口，易少寒此生除了她谁都不能娶。

　　她原是胆小怕事，面对自己的欺负都不敢多说一句，生怕给家族给自己惹上事情。作为妻子，不愿夫君纳妾，是为善妒，会被他人所不耻，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她却能够为了只跟易少寒相守，真赌上了一生清誉。

　　如果，如果自己当时能够如现在的沈煜此般勇敢，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李潇儿咬紧了嘴唇，身侧的人却悄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侧眼看过去，是二皇子，他满眼，满眼都是自己，她听到他说。

　　“潇儿，我陪着你。”

　　李潇儿心里一颤，二皇子一直都知道，知道自己对少寒的心思，却从来不过问，对自己亦是百般好。或许，这就是命吧，也罢，过去的就过去了，她这辈子，注定不可能站在易少寒身侧。

　　她反手与二皇子十指相扣，就这样吧。

　　大叔捂了下嘴，表面是严肃正经，嘴角却偷偷扬起。丫头这招可以啊，她一个人出面不好说，但是有这么一群人一起帮她求情，这就好办多了。

　　“沈家小姐对易家公子用情至深，朕向来祝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既然沈家小姐有求，而又有这么多人为其求情，朕也乐得顺水推舟，成全这一件美事，给沈家小姐一个保证。易少寒，你这一生，只能为沈煜一人之夫君，不可再求娶他人，如有违反，是为抗旨。都起来吧。”

　　“谢皇上！”

　　沈煜和易少寒起身。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恭喜！”

　　人群中随即爆发出阵阵掌声。

　　陈茜茜拉着周明允的手，一副要哭的样子：“明允，我也不想你娶第二个，我这辈子只想跟你在一起，你答应我，你不可以，不可以背叛我。”

　　周明允看她含着泪，心里一惊，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赶紧哄着：“茜茜，我发誓，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你别哭啊。”

　　朱匀看向城楼，妙妙依偎在太子身侧，李潇儿旁边也有人陪着，城楼之下那两个自不用说了，还有眼前这两个，他心里哀叹一声，突然有些心疼自己。

　　不过心疼之余，他还得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拿起锣，像是发泄怒火一般，狠狠地敲了一下。

　　两侧举着灯笼的人立马吹灭蜡烛，将其收起，而隐藏在街道上空的人早已等候许久，听到锣声响起，一时间，纷纷朝下撒着剪成碎片的红纸，伴着剪纸，以及其他。

　　人们纷纷抬头，漫天红纸落下，有人头被砸了一下，还纳闷呢，红纸还能砸人，拿下一看，才发觉有些红纸是粘起来的，里面装着东西，打开一瞧，红纸里包着两个铜板，用红线穿着绑在一起。

　　“里面有铜板！”

　　听到有钱，众人一时间伸手往上抓着，钱不多，寓意良好，成双成对，也算是应了今日上元佳节团圆之意。

　　关莹莹咬着嘴唇，手上的帕子被撕扯拧成一团。淑妃瞧着自家妹妹被冷落，自然是心疼。她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跟皇上说赐婚之事，没想到半路跑出来个沈煜，这下是又气又恼，连忙下了城楼，将关莹莹带走。

　　“姐姐，我不服气，我就要嫁给少寒，您去跟皇上求求情好不好？”关莹莹回身望着易少寒，抽泣着，“那个沈煜，她凭什么。”

　　淑妃也很生气，关威那次她忍下了，这一次莹莹又被沈煜逼成这样，她望向城楼，皇上脸上带着笑。

　　这个沈煜，到底是有什么能耐，能让皇上两次都帮她。

　　红纸散落完后，大叔看向旁边，魏公公了然，小跑到后面，小声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空中响起咻的一声，瞬间，烟花绽放。

　　“是烟花。”

　　“快看。”

　　“可真好看。”

　　“你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些事吗？”易少寒捏了捏她的脸，看来是忙坏了，瘦了点，“辛苦你了。”

　　当时沈煜说什么也不要他参与，更不透露一点，还说那几天不能见面，原来，都是在偷偷做这些计划。

　　“那是，我还能怎么办嘛。”沈煜牵着易少寒的手，“都怪你太招摇了，你说你话又不多，也不会哄人，怎么就这么多人看上你呢，害我不得不今日使出这一招，你说你该怎么谢我？”

　　“对不起，是我的错。”易少寒将她拥入怀，“以后，我只属于你一个。”

　　“那必须得要。”沈煜也不管了，都当众求婚了，抱一下就抱了，要是在现代，怎么还得来个亲吻。不过，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先留着。

　　周明允护着陈茜茜，躲着人群，朝沈煜他们走来。

　　“祝贺你们。”陈茜茜牵起沈煜的手，眼角含着泪水，“当初小煜你为了我和明允，策划了许多，现在看到你们能够在一起，我，我就开心。”

　　说着又要哭起来，周明允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他都不明白，之前陈茜茜都不怎么哭，怀孕之后倒是多愁善感起来。

　　“茜茜，你别哭，你情绪不能太波动。”沈煜安慰着她，“我，我这不是和易少寒挺好的，今晚能这么成功，也要谢谢周明允和朱匀，还有大家帮忙，诶，朱匀呢？”

　　沈煜这才看到朱匀并不在他们身边。

　　“他说，我们都有伴了，就他自己一个人还单着，看不得我们这些成双成对的，说是碍眼，他就，就走了。”想到朱匀离去时那个孤独的背影，陈茜茜喘了下气，眼泪又落下来，“朱匀，他，他好惨啊。”

　　“这，这，茜茜，朱匀心大的很，他没事的，我们去玩，去玩。”沈煜赶紧牵着陈茜茜去看花灯什么的，转移她的注意力。

　　周明允也是一头雾水，瞧见茜茜在沈煜的逗弄下，终于破涕为笑，才放心下来，又跟身边的人说：“少寒，沈煜为了你付出了许多，你可不能负了人家。”

　　“不会的。”易少寒望着沈煜，后者手里拿着个灯笼在手上转着，逗着茜茜，“绝对不会。”

　　周明允啧啧两声，上下瞧着易少寒：“沈煜说的没错，得给你剃个什么什么地中海发型，降低一下你的颜值，你这混蛋真的是太招眼了。”

　　他想起沈煜跟大家说计划的时候，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还大致画了个她口中的地中海发型，不得不说，确实是，丑的别致。

　　不过事情能够圆满完成，也算是喜事，他拍了拍易少寒的肩膀。

　　晚上，易少寒送沈煜回去。

　　“易少寒，我跟你说，我这就算是跟你求婚了，为了今晚，我可是累坏了，每天晚上回家，躺床就睡。”沈煜晃着他的手，就那个下降，就排练了好久，还有其他的，彩排好几次，还不能被人发现，好在她朋友多，大家也很是配合支持，倒是帮了她不少忙，“你说，你该怎么谢我？”

　　“随你，你想要什么？”易少寒看着她，沈煜不让他参与，就是为了把他从这件事中摘出来，一切都是她主动，由她而起。她是为了自己，才会如此做。

　　“想要……”沈煜朝他笑笑，紧接着，把他拉到巷子里。

　　此时夜深人静，上元节热闹的人群，也聚集在东街，现下也散了差不多，此时街上人不多，更不会有人注意到昏暗巷子里头。把易少寒抵在墙上，沈煜抬头，一口咬在他喉结上:“这个。”

　　易少寒呼吸一窒。

　　随即，他一把抱住沈煜，两人位置调转。

　　巷子外有人经过，和同伴聊着天，说着说着，又谈及到今晚沈家小姐的壮举。

　　殊不知就在他们刚经过的巷子，作为当事人的两人，正吻得昏天暗地。

　　沈煜勾着他的脖子，在城楼底下，她就想拉着他，狠狠亲上去。她喜欢易少寒的嘴唇，明明是嘴硬，嘴唇却特别软。她微张开嘴，让他唇舌闯入，喘不过气，也不要松开。

　　而抱在自己腰间的手，渐渐收紧。

　　情迷之际，易少寒微微松开手，望着怀里的人，而后，再次吻下。

　　元旦过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不过，沈煜于宣德楼下求取圣谕这事第二天就传遍整个京都，连沈巍上朝时，都被其他官员调侃，沈大人一边谦虚摆手谦让说着哪里哪里，一边跑过去找易天做伴，毕竟这是两家的事，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不过，易大人那，好像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原是一个人被调侃，现在是两个人接受来自同僚的问候。

　　冬去春来。

　　易少寒每每从宫里出来，总能看到沈煜在宫门口等着他。以前，从暗处走出那一刻，他只会想着，又一天过去了，日复一日，没有什么特别的，明天又会重复一样的生活。对此，他从未对生活有过其他期许，只想守好师傅交给他的京都，管理好暗处，保护好皇上。

　　但现在，从暗处出来后，心里有了期待，会想着沈煜，因为他知道，不管他走到哪，都会有人在等他，在宫门口，在街市店铺，在他能看到的地方。

　　原来一个人，一辈子，真的会因为另外一个人而改变。

　　“易少寒。”沈煜冲他挥着手，阳光在她脸上跳跃，照着她嘴角的笑意，“这一天辛苦啦，带你去吃好吃的。”

　　日子和之前并没有多大变化，他依旧在暗处工作，带人巡街，晚上抓住盗贼刺客。不同的是，他身侧有了个总是笑呵呵的人，看见她的这一瞬间，一天的烦恼都会因她的笑容而从心底消失。

　　还是有变化的。

　　准确的说，变化最大的，是自己的心境。

　　他从黑暗处走向光明，那里正有人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