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15只兔子 ...
-
因为涂灵笙用法术变幻出来的所有场景,都是依托在新竹的记忆上,所以她虽然能尝试改变新竹的心结,可实际硬件设施,却是改不掉的。
就比如,到了晚上,自己和裴承住在哪里,成为了一个新的棘手难题。
园区渐渐黑灯关了门,涂灵笙带着裴承游荡在外面,还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对不起啊,新竹记忆里没有的场景,我没办法凭空变出来。”涂灵笙有些抱歉,低着头朝前走,没敢看他。
“没关系,随便找个地方歇一下吧。”
裴承并没有生气,甚至没有一丁点恼火,这实在让涂灵笙感到了意外。
毕竟,她心里以为的公司老板,都是一言不合就要对下属发火,严重点的,甚至会砸东西,更会要求员工在能力范围之外,熬夜加班完成根本不可能的指标。
看着裴承随意靠在一个树下,涂灵笙跟着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临近的位置。
“你……”涂灵笙心里藏不住事,又不知道怎么问比较合适,欲言又止。
裴承却是聪明的,一下就猜到了涂灵笙的想法:“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流落在外都不对你发火?”
听到裴承这么问,涂灵笙瞬间惊异:“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裴承在这种境遇下,居然还能舒缓得笑出来,“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看样子你应该不了解真正的人类是什么样的。你想象中那些狂躁易怒的霸道总裁,该不会是从古早小说里看到的吧?还是那些八点档狗血剧?”
“啊哈,有点吧。”
涂灵笙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不过苍天为证,那一本本的霸道总裁小说真的不是她自己要看的,是刚来人界的时候,陆离死活塞给她的,她这才闲来无事看了看。
“如果一个公司主理人,没有领导能力,反而会动不动对下属生气,推卸责任,这种公司不会长久,他的位置更不会长久。”
“可如果一个人当了老板,更多掌控的,应该是宏观政策上的事吧?而不是事无巨细的日常工作。”
“你在说我?”
涂灵笙先前只听说过一些有关裴承的事,心境放松下来,就不由得说出了口,没想到被他一下听了出来。
“嗯……我,我是在别的地方看到的啦,说不会带团队就只能干到死,没有说你。”
涂灵笙只要撒了谎就会不好意思看对方,所以第一时间就被裴承看出。
但也正因为涂灵笙低头的动作,裴承抬眼看到她头发还有些湿,尤其发梢,还有点晶莹的小水珠。
裴承没着急回答她刚才的话,而是快速把自己外套脱了下来,不等涂灵笙抬头,就用衣服边角擦了擦她的头发,然后,一气呵成的盖在她身上。
等涂灵笙懵懂的反应过来的时候,赶忙就想把衣服还给他,却被裴承按下。
“夜里凉。”
“你不冷吗?”涂灵笙有点奇怪,眼前这人明明说着夜里凉,还要把衣服给自己,只着了里面单薄的衬衫。
裴承听着涂灵笙的关心,望向她关切的眼神,不知怎的,忽然就错过了目光。
“你没事更重要,毕竟,我还等着你救我出去呢。”
“哦。”裴承这么一说,涂灵笙也不好再反驳了,反而心里泛起嘀咕。
原来还是为了利用啊……
这果然就是人类的本质……
---
虽然已经入了夜,但涂灵笙并没有睡着,她靠在树上,看着漫天繁星,不知道是因为今晚夜色正好,还是旁边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他,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欢喜。
涂灵笙转头看了眼,裴承也无一点困意,两个人目光对在一起,好像都有话要说,但与此同时,又都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涂灵笙先开了口。
“你看那边的星星,好漂亮。”
“嗯,我也想说。”裴承遥望远方的星星点点,跟着道了句。
闪着光芒的星星渐隐渐现的藏在山谷背后,涂灵笙莫名想起了“星谷”的名字,笑着看向裴承。
“当年你成立星谷,该不会也是见到了这样的景象吧?”
裴承听着涂灵笙的问话,眺望星空的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他似乎有点不想回答,但纠结一下后,还是回答了涂灵笙的话。
“是,也不是。”
“星谷,是深谷中最后的星星,是希望,也是救赎。”
“曾经有人答应过我,去山谷里看星星,但他食言了。再后来,我从未去过山谷,更从没看过谷中星光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涂灵笙觉出裴承情绪低落,虽然好奇,但也没有追问,而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做出欢快的语气。
“可你今天还是看到了呀,”涂灵笙望着他的双眼,此刻星光就像洒在他眼中,“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你所期望的,也许会延迟,但我相信终有一日,还是会到达。”
“就像,我虽然现在没办法直接带你去山谷看星星,但我答应你,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你亲眼看到!”
其实涂灵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自信,更不知道自己在看到他悲戚而哀伤的目光时,为什么会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
但她还是说了,而且是真真正正在心里下了决定,绝不仅止于一个玩笑。
“为什么?”
本来还在遥望星光的裴承,忽然转头看向她。
裴承执意要探到一个确切答案的样子,让涂灵笙没来由的开始慌张:“因为,因为……”
磕磕绊绊好久,她终于找到自以为合适的借口:“因为你是我临时甲方啊,甲方心情好点,我这个乙方不就能跟着好过了吗?省得,省得您老再亲力亲为,连怨念幻境这种事都要亲自进来,我多带一个人,压力也很大的好吧?”
“就是这样?”
“嗯!就这样!”
涂灵笙这次的回答很是坚定,倒让裴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
晌久,他才再次开了口。
“年少所求之物,我从未得到。年长所得一切,总是环绕着倾轧欺诈。所以很多事,我不得不自己去做。”
“比起依靠别人,我更愿意相信自己。”
裴承的目光,渐渐从方才的期待变成了失落与悲怆。
涂灵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说出这些,她只能看出,大众印象里那个一贯说好听点叫运筹帷幄,难听点就是心狠手辣的裴承,顽强如磐石一样的裴总,在此刻的脆弱,正面临不可挽回的破碎与崩塌。
可幻境里的时间还是比外面要过得快的,不等涂灵笙再问什么,天边就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裴承没有再说,他只是缓缓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
“走吧,天要亮了……”
---
涂灵笙和裴承第二天再见到新竹的时候,她状态明显好了许多。
但成年熊猫已经不能近距离接触,涂灵笙只能在簇簇的场地里,去照看新竹孩子的饮食起居。
有时候新竹隔着窗子见了,虽然只是遥遥相望,但能看出她心情都是很好的。
簇簇原本性格孤僻,但涂灵笙陪了他几天之后,也变得越来越活泼起来。
加上动物园黑名单正式投入使用,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
涂灵笙以为簇簇的悲剧不再发生,也就不会再引发后面的连锁反应,这样就能顺利解开新竹的心结,引导其灵魂着陆。
可遗憾的是,预计的美好,最终还是只停留在了涂灵笙的想象里。
---
那天她亲眼见到新竹被带走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抖。
涂灵笙清楚那些人要带她去做什么,她想去阻拦,想闯到门里去,可自己的手,就像最开始新竹还在栖息地时候的裴承一样,一遍又一遍的虚空穿过人的身体。
新竹自己的记忆可以被改变,但其他既定真实的人,不可以。
涂灵笙早该明白这个道理,可她过去还是那样执着的希望,既然新竹记忆里簇簇没有去世,那关于新竹自己的悲剧,是不是也可能不再重演。
但没有,新竹终究还是被人类拖走,关在厚重的铁门里,不见天日。
涂灵笙能看出新竹眼神中的绝望,第一次感到那样的无能为力。
悲剧明明在自己眼前发生,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想去尝试,想去挽回既定发生的一切。
涂灵笙的手无法直接制止工作人员的行为,在无数次扑空跌倒在地之后,悲愤交加,明知不可为,但还是凝神念咒,试图用外力救出新竹。
可幻境不比外面,任何法术在这里都起不到作用,强行改变结局得到的反噬,只会比外面更重。
涂灵笙不知道自己无助的尝试了多少遍,就在她呕血到几乎站不起来的时候,远远地,那熟悉的身影朝着她再次飞奔而来。
裴承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忙扶住涂灵笙:“没事吧?”
涂灵笙此刻几乎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抓住裴承的手,摇了摇头。
“救救新竹,救救她,她撑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