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地在魔域[西幻]》月越溪

34、第34章

　　“创造伊芙的是一个人类，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让我想想，该如何和你们解释程序员……就是说，你们可以理解为能凭空创造一个虚拟世界的人……啊，不，这下要解释一下什么是虚拟世界……啊事情麻烦起来了……”德洛丽丝挠乱了自己的头发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两个游戏人物解释伊芙极有可能是觉醒的NPC，而他们身处的世界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类创造出来的。

　　哈里森不自觉挪了几步，站定泽弗奈亚身边，两人很有默契地开始咬耳朵：“她这样……鬼吼鬼叫……啊不，我是说，这样反常的突发行为，是经常性的吗？”

　　泽弗奈亚看了一眼正在吼吼吼还抓脑壳的德洛丽丝，也把嘴巴凑到哈里森耳旁：“一贯如此。”他从不怀疑德洛丽丝的精神状态。

　　德洛丽丝总是说一些让他不能理解的话，新鲜的词汇一个个往外蹦，但德洛丽丝很能克制自己，只会在极亲近的人面前表现自己的真实内心。

　　但不管如何，这些新鲜话，他不能理解但不是完全听不懂，至少说的是智慧生物能听懂的。

　　而不是现在，德洛丽丝口中的，猴言猴语。

　　泽弗奈亚想起之前，和德洛丽丝好像也发生过相同的事，两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交流。后来德洛丽丝放弃了，说是什么船把桥撞笔直了……

　　然而哈里森毫不知情，他犹豫了半天，见泽弗奈亚没有开口制止的意思，硬着头皮上前，想要委婉地给发疯中的大领导提点宝贵建议。

　　“您，随身带药了吗？”憋了半天，他在德洛丽丝脸上看到了疑惑的神情。“我懂，患者发病时会忘记生病这件事。您要不要翻翻口袋，或许……”

　　德洛丽丝及时打断：“我没生病。”又补充道：“只是交流被屏蔽了而已。”

　　“您是说，您刚才是在和我们说话，人能听懂的话？”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泽弗奈亚也知道。”哈里森的视线望向泽弗奈亚，对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你们是从哪里开始听不懂的？”德洛丽丝思忖着，仔细梳理着：“你们有听到伊芙在和一个不存在的人对话吗？”

　　“什么？她不是在自言自语吗？”但很快，哈里森回味过来：“看起来只有您能听见那个人……”

　　“并不完全是，我只听到了一半。而我并不能向你们诉说或以任何形式来展现我所听到的内容。”德洛丽丝将这些怪异之事归结为她的灵魂并不是本世界的，但如果这推测成立的话，她不应该会错漏前半段对话。这很奇怪，但目前来说，她也只是感觉到奇怪，这种感觉很糟糕，她现在就是一个强行走剧情的玩家，明明可以更快通关，但是却被压抑着，使她不得不任人摆布深入其中，一个个陷阱踩进去……

　　可恨极了！被剥夺女主光环就算了，她小心敬慎地时时刻刻和队友待一起，绝不作死单打独斗，本应该毫无破绽的！可对方居然切断了他们的交流！

　　她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自我鼓励道：“思来想去没有个结果，总这样忧心也不是个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多留个心眼，真相极有可能会被遮掩。”

　　没人注意的角落，那个黑袍人一晃而过，他模糊的面容下，红点一闪一闪，影影倬倬，很快隐匿在黑暗中。泽弗奈亚敏锐地抓到了一丝窥视的目光，猛地转过身，但什么都没有看到。他不悦地蹙了蹙眉，但很快，便装作什么都没发现。

　　伊芙的回忆又加速了，看到了她与雷尔越来越亲密地靠近，陷入美好青涩的恋情。雷尔会载着伊芙飞跃群山巨木之间，坐在最高的山顶上，伸手描述浩瀚星图，年轻恋人的手不自觉地牵在一起。黑袍人每个月都会有半个月待在山上，不知道亚特用什么方法和雷尔达成了协议：由黑袍人来教导夜鹰一族学习人类知识。有趣的是，即便是再怎么讨厌魔兽，黑袍人都不会把情绪外露，始终都是温良和善的，难以想象，他曾经对亚特说过那样的话。

　　亚特时常会来探望，从他的话里得知，从没有见过的桃露茜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她时常会咳血，晕倒，已经不能出门。宠爱女儿的玛克埃尔并没有放弃她，由于村民们对于生病、巫术和魔鬼的无端联想与恐惧，他和亚特一起修建了半地下室，既有阳光，也能通风，最关键的是——隐蔽。

　　伊芙回不去村里，桃露茜也没办法出门，好在伊芙在黑袍人的教导下，已经学会了书写，两人通过亚特传递书信。

　　感觉又有哪里不对劲了。德洛丽丝想。

　　很快，泽弗奈亚就指出，两人的书信，使用的文字皆是古代魔文。

　　或许，他们知道了黑袍人消失的半个月去了哪里……可是，为什么教桃露茜呢？是为了专门给伊芙写信还是桃露茜本身就拥有魔力呢？

　　春去秋来，那棵给夜鹰一族提供住处的巨树，青了黄，黄了青，交接了八次。

　　八年后的伊芙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是他们最熟悉的，一开始的伊芙。

　　“也是有不同的。她的头发。”德洛丽丝指出。那如红月光辉一般的发色并不是之后伊芙所拥有的淡紫色。

　　而看见雷尔的一瞬间，心里的疑惑更深了，雷尔的毛色或发色与后来的伊芙是一样的。

　　“不可能啊。”喜欢研究魔兽的哈里森直言：“魔兽和人不同，越长大，魔力只会越深厚，那么毛色也会变深才对。”他捧起一缕泽弗奈亚的长发：“你瞧，这都直接是黑色了。”

　　泽弗奈亚忍不住在哈里森头上敲了个包：“我不是魔兽！”现在的人类真的很奇怪，德洛丽丝这个疯丫头就算了，就连一个魔力低微的普通人类都能开魔王的玩笑了！

　　肯定是德洛丽丝带坏的！

　　“啧……我还以为黑色的头发是源于本体是黑蛇呢！”哈里森随手一个治疗术，脑袋上鼓出的小包一眨眼消失不见。

　　看着哈里森恢复如初的脑袋瓜，德洛丽丝由衷钦佩：“你的治疗术也太厉害了吧！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快就能恢复如初的！真的就是一瞬间！”

　　哈里森解释道：“我的好友们各个都是不省心的惹事精，危险会在瞬间来临，我要比瞬间还快，这样才能不让他们受到伤害。单熟练治疗术没用的，我加了点东西……”说到这，他面前凭空出现两团光晕，一白一绿。

　　多亏了巴塞琳的补课，也感谢游戏设计的图标和真实的法术长得如出一辙，德洛丽丝一眼就认出了：“回复术！你加的是回复术！”很多人会将回复术和恢复术弄混，恢复术一般是治疗相关从业法师对外伤急救的法术，而回复术则针对魔力耗尽，也就是游戏里补蓝和加增益buff。

　　然而如果回复术对自身使用……加上一个攻击法术强劲的主c和一个擅防御的T，理论上可以无敌！

　　当然这是理论上，毕竟几乎没人可以同时使用两个不同的法术，就如同左右手各忙各的，或者左右眼各看各的，人的注意力很难做到一心两用且都做得很好。

　　“你真是个天才！”德洛丽丝赞叹。哈里森扯扯嘴巴，露出一个官方且敷衍的笑。德洛丽丝眼珠子一转，画出一个大饼：“等事情结束了，我给你加工资，升官，再取消公务员无偿加班制度怎么样？但具体方案要等出去后……”哈里森接过大饼，露出了极为灿烂，真诚的笑，看起来十分满意。

　　“也是有代价的。”哈里森手指在头顶某处绕了几圈，拔下一根白发。“代价虽小，但也算是磨损了些许。”

　　“魔力和寿命，虽然很微乎其微。能量是守恒的，当前缺失的魔力，要么有人奉献出去，要么从将来的自己那里调取使用。本质来说是这样的，不想损失魔力，就要牺牲寿命，公平得很。”

　　“牺牲……魔力或寿命吗……”德洛丽丝琢磨着，灵光从脑中一闪而过，被她及时抓住。“你们说，伊芙的发色是不是因为雷尔？”

　　“怎么可能！魔兽把魔力分享给人类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不管双方同不同意。这是物种之间的魔力体系不同产生的隔阂。”泽弗奈亚立即纠正道。

　　“真不知道你前段时间学了些什么，天天待在藏书室哦！连这些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哦！”德洛丽丝破防了，拳头梆硬，但她没解释也没敢动，让她怎么解释她在查自己的祖先维维安·伯温。怎么说都很可疑吧！

　　“那你说……说说看……有什么高见？”她气急败坏了。

　　只要他说的有理，她就服他！

　　“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笨蛋吧！我懂得东西可多了，区区人类怎么能和我比。”泽弗奈亚鼻子抽抽，兴奋过头使人出洋相，他不小心发出“哼哼”猪叫声。德洛丽丝和哈里森很想笑出声，脑子里搜罗了这辈子最悲伤的瞬间才勉强压住上扬的嘴角。

　　脸通红的泽弗奈亚低咳一声：“还记得老穆迪吧。”两人点点头。

　　老穆迪，一个活在每一章节背后的NPC，一个什么都会一点的人形教材，一个将不同人不同事串在一起的背景板，一个死去也要尽职尽责掉落重要装备和线索的精英怪。德洛丽丝忍不住想，该给老穆迪加上死去白月光专属滤镜才不枉费他的高出场率。

　　“作为亡灵法师也好，魔物也好，他研究灵魂，最了解这类法术，魔力不能转移，但是……他完全吞噬了枯骨魔羊，或者说，他们的灵魂融合后，老穆迪的灵魂掌握了主导权。”

　　这不就是我那迷人且恶毒的黑月光前夫——奈落吗！德洛丽丝一下就听明白了。

　　可伊芙和雷尔并没有互相吞噬啊！他们的身体现在还是各论各的，灵魂也好好的待在各自的身体里。

　　“可伊芙和雷尔并没有……”德洛丽丝说到这，突然灵光一现：“回复术！我是说类似回复术这样的原理，如果是未来的伊芙那就说得通了！”说到这，她又否定了：“不对不对……这也有漏洞，为什么……为什么雷尔的魔力也开始减少了，总不能是未来的伊芙吞噬了雷尔，占据了主导权吧……”说到这里，德洛丽丝不可置信地望向泽弗奈亚，而泽弗奈亚点了点头。

　　“灵魂献祭、吞噬，这是目前所知的，唯一可能。但你说反了一件事，只可能是雷尔吞噬了伊芙。至于占据主导权的灵魂是谁，你再想想，我们所处的未来时间线中，雷尔在哪里？他出现过吗？甚至在亚特的传闻中，也没有出现他的名字。”

　　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情侣反目还是种族冲突？

　　泽弗奈亚的解释并没有让德洛丽丝完全信服，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心里涌起的恐慌感直逼喉咙口，让她感到被所有人忽视的事情不仅是错误的，还极有可能是致命的。她一遍遍反复回想、推演，试图抓住这怪异感。

　　一无所获。

　　就在德洛丽丝感觉到脑子快要爆炸的时候，哈里森冷不丁地提了一嘴：“有没有可能，是我们之前太局限于既定认知。或许……事实与猜测正好相反，是未来的伊芙向过去的自己借魔力。”他顿了顿又说道：“我曾经也以为时间只能正向前行，但我的一个、十分擅长时间魔法的朋友告诉我，虽不能真正地穿越过去未来，但她能和两个时间上的自己交换信息——前十年和后十年。”

　　“那她岂不是堪比神明！”知道未来的信息就能预言，那么掌握过去就能修改命运的既定轨道。

　　“不，还没有到如此程度，她曾经尝试给十年前的自己留下信息，想要改变亲人意外去世的命运。但，当天晚上，那位长辈还是去世了，和原定命运中的死法一致。由此，她又做了很多实验，发现命运不可更改。就算是提前做好准备，但是该发生事的还是能以不同方式发生。而她能改变的仅仅只是类似那一天不吃面包改吃肉这样的小事。”

　　“……有些鸡肋了。”德洛丽丝惋惜道。“知道太多也不见得是好事，改变不了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事的发生，唯一能改变的就是自己接受的心理。”

　　“在她的帮助下，我成功改善了回复术。不使用魔力时，我会将满溢的魔力储存起来……通过回复术，借给不同时空的自己。当然，我也可以向另一个自己借取魔力。因此，我要付出的代价能降至最低，几乎等同于没有代价。”

　　于是，泽弗奈亚总结：“你的意思是未来的伊芙向过去的自己求助，但因为未来的伊芙已经被雷尔吞噬，本质上已经成为了一体，所以过去的雷尔也受到了影响。”

　　但随即，他话锋一转，语带嘲讽，给两人泼了一盆冷水：“但我不认为这些假设成立，至今为止只有老穆迪做到了，最主要原因是他生前是最有实力的亡灵法师，灵魂比普通人强大很多。而且他没有完全成功，他最终变成了魔物，不是人类也不是魔兽……那个说话很吵的小女孩，还没有老穆迪生前一根手指头强大。”

　　“更何况，换作是我，我可不会让吃进嘴的猎物有机会翻身。魔兽可不会对人类有违抗本能的感情。生下半兽人的雌性魔兽会因为虚弱，无意识地吃下自己的人类伴侣。与魔兽结合，被迫远离人群的人类，会因为爱人的求生本能失去生命。所以你该理解了为什么半兽人几乎都是亲缘浅薄，无家可归。人类和魔兽相爱的那一刻，他们的寿命就开始倒计时了。”

　　“没有人，能让魔兽，违背本能。”泽弗奈亚一字一顿，异常严肃。一时间，两人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见两人呆愣住，泽弗奈亚皱着眉头，手向空中一挥，跟他之前把手伸进伊芙大脑一样，粗暴极了：“烦死了，我已经没耐心看这些狗血剧情了。”白雾散尽，随着泽弗奈亚的划拉，周围的景象加速快进，他们看着伊芙和亚特争吵、哭泣，黑袍人和伊芙说了些什么，伊芙又是掩面哭泣……他们的语速很快，声调怪异，依稀能听见几个词：桃露茜……女主……杀死……勇者……

　　泽弗奈亚越拉越快，人物甚至出现了残影，德洛丽丝已经跟不上节奏了，她刚想让泽弗奈亚慢点，万一遗漏了重要信息，但只见泽弗奈亚和哈里森的神情都异常严肃认真，一瞬不瞬地盯着，看起来并没有漏看也没有漏听。

　　“来了，事情终于要有个了结了。”泽弗奈亚又是一个暂停的手势，时间流速缓慢起来，直至正常。

　　“谢谢你哦，特意为了我慢放。”德洛丽丝比了一个心，表示自己接收到了泽弗奈亚的体贴和关怀。回应她的，是有些开心的魔王小小声的“哼”，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咳咳……两位还是收敛点吧。还有，我不是你们小两口秀恩爱的背景板啊！”

　　“不是！”“你别瞎说！”两人连忙否认，对视一眼后，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转过了头，因为双方的脸都热得能煎蛋。哈里森牙齿咬得咯咯响，心想等这两人举办婚礼的时候，礼金只随五百个铜币，这两个二百五！

　　伊芙这边，她正在回忆生前最后一天。

　　亚特持剑上了山顶，他满身满脸的血迹，那把豁了口的银剑却干净地出奇。他消瘦了不少，双眼无光，了无生气。身后跟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亦步亦趋地跟随着，虽然他们脸脏污地看不清楚，但德洛丽丝看到的第一眼，心脏就不自觉地揪紧，总感觉两人身上有股熟悉感，且即将会有大事发生。

　　果然，亚特和伊芙相对而立，银剑指向了伊芙的脖颈：“为什么要杀了桃露茜。”伊芙丝毫不惧，她露出一个浅笑，只觉得眼前的人无聊，压低了嗓音，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个父母不详的乡下土瘪三，果然只能看上那个躺在床上也能勾引男人的贱东西。我是在成全你啊！你马上就要成为英雄了，还能摆脱那个拖油瓶，你该谢谢我的。”

　　亚特不可置信地听完这话，手臂上的青筋暴起，颤抖着手就要将剑挥下去。

　　然而，山间密林中，一声声尖锐嘹亮的鸣叫响起，一只巨大的夜鹰拔地而起，瞬间，阳光被遮挡，宛如黑夜，而在它身后，是一大群夜鹰。

　　疾冲而至，是雷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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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推理有点绕，但简单略过不行，要讲清楚。关于不同时间线的理论参考了一些电影设定。还有多次出现的内容，应该很明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