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不熟》别长思

30、桃仁

　　桑陶坐着等了会，依旧不见刘茹。
　　几个男人看着都很忙，打电话的打电话，看报纸的看报纸，没人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从始至终盯着手机看的那位好像自家公司股票开盘即跌停的样子，脸色比刷了层浆糊还难看。
　　最近润恒好像也没什么重大事件发生。
　　桑陶搓搓手指，有心想找周宁打探一下。

　　她正在这么想的时候，谢鸣似乎和她共鸣某种心灵感应，突然抬头看她。
　　或许是五六秒的对视时间，桑陶视力极佳，看清楚了谢鸣故意翻转过来的屏幕上的新闻标题，以及那半张露出来的照片。

　　卢明明干得好！
　　桑陶目光一眨，唇角下压，轻巧避开谢鸣。
　　谢鸣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给周宁发消息，让他暂且别管这条新闻，或许还可以推波助澜一下。
　　正准备联络媒体的周宁已经习惯近来老板的无常态度，熟练应下。

　　女友吴绵绵坐在他旁边吃早餐，无意间窥见周宁的手机屏幕，认出里面的人，“你是不是认识觅甜的老板桑陶？”
　　周宁小心避开这个问题，问吴绵绵：“想采访她？”
　　吴绵绵正愁找不到路子，忙说：“没错，她们最近动作很大，我很感兴趣。不是说润恒要和觅甜合作吗，你能不能帮帮忙？”
　　周宁一口拒绝：“桑陶你就别想了，不过另外一位合伙人于珊明还在庆城，我可以给你牵牵线。”
　　吴绵绵：“那也行吧，快把她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桑陶不知道就在刚刚周宁已经帮她婉拒了一场采访，开始无所事事地观察起餐桌上的花纹，怀疑自己可能已经患上手机分离症。
　　就在她起身，准备去厨房帮忙的时候，梅姐笑盈盈地拦下她，“陶陶别着急，太太说今天的早餐她一定要亲自来做，好给你接风洗尘。”

　　桑绍文打完电话回来，看到桑陶才忽然想起来什么，吩咐梅姐，“梅姐，你现在去把放在车后座的三个袋子拿过来。”
　　梅姐没过一会便去而复返，拎着桑绍文说的三个礼品袋。

　　桑绍文依次打开看，将其中一个袋子放在刘茹椅子上：“我看看，这是妈妈的。”
　　“桑陶，这是给你准备的。”
　　“谢鸣，还有你的礼物。”
　　桑绍文绕了一大圈，分完礼物，自己手里也拿了一个。

　　桑陶好久没收到来自桑家父子俩的盲盒，兴致勃勃地拆到限量版包包和桂花白桃味道的香水。
　　她拿到手里，笑眯眯地说：“原来我也有礼物，谢谢两位大忙人。”

　　从桑陶小时候有记忆开始，桑明晟隔上两个月总要因为工作出差个四五天，为了哄老婆和一双儿女，每次回来总要带些小礼物，或是当地特产，或者是她们想要很久的东西。
　　桑绍文进入万晟工作后，继承了这个传统。
　　于是桑陶这次便收到了两份礼物。

　　桑明晟送给刘茹和桑陶的是一对母女同款包，桑绍文和谢鸣收到同款不同色的领带夹。
　　桑绍文带回来的则是两瓶香水和一款咖啡豆，香水属于刘茹和桑陶，咖啡豆则是给谢鸣准备的。

　　揭开盖子，桑陶轻轻嗅腕间的香水，桂花为主，白桃为辅，主次调和的很好，清新中不乏甜美，气质冷甜，她没看到品牌标识，想问问桑绍文是在哪里买的，

　　桑绍文看她喜欢，打趣道：“小时候吵着闹着，不给礼物就不和爸爸和我说话，这些你都忘记了？”
　　桑陶突然听到他提起小时候的事情，镇定地表情瞬间破裂：“不记得了。”
　　桑绍文故作讶然：“那回我跟着父亲去出差，母亲也要去外地看望朋友，独独你要留在学校里考试不能去，你当晚闹着要离家出走，你也忘记了？”
　　他越说越笑：“还有你七岁那年，爸爸出差没带礼物回来，你的眼泪险些把家里都淹了。”

　　桑明晟听着带上笑容，显然也想起来桑绍文说的事情，他对小时候的桑陶毫无办法，只能宠着。
　　谢鸣听到这里，终于肯抬眼，目光一挑，轻轻落在桑陶脸上。
　　桑陶耳朵烧得通红，大怒：“桑绍文！那也是你言而无信在先。”

　　刘茹及时从厨房出来，她取下围裙，亲昵地抱抱桑陶，开始调停，“好了好了，你们兄妹别大清早的就吵架，安安心心吃早饭。”
　　梅姐落在后面，将几碗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来啦，太太亲手包的鲜虾饺子。”

　　接风的饺子，送行的面。
　　桑陶还记得。

　　刘茹忙活了一早上，才做出来这么几碗饺子。
　　饺子馅里不仅有整颗海虾，还有各种新鲜小海鲜，吃起来味道格外鲜甜。
　　一口咬下去，桑陶从胃暖到心口，毫不吝啬夸奖，“太好吃了，我在东城最怀念的，就是这一口饺子。”
　　刘茹笑眯眯地摸摸桑陶的头，“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不够再去盛。”

　　梅姐端上来桑明晟爱吃的配菜，悄悄退下。
　　桑绍文吃醋：“妈，你从小就偏心桑陶，怎么我出差回来从来没有这种待遇。”
　　刘茹端着牛奶给桑绍文：“那我也好好偏心下你。”

　　桑家母子女几个人和乐融融的，显得谢鸣虽在身边，却与他们如隔云海。
　　好在谢鸣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想着桑绍文刚刚讲桑陶小时候的趣事，原来她也有需要撒泼打滚的童年时代。
　　他缓缓看了眼桑陶。
　　这一眼让桑陶更觉得莫名其妙，她淡然瞪了回来。

　　高中初遇桑陶的时候，她是矜娇自傲的桑家大小姐，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
　　成为同桌后的第三天，她笑着在巷子口堵住他，“打个赌吧，以后你一定会成为我的男朋友。”
　　后来果然如她所愿。

　　记忆里的画面一闪而过。
　　谢鸣低头笑了笑，吃口饺子。
　　他不太喜欢吃里面细碎的墨鱼肉，可又挑不出来，慢慢吃了两个便要放下筷子。

　　一杯热咖啡从天而降，放在他手边。

　　“鸣鸣。”
　　刘茹对待谢鸣明显不像对桑绍文那般随意，有些紧张地说，“妈妈看你常喝拿铁，找你助理拿了些咖啡豆到家里试试，要是你不喜欢这个口味，妈妈可以再调整。”
　　她期待地看着小儿子，桑家大家长也向这边投来目光，

　　静了会，谢鸣端起杯子喝刘茹亲手做的咖啡，奶味略微压过咖啡味，他眉目淡然：“很好喝。”
　　刘茹松口气，笑起来，语气松快说：“鸣鸣，今晚还是在家住吧，明天早上我继续给你做。”
　　谢鸣不假思索，点点头。

　　虽然成年了但是还得喝妈妈递过来牛奶的桑绍文静静观察着弟弟和妈妈。
　　“谢鸣，下次试试我送你的咖啡豆，看味道怎么样。”
　　谢鸣哦了一声，他看了眼礼物就放在一边。

　　桑陶皱皱眉，好看的眼睛里挡不住疑惑流出来。
　　她忍不住想着谢鸣的态度，他太冷淡了，即使刘茹和桑绍文多番示好，谢鸣依然面色不改，慢慢搅弄咖啡，一幅压根不想融入桑家的模样。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果此时桑陶抬起头，能让谢鸣读懂她的疑惑，应该会痛快给出答案。
　　此时此刻，他什么也没想，有些微妙的不爽。
　　其实他也准备了礼物，但是没送出去，因为某人演着演着睡着了。
　　他在桑陶门外等了半小时，最后还是足够君子，没有在她睡着的时候开门进去。

　　刘茹忙完坐着，心生感慨：“我们一家人总算齐了。”
　　桑明晟看着桑陶，“陶陶，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桑陶顿了顿，不知道他指的是庆城，还是指的桑家，没想好怎么开口。
　　没立刻听到她的回答，桑明晟脸沉下来，“桑陶，饭后你到我书房来一下。”

　　刘茹拦下他，“哎呀，孩子刚回来就谈话，你还不让她好好休息呀。再说我和陶陶约好下午要给我挑蛋糕的，你的事都往后放放。”
　　刘茹一贯溺爱桑陶，并不为难也不强求。
　　桑明晟没办法，退让一步，“算了，听你妈妈的。”

　　桑绍文见缝插针，严肃道：“桑陶，我叫人拿着礼盒去查了，你有没有察觉到近期身边有可疑的人出现？”
　　回到庆城后，桑陶在忙觅甜开店，接触的人尤其多，她摇摇头，“最近见的合作方太多，我记不住。”

　　桑明晟实在不放心，沉吟：“我看你一直待在小创业公司里，操心的事情太多，最近烘焙行业也不好做，不如考虑换个方向？”
　　刘茹看向丈夫，这点他没提前和她说。
　　桑绍文接着父亲的话，继续补充：“爸妈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够到万晟来，在集团内部做个挂名董事也好，要是还想做烘焙，可以先由万晟进行收购，再交给你负责。有我和爸爸看着，总会是比你待在觅甜好。”

　　是在万晟集团乖乖听桑明晟的话，还是跟着于珊明合作，那区别可就大了。
　　她要是选前者，何必还要费这么大一笔功夫。
　　可是桑陶也知道，要是她再拒绝，桑明晟一定会生气。
　　这下子有点难办。

　　谢鸣突然站起来，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啦一声。
　　动静响亮，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他身上。

　　谢鸣浑然不觉出格，他眉骨清晰，眼神清亮，站起来彬彬有礼，“你们继续吃，我先上楼处理公司的事情。”
　　刘茹茫然看他喝完一杯咖啡，可碗里的饺子不见少，“鸣鸣，你早上就吃这么点呀。”
　　谢鸣脚步不停，“已经饱了。”

　　刘茹急着追过去问：“是不是饺子不和你胃口？”
　　谢鸣诚实回答：“饺子很好吃，不过我不爱吃墨鱼。”
　　刘茹恍然，“是我忘记了，下次一定记住。早餐吃这么点怎么行，让梅姐再给你做点吃的送上去，好不好？”
　　她立刻就要把梅姐叫过来。
　　谢鸣仍是拒绝，径直上楼去了。

　　谢鸣在家里行事向来毫无顾忌。
　　刘茹和桑明晟总觉得亏欠他，几乎予取予夺，但谢鸣少有提要求的，性格实在古怪，不好沟通，平常也不太愿意和他们沟通。

　　刘茹看低头吃饭的桑陶，坐回原来位置。
　　她今天是被开心冲昏头脑，忘记考虑到谢鸣感受。
　　桑明晟握住她的手，摇摇头，示意她别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