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不熟》别长思

22、桃仁

　　“冬灵醉酒后很乖，不闹腾，我一个人能照顾，你可以回去和他们继续。”
　　房间里，桑陶帮好友擦完手脚，拉上被子，给醉得脸颊红红的赵冬灵盖上。
　　等收拾好，她对着房间里的另外一个人说。

　　看得出来，孙铭远是想把温泉山庄往高端路线打造的，别墅小而精致，各种玩乐项目齐全。
　　桑陶的初印象很不错。
　　原本赵冬灵和桑陶泡着院子里的小温泉，好友接了个电话，很快拉着桑陶去找卫东一喝酒去，喝完酒，她非要下水泡温泉。
　　而后，再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卫东一状态一般，他也喝了点酒，原本这点酒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刚才一路抱着女朋友过来，被冷风吹着，混沌的脑子有点不清明，提口便说：“你不去照顾谢鸣吗？我看到他也喝醉了。”
　　他仰着头，似乎是很疑惑不满，不懂她为何还安安心心站在这里，没有陪在谢鸣身边。

　　桑陶站着，她居高临下地轻哂，眉目锐成一道光。
　　她瞥见桌上摆着药箱，拿过来往卫东一手里塞了解酒药和温水，动作里透露着不耐烦：“自己吃。”

　　卫东一拿过，锲而不舍地提醒，“桑桑，你真的不去找谢鸣吗，他一直在等你。”
　　桑陶优雅翻了个白眼，重重敲桌提醒，“别发癫，醒醒酒。”

　　卫东一提到的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桑明晟要出国谈生意，顺便看望在国外交换的桑绍文，刘茹提议干脆一家人去国外过年。当时桑陶和谢鸣情意正浓，她找借口留在国内，在庆城郊区找了个老宅子，陪回不了家的谢鸣过春节，结果赵冬灵和卫东一这两人非要跟过来插一腿，四个人组局临时过了个春节。
　　不过那回，喝得酩酊大醉的是卫东一和谢敏。
　　再说，她哪有没照顾谢鸣，把自己都差点交代出去！

　　桑陶没好气地盯着替谢鸣颠倒黑白的好兄弟。
　　药效很快发挥，卫东一人清醒了点，他避开桑陶的目光，半点不提刚才说过的糊涂话。
　　他握着赵冬灵的手，喊她的名字，“奇怪，冬灵平常不会醉这么快的。”
　　赵冬灵一点反应也没有。
　　桑陶擦擦好友额头的汗，不和喝醉的人计较，“她喝完酒又去泡温泉，酒意被熏过发散，自然就醉了。”
　　幸好桑陶就在旁边，没让她倒在温泉里。

　　赵冬灵醉后酣睡，不适地挣脱卫东一的手，双手乖乖放好，面容恬静。
　　半个小时后，卫东一人基本清醒过来，他看到另外一张床上摆着桑陶的私人物品，不好在房间里继续停留，和桑陶说了声，起身离开。

　　桑陶又陪会赵冬灵，帮她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物，看她老老实实睡着，才安心去做自己的事。
　　处理完紧急工作，她受不了自己一身酒气，小温泉泡得没意思，干脆去了女汤。
　　今天山庄只对孙铭远请来的客人开放。
　　女孩子们都在前面陪着男朋友玩，正经泡温泉的反而没什么人。

　　桑陶赤着身子迈进水中，沉入温暖的泉水里，四肢百骸被水温柔托住，她舒服地眯着眼睛，决定在孙铭远这里办一张年卡。
　　疲倦被蒸腾走，浑身都舒展开来。
　　她打了个盹，被池边的电话声响唤醒，击碎水中寂静。
　　是卢明明。

　　卢明明经过慎重思考，才打来的这通电话，也不多绕圈子，“桑陶姐，其实我不太建议接润恒的单。不管是从私人关系，还是考虑到觅甜未来的品牌发展。”
　　她说得相当委婉，桑陶和谢鸣那点旧事，庆城圈子传遍，到时候无非是有好事之徒将故事拿出来再讲一遍，觅甜的主要顾客群体是年轻女性，主打甜蜜故事，一旦大众关注到创始人背后的隐私，对品牌的影响是未知的。
　　如果桑陶的事情被曝光，毋庸置疑，觅甜肯定会受影响。

　　而且卢明明和于珊明一致认为，和润恒一年百万的合同，虽说利润率可观，并没有高到无法舍弃的地步，庆城首店正式营业不到半个月就能达到这个销售额。

　　到桑陶这里，她对着夜空笑了笑，“接吧，明明。”
　　卢明明提到的那些理由，桑陶也想过，她透过玻璃穹顶看着天空。
　　秋月明明，霜辉寂寥，明天一定会是个大好晴天。

　　卢明明悄无声息地叹一声，自然转换心态，“没问题，桑陶姐，我明天去和润恒的负责人谈合作。”
　　热气氤氲成雾，桑陶的手掌在水中虚握成拳，试图抓住一团水，“明明，你可以对外透露下，就说觅甜即将和润恒达成合作，且润恒资本有意向投资甜品赛道。”

　　“可是他们没有和我们接触……”
　　话语脱口而出，靠谱的卢明明脑子猛的一亮，茅塞顿开，终于明白桑陶和润恒的合作目的，开始准备预案。
　　看来是她白担心，不愧是桑陶，根本不会受舆论影响。

　　挂掉电话后，桑陶闭上眼，靠在石壁上，安安静静地泡在水中。
　　月光如纱，享受这难得的只能听见水声的静谧。
　　泡得时间太久，皮肤开始感到不适，她终于起身。

　　别墅区没用明亮的路灯，都是暗灯，小巧玲珑的石灯藏在草丛里面，看着风雅，只是被秋夜的风一吹，顿时变得萧瑟起来。
　　桑陶裹着厚实的浴袍，顺着朦朦胧胧的光影回别墅。

　　房间门虚掩着，一推便开。
　　难道是卫东一又回来了？
　　桑陶心中惊讶，收起没用上的房卡，小心翼翼走进去。

　　与此同时，浴室的水声停住，人影晃动。
　　毫无预兆的——
　　桑陶迎面撞上洗完澡出来的谢鸣。

　　桑陶震惊的目光率先看向旁边的床，上面整齐平坦的像没人睡过，赵冬灵不在，也没有她的东西。
　　墙角放着一个眼熟的黑色行李箱。
　　眼前的事实告诉桑陶，是她自己不小心走错了住的地方。

　　不过助理口中在东城出差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温泉山庄。
　　桑陶拧起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质问的情景，好像是他的过错，而不是桑陶突然闯进他的房间。
　　无所谓，反正在他面前，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那一方。
　　谢鸣答非所问：“孙铭远给我的房卡。”

　　桑陶不甘心地退到门口看标志，才发现这里是5A栋，而她住的是5B栋。
　　房卡上明晃晃的别墅号仿佛幻化成另外两个字母。

　　谢鸣就站在那里，目光一路追随着她。
　　桑陶恨恨地想，周宁在他这里信誉度已经降为负数。
　　连带着和他老板一起。

　　谢鸣歪歪头，带着笑意的眼睛安静看着她，既没有走近，也没有别的什么动作，就拿着浴巾，漫不经心地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身体。
　　似乎笃定，她会朝他走过去。

　　桑陶默默和他对视，“和觅甜的合同，你知情吗？”
　　“当然。”谢鸣将她变幻的脸色纳入眼帘，“润恒向来重视员工意见，行政部在集团内部做过意见调查，觅甜高居榜首，我也投了一票。”
　　他只是对周宁小小示意，该换下午茶供应商了。

　　桑陶想，不管怎么样，让卫东一当说客，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盯他的时间太久，再看一下，目光开始飘忽。
　　她理不直气也壮，“你洗澡怎么不关门的，万一被别人看见你这幅样子怎么办？”

　　话题变得如此跳跃，谢鸣疑惑地看她，手上动作未停，浴巾拂过胸膛。
　　触及她游移的目光，他好像突然无师自通了她色厉内荏下的心虚，连眼神都柔软三分：“什么样子，你仔细说说看？”

　　谢鸣身体挺拔，腹肌饱满有力，水珠顺着结实流畅的线条往下滑落，像雨落入连绵的山丘之间。
　　即使半身赤裸，他姿态依旧从容，这种气质很难拿捏，多一份则刻意，少一分则勉强，谢鸣是刚刚好。
　　刚刚好是桑陶最欣赏的舒展。

　　这一点，桑陶是绝不会承认的，她只会嘴硬地觉得，谢鸣像只翘着尾巴的孔雀，这只孔雀先生外表艳丽，极为擅长开屏。
　　桑陶脑子里冒出另外一个准确的形容词——妖妃。

　　妖妃还表现出一幅要逼宫，昭告天下的架势。
　　谁不知道卫东一的嘴比火箭还快，她今天接下润恒的单子，和谢鸣摆出重归于好的态度，明天庆城小报头条就会变成桑陶谢鸣重修于好。

　　桑陶根本不懂，谢鸣在想些什么。
　　把她气死有什么好处。
　　比如他可以多继承一点万晟的股份，给他的个人资产再增加千分之一。

　　桑陶目光转了转，还好，这件事可以被她拿来炒作觅甜，安抚内部不知情的投资人。
　　不过，他为什么还不穿衣服。
　　妖妃看起来铁了心要今晚侍寝的样子。

　　桑陶：……
　　她喉头滚动，清了清嗓子，并且提醒自己。
　　稳住，不能落荒而逃，不要给谢鸣得意的机会。

　　这样想着，桑陶飞快转身开门。
　　脚步移动，她刚准备跑出去，突然听见卫东一和孙铭远的声音，两道身影由远及近。
　　完蛋，那两人找过来了。

　　出门只有一条路，现在走出去一定会撞上他们！
　　桑陶脸色大变，不做他想。

　　谢鸣看她一系列开门又关门的动作，擦着头发，唇角挽起，目光始终柔和地落在她脸上。
　　不偏不倚，像一汪沉静明澈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