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不熟》别长思

14、桃仁

　　桑陶张张口，又想她何必替谢鸣解释。
　　反正也瞒不了多久。
　　况且，赵冬灵也不是要在她面前骂谢鸣的。

　　果然，话音一转，赵冬灵开始说起卫东一和谢鸣的事情。
　　卫东一这人对女朋友好，对兄弟也好，看着吊儿郎当的不顶用，一遇上事嘴紧得很，女朋友也撬不开。
　　她平常替桑陶打抱不平的时候，卫东一就跟锯嘴葫芦似的，不肯说他兄弟一句坏话。

　　桑陶托着腮，听她明贬暗秀，抱怨卫东一，好像又回到高中，赵冬灵和卫东一关系好一阵坏一阵那会。
　　她们高中班主任是赵冬灵的舅妈，特意将喜欢闹腾的外甥女放在眼皮子底下，和桑陶一前一后对角线。

　　课间十分钟，赵冬灵也要千里迢迢赶过来，坐在桑陶旁边，要求好友同仇敌忾，帮着她一起骂不解风情的竹马。
　　然后等着谢鸣接完水，拎着保温杯回来，看霸占他位置的赵冬灵，眼神冷冷的，敲敲桌子赶人走，将她和桑陶拆散。

　　也难怪这两人一开始就不对付。

　　说完她和卫东一的事情，赵冬灵最后总结时拐到谢鸣身上：“润恒创业那阵，我看谢鸣常飞东城，真怕你们遇上。”
　　桑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话，平淡地说：“即使见到也没什么，我和他又不是你死我亡的关系。”
　　赵冬灵摇摇头，“真搞不懂你们俩，卫东一也让我别掺和。”

　　桑陶无声叹气，赵冬灵对她好，她对好友心存愧疚是真。
　　一开始是想瞒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和谢鸣之间的关系，后面纠缠越深，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顺其自然，走一步再一步。

　　后视镜里看不见润恒大厦，桑陶笑了笑，“冬灵，听卫东一的，别这么小心翼翼，你就当我和谢鸣是普通朋友。”

　　这怎么看也不能是普通朋友。
　　赵冬灵心里直犯嘀咕，嘴上却顺着好朋友道：“也是，当年要不是你提醒，谢鸣还不能回到桑家呢，多亏你甩了他。”
　　桑陶点点头，一本正经说：“这样算起来，我可真是个好人。”
　　赵冬灵捏着方向盘，自觉逻辑无敌，“对，所以咱们有什么可心虚害怕的。”
　　桑陶微笑，其实她一点也不心虚也不害怕。

　　润恒大厦办公楼，谢鸣站在会议室窗边打电话，余光注意到底下一辆明亮的宝石蓝跑车。
　　卫东一托人搞来送给赵冬灵的恋爱十周年礼物，庆城独一份的颜色，在繁忙车流里十分吸睛。

　　打完电话，谢鸣给助理发消息，让她关注下最近的珠宝拍卖会，尤其是拍品里有没有彩宝石项链，有的话就拍下来，上次在东城拍下来的手链就很不错。
　　他虽然自己不喜欢戴首饰，但是特别喜欢给别人买。
　　别人特指且唯一。

　　助理收到老板的消息，开始整理信息，突然发现邮箱里有份抄送过来的文件，内容和润恒无关，对方却又是祥记的人。办公室人人皆知，祥记的小老板是老板好友，她谨慎地思考了会，没当垃圾邮件删除，好奇地问周宁：“宁助，这个文件怎么传到咱们这里了？”
　　周宁一看是祥记和觅甜的合同，心中顿时明了，“以后祥记的资料直接转发给我，我来处理，你不用管。”

　　他立刻拿上其他资料，准备给老板汇报，进去发现谢总换了支钢笔。
　　谢鸣签完字，矜持地说：“有人送的。”
　　哦，桑陶送的。
　　周宁明白了，紧急将桑陶的重要性再往前提到最高级。
　　三百万的手链换两万块钱的钢笔，除了老板娘，谁能让老板做投资回报率这么低的生意。

　　做完spa，闺蜜茶话会结束。
　　身心舒畅的桑陶等司机过来接她去和卢明明汇合。

　　赵冬灵站在桑陶旁边，刷着微信消息，有人在群里艾特她，点进去发现朋友群里正在发昨天聚会的合照，桑陶走得早，大合照里没有她，也没有谢鸣。
　　她翻了一会，低声说：“奇怪，李若薇突然偃旗息鼓，群里也不说话，不像她的作风。”
　　桑陶随口说：“或许还没看见。”
　　赵冬灵忽视掉那些丑照，“算了不管她，都是成年人，谁还陪她玩过家家的针对游戏。”

　　赵冬灵哎一声，盯着她干净的手腕，“昨天见到的那条手链呢，挺好看的，怎么又不戴了？”
　　桑陶若无其事地说：“厌了。”
　　赵冬灵拍拍手，“那正好，下个月我妈生日，你抽空陪我去挑个礼物，顺便给你自己也挑个。”
　　桑陶答应下来：“好啊，到时候叫我。”

　　那很快，也要到刘茹的生日，她和赵冬灵妈妈是好朋友，生日又是前后脚，往年桑赵两家会聚在一起吃饭庆祝。
　　今年不同，刘茹今年五十岁，是个整数生日，按桑家习俗，是要大办一场的。

　　赵冬灵也想起这遭，语气都小心起来，“刘阿姨的生日宴会，你会去参加吗？”
　　桑陶沉默许久，低声说：“还是得回去看看他们。”
　　刘茹和桑明晟实在对她太好，太好。

　　桑陶只觉胸中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冷冷硬硬的石头。她叹了口气，低头打开手机，看到一条陌生消息。
　　“陶陶，明天晚上有时间吗，妈妈想见见你。”

　　……

　　临时和祥记的项目负责人开完会，确定好项目落地具体方案和时间节点，卢明明和桑陶从祥记办公室再出来时，已近黄昏。
　　漫天绚烂的秋景，罕见的亮紫色铺满天际，与道路两侧的金黄落叶树木交织成恢宏壮丽的暮色，不少路人纷纷拿出手机来拍照。
　　这古怪的天色，不知是晴天还是暴雨的预兆。

　　就连卢明明也不能免俗，拍完晚景立马发朋友圈，顺便庆祝觅甜在庆城的新起点。
　　远在东城的同事纷纷留言鼓励，于姗明很快出现点了个赞，并留言询问项目进度。
　　卢明明问过桑陶，低头简单将情况给于珊明汇报完毕。
　　[于珊明：庆城市场的确不好打开，我知道你们最近很辛苦，等我过来给你们庆功，还有，照顾好你桑陶姐]
　　[卢明明：珊明总您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卢明明转头问：“桑陶姐，我们现在回酒店吗？”
　　桑陶回完信息，疲惫地眨眨眼睛，开了一天会，还要被孙铭远绵里藏针的套话，她整个人脊背挺得板板正正，僵硬地展不开。
　　她眼睛酸涩，头晕脑胀的，被晚风温柔一吹，嗅到空气中某种花的清香，缓缓清醒过来。

　　桑陶看了眼手机消息，脚步顿住，语声温和地说：“明明，我让司机先送你回酒店。”
　　卢明明疑惑地啊了一声：“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桑陶表情钝钝的，敛下眸：“嗯，我晚上约了人见面 。”
　　卢明明发出社畜的垂头丧气：“好吧，可怜小卢先回去加班。”

　　再看眼灰蓝沉郁的天空，显然马上暴雨将至，行人匆匆。
　　庆城的秋总是离不开淅淅沥沥的雨水，一会雨一会晴。
　　司机发消息过来，他已经到门口等待。

　　“看天色要下雨，早点回吧，”桑陶拍拍卢明明的头，让她过去，“今天的工作先到这里，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看我们明明快成熊猫眼了。”
　　卢明明蹭蹭她：“桑陶姐你也是，最近忙得睡觉时间都没有，早点回来休息。”
　　让她没睡好的罪魁祸首可不是祥记的合作项目，桑陶一想起某人，稍稍咬紧牙。

　　送走卢明明，桑陶转了个弯，来到祥记楼下的咖啡店。
　　这间是某中高端品牌的连锁咖啡店，在办公楼下面，主要卖些咖啡清茶、面包和轻食沙拉，口味一般，胜在环境清雅，临近办公楼，所以生意意还不错。
　　下班时间，在店内聊工作的顾客纷纷赶着回家吃饭，咖啡店里空空旷旷，只余两三个耷拉着脸吃沙拉的打工人，吃完还要赶着回去加班。
　　桑陶站在门口，透过灰色的玻璃门，已经能看得到店里熟悉的背影。

　　桑陶的目光几乎离不开那道背影，脚下牢牢定住，不敢再往前一步。
　　所谓近乡情怯，所谓恍如隔世，不过如此。
　　一时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桑陶鼻子蓦地一酸。
　　刘茹是抱着什么心态主动找过来的呢。

　　仿佛中间流动的时光不过是一刹那，并没有远隔此行的万水千山，匆匆岁月。
　　她只是出了个长长的差，担心的家里人顺路过来接她回家。

　　刘茹盘着头发，披着件银灰色的披肩，她常年伏案工作，腰椎不好，咖啡店的矮脚凳没有靠背，被迫缩成小小一团，坐着应该很不舒服。
　　但她怡然自得地拿着本书，正在低头看，手边的清茶剩下半杯，已然冷却，没有热气。
　　与店内其他深色茫茫的人是不同姿态。

　　就在桑陶在门口等待这会，店员过去给刘茹续上热茶，在她面前摆上一盘精致的白桃乌龙小蛋糕。
　　看她的样子，一定是在这里等待许久。
　　明明她们约的时间是半个小时以后。

　　刘茹从小就教她，女孩子要舒展自信，把主动权握在手里。
　　不要等，更不要祈盼别人的垂怜，等是等不来好结果的。

　　她这些年，一直记得刘茹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