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从公主到女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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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太，药熬好了，快趁热吃了吧。”
姑苏林府内，王嬷嬷将汤药端到贾敏面前，“齐大夫今日在药方里换了一些药材，说是有助于太太安眠的。”
“我这幅残躯，只怕不管用什么药，都是无用的。”缠.绵病榻多日，贾敏对自己的身体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了。
她现在放心不下的，就只有一双儿女，他们年纪还那么小，她走了之后不知道要受多大的苦楚呢。
“也不知道黛玉寒山寺一行如何了，她身子本来就弱，山上寺庙清寒，别再病了。”想到女儿，贾敏担忧说道。
王嬷嬷心中默默叹息一声，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太太别担心了，大姐儿这两日也就回来了，若是让她知道你这般担心，心中又该过意不去了。”
贾敏将药碗递给丫鬟，做母亲的，哪有不时刻惦念着子女的。
“太太，姑娘回来了。”
这时，外面丫鬟进来说道。
随即，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只见丫鬟扶着黛玉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身披长披风，兜帽罩在头上的女子。
“给母亲请安。”黛玉笑着上前说道，“母亲，我在寒山寺遇到表姐了，她随我一起来了。”
贾敏抬头看去，只见穿着披风的女子摘下兜帽，露出的那一抹明媚容颜与多年前见到的元春相互融合，不禁惊讶万分。
“元春？！”
“元春给姑母请安。”
贾敏连忙让人将她扶起来，问道：“之前我见母亲来信说你已入宫，怎么的会来姑苏？”
“我是入了宫，现下在柔娴公主身边随行，这便来了江南，不曾想竟在寒山寺遇到表妹，公主特允我送表妹回家，与姑母小聚几日。”元春面带笑容说道。
她母亲王氏和姑母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但她小时候姑母还未出嫁时，她还是很喜欢这位漂亮姑母的，只是多年不曾相见，姑母重病缠身，身形消瘦，不负从前那般风采了。
“快去收拾出来一间院子来，一应铺陈布置要雅致些。”贾敏吩咐着，拉过元春的手，“你快和我说说，家中这些年可好？”
贾敏离家多年，素日虽有信件往来，但到底无法得见亲人面，此次见到元春，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家中其他人的情况。
元春之前也是在宫中生活了一年多无法和家人见面，很是能够理解贾敏这种心情，事无巨细的说着荣国府这些年的事情。
黛玉在寺庙住了好几日，身子有些累便没有继续打扰母亲和表姐聊天，回去洗漱一番，刚要休息想起还没有去看弟弟。
“姑娘放心，小公子这几日吃睡的都很好，姑娘累了还是赶紧休息吧。”丫鬟见黛玉起身就要走忙说道。
“我去看看，看一眼就回来。”不亲眼看到，总归是不放心的。
丫鬟无法只能听从，但又怕黛玉自己走太累，便抱着她去林珏的院子。
“珏儿睡了吗？”
林珏躺在床上，倏地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稚□□声，坐起身来下一瞬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丫鬟抱着黛玉走进来，林珏看着他姐姐，明明已经五岁了，却还不如寻常三岁孩子重，瘦弱纤细，弱不禁风。
“珏儿你这两日可还好？”黛玉坐在床边，关怀问道。
“我一切都好，姐姐别担心。”林珏看着黛玉关切的目光，心中不是滋味儿，他从没想过自己死后会再次转世为人，更不曾想过身子不好，竟是这般折磨人。
不止折磨着他自己，连带着家人都跟着心焦，为了他想尽了办法，却依旧不见收效。
“珏儿你别担心，我去寒山寺遇到柔娴长公主了，她说会请名医来为你和母亲治病，到时候你们的病就能好了。”黛玉见林珏心情低落，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身体，开口安慰道。
成为林珏三年，熟悉的名字第一次传入耳中，让他不禁有些怔住，“谁？柔娴长公主？”
“对呀，就是柔娴长公主。”黛玉扶着林珏躺下，为他掖好被角，“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自然认识许多名医，定能让你和母亲药到病除，别担心了，睡吧。”
林珏在黛玉轻柔的安声中闭上眼，可他却无法压制住心中激荡。
他听林如海说过新皇已经登基，所以她现在已经是柔娴长公主了，他死了四年，她现在可好？
前世他因为在政事上的坚持己见，被太上皇罢黜官职，心绪不平抑郁而终，直到生命走到尽头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愚蠢。
只为了自己那一点儿坚持，竟完全不顾已经年迈的父母，将结发妻子也丢下了，何其自私？
在投身成为林如海之子，他还有着前世的记忆，那一刻他是欣喜的，他期盼着能够弥补自己过错的机会，奈何他胎里不足，三年来一直身体孱弱。
身子太弱年岁太小，他想要做的事情一件都无法知道，或许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惩罚他前世的自私，这一世带着无尽的悔恨，有心想要弥补却因为身体原因而什么都做不了，让他身心备受折磨。
“自从先驸马去世之后，柔娴长公主便请旨以照顾公婆为由搬到了江南居住，这些年开设善堂，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还请先生教孩子们读书，此次水患她亦是带头赈灾，还将永州县令与宁王贪污受贿之事向三法司举报。”
卧房之内，贾敏知道姜棠会找名医来有些不安，毕竟无功不受禄。
林如海与贾敏说着公主这些年的事情，让她不要多想，“公主仁善，她定是见黛玉身子太弱，心中不忍才会如此。”
贾敏点点头，放心下来。
可躺在床上假寐的林珏却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她竟然在他去世之后，搬到江南来帮他照顾父母，还开了善堂。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标注：①）
这是他曾经的志向，他没有做到，她却帮他做到了。
“叫人来抱珏儿去自己屋内睡吧，别再过了我的病气去。”贾敏怜爱的看着躺在那里的林珏说道。
“我来吧。”林如海上前，用小被子裹着抱起。
公主请名医来为他家人治病，事情的确有些奇怪，即便目地不单纯也还有他在呢，贾敏身子本来就弱，不能让她这时候跟着担忧。
只是林如海不知道，姜棠此次的目标并非是林家，而只有林黛玉一人罢了。
当然姜棠也不知道林家人这些个想法，更不知道还有林珏这么个变数在。
翌日一早，姜林将在佛前供奉了三日的平安符交给姜棠，算作她这个做女儿的生日礼物。
随后母女二人一同离开寒山寺，前往姑苏城。
“公主？”鸣鸾见姜棠站在马车旁却不上去，疑惑开口。
“解下来一匹马。”姜棠吩咐道，随后看向姜林，“槿儿和母亲一起骑马可好？”
姜林本就是小孩子心性，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母亲会骑马？”
“那是自然。”原主怎么说也是公主，还是学过骑马的，只是碍于女子身份，都只是在皇家跑马场里骑着而已。
下人欢快解下来一匹马，先抱着姜林放到马上，随即自己侧身上马，月白色的披风硕大无比，就连在她身前的姜林都能包裹住。
姜林小手紧拽着披风边，漆黑水润的双眸中是挡也挡不住的兴奋，“母亲，你可得慢些啊，别再把我摔下去。”
“放心，我有分寸。”
姜棠扬起马鞭，顺着山路往下跑，鸣鸾等人也都骑着马，紧随其后。
下山的路很是顺畅，一早上山路上的人也是极少的，本来做马车得一个时辰的下车路，策马疾行只用了一刻钟。
清晨带着些许雾气的微风扑在脸上，愈发刺激着人的神经，上了官路后，人渐渐多了，姜棠稍稍慢了下来。
“槿儿喜欢策马奔腾的感觉吗？”姜棠含笑问道。
“喜欢喜欢，我好喜欢。”因为激动，姜林喘息有些不匀，但依旧难掩兴奋，“等我再大些了，母亲也要教我骑马。”
姜林年纪还小，又是第一次骑马，但她已经开始期待着自己独自一人骑马了。
“好，到时候若是从马上摔下来，槿儿可不许哭鼻子哦。”除非天赋异禀的，不然初次学习骑马就没有不摔的。
姜林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学习骑马所要付出的努力，用力的点点头，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快些长大，长大之后就可以去骑马，去习武，去做很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进了姑苏城，略一打听便找到了林府，只是还未上前，便看到府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有的人提着药箱，每个人脸上神情都很是凝重。
鸣鸾上前，亮出长公主令牌，门口小厮连忙进去传消息。
不多时，林如海出门来迎，“不知长公主驾到，微臣有失远迎，还请长公主恕罪。”
“无妨，今日林大人府中可是有事儿？”姜棠问道。
林如海面露哀色，他从来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可如今家人被病痛折磨，他的精气神也散了许多。
“不敢欺瞒公主，昨日后半夜犬子忽然发起了高热，夫人听闻消息，也昏厥过去，至今还没有醒过来。”
“不知黛玉可有和林大人讲过，我今日来便是为令郎治病的，还请林大夫前面带路。”姜棠开口说道。
林如海不由一怔，黛玉只说公主寻名医前来，可没说是公主亲自诊病啊。
“有劳长公主，长公主这边请。”
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今日一早差不多将城内所有的大夫都找来了，可无一不是摇头叹息，长公主若是能够救他儿一命，他愿肝脑涂地。
林如海前面带路，领着姜棠穿过三四重门，来到一处小院子前，还未进去姜棠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气。
日积月累的熬药，已然不是那种药香了，而是浓烈刺鼻的药气，只是闻着口中便好似已经有了苦意。
“长公主。”
屋内黛玉这在床边，见到姜棠进来连忙行礼，因为担心，漂亮的眸子中蕴满了泪水，眼尾泛着微红，神色焦急。
“你莫急，不会有事儿的。”姜棠说着在床边坐下，握住林珏的脉搏，气若游丝，跳的极慢。
这是胎里带的不足，体内的各种机能不似寻常人那般长成了，无法负荷成长起来，看得出来林家为了给他治病是费了心思的，这才艰难的养到了三岁。
一丝灵气顺着脉搏，进入林珏体内，用灵气滋养着他的身体，慢慢养还是可以平安长大的，只是想要习武却是不行的。
为了防止灵气从体内流失，姜棠要了一套银针来，在林珏身上几个穴位上施针。
整个过程林如海一直在旁边看着，如果说刚刚他对姜棠的医术还有怀疑，此刻便是一分疑虑也没有了。
原因无他，只因林珏的原本惨白的脸色已经渐渐的有了血色，恢复了血气，想来便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林珏意识陷入一片混沌黑暗当中，昨晚从林如海那里听到关于柔娴长公主的事情，他回到自己房内久久无法入眠。
许是因为睡得不安稳，后半夜便起了高热，刚开始他还有些意识，后来便渐渐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下周身一片寒冷，彻骨的凄寒让他痛不欲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倏地一道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温暖的光亮扫除了所有昏暗，耳边除了风声，也开始有了人的说话声。
“小侄女你别担心，我母亲很厉害的，一定能治好小侄子的病。”
“多谢郡主。”
“哎呀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郡主，你叫我姑姑就好。”
明明是两道稚嫩的声音，却有一个特意强调自己长辈身份，着实有趣。
眼皮不似之前那般沉重，手脚恢复了些温度，林珏缓缓睁开眼睛，一直关注着他的黛玉见他醒了，连忙上前，“珏儿你有没有感觉好些？”
“姐姐。”
“我就说吧，我母亲很厉害的，小侄子醒了，这回小侄女可以放心了。”姜林露出一抹笑容说道。
黛玉点点头，“珏儿，是长公主给你施了针，这才让你退了高热的。”
“长公主？”林珏大脑恢复运转，意识到在他昏迷的时候姜棠已经来过了，不由呼吸一窒。
转眸看向床边站着的小女孩儿，眉眼舒朗笑容灿烂，一身云锦华服，彰显着身份不凡。
她……她刚刚说，是她母亲救了他？
所以她是……
“珏儿，这是姜林郡主，长公主的女儿。”黛玉见林珏一直看姜林，出言提醒道。
“小侄子你好，我是你的小姑姑哦。”姜林并没有察觉到林珏眸中的异样，以前她是最小的，现在终于有比她还小的了，怎么能让她不兴奋。
“我父亲和你爷爷是堂兄弟，所以我虽然只比你大两个月，可你还是该管我叫小姑姑。”
小孩子嘛，对于这种事情总是特别的执着，好似有了长辈的身份，就好像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一样。
可林珏此刻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他前世死的时候，女儿还未出生。
姜林，随了皇姓，她们母女没有因为他而被牵连，他也可以稍稍放心些了。
“母亲你回来了。”姜林瞥到门口出现的那一抹身影，忙不迭飞奔过去。
林珏闻言忙不迭抬头看去，只见一身形有些消瘦的女子弯腰抱起姜林，目光上移，那张熟悉无比的容貌出现在眼前。
一如既往的明媚惊艳，比之几年前褪.去了青涩，多了分沉稳成熟，泛着潋滟波纹的眼眸看过来，微微一笑，好似仙女临凡。
“醒多久了？”姜棠在床边坐下，握住林珏手腕问道。
“还不到一刻钟。”黛玉回道，又看向林珏道：“珏儿，这就是柔娴长公主。”
林珏收回目光，拼命压制住心中不断涌出的酸涩，说道：“长公主安好。”
“不用客气。”姜棠收回手，她那几针的效果很好，灵气在体内不曾泄露出来，好生养着便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只是这小孩儿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漆黑清澈的眸子里好似隐藏着万千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长公主，我母亲那里……”弟弟无事，黛玉不由得担心母亲，今早她是想要去母亲跟前儿伺候的，奈何王嬷嬷不让，说是母亲怕过了病气给她。
“你母亲也无碍了，再修养几日便可下床行走，放心吧。”姜棠摸摸黛玉素白的脸颊，“不能光想着别人，你身子也要好好将养。”
“我知道，多谢长公主关心。”
得了姜棠的肯定，黛玉心中的担忧卸了大半，面上露出一抹喜色，气色也跟着红润许多。
林珏和贾敏的病都不是实实在在的病，不是用药就能治好的，他们的情况类似于一种恶性循环。
身子不好殚精竭力以至于心绪抑郁，抑郁不快滞气郁结于心，从而导致身体愈发羸弱。
这日姜棠等人是在林府住下的，第二日林珏和贾敏都恢复了许多精神，气色是病了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一日，林如海忙不迭向姜棠道谢。
“林大人不必客气，我也是看黛玉一片赤诚，明明自己身子羸弱，却还忧心母亲和弟弟。”所以她便想了这么个互惠互利的法子。
“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林大人帮忙。”姜棠笑着开口说道：“想必林大人知道我开了间善堂，收留了许多孩子，不知林大人可有认识有学问的教书先生，引荐去善堂教授孩子们读书，月俸方面可以放心，定不会亏待了。”
“微臣熟识的先生们不说多么有学问，可教授小孩子们读书的人选，微臣还是可以为长公主举荐几个的。”林如海脑海中盘算着靠谱的人选。
长公主救了他家里两个人的性命，他一定不能辜负长公主所托。
“那此事便有劳林大人帮忙了，不过事先说好，是教学堂里的女孩子读书，还请林大人找开明一些的人，不要那等不懂变通的迂腐之人。”姜棠说道。
林如海闻言不由一怔，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公主高义，微臣拜服，定不负长公主期望。”
他也是给家中女儿请了启蒙先生的，自然不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等迂腐之人，现在公主费力的请先生教女孩子们读书，可见其义举。
“林大人过奖了。”
这夸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管是给林家人治病，还是为女孩子们请先生，她都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可不单纯只是心善做好事儿。
贾敏和林珏病情稳定了，姜棠便动身离开。
黛玉看她就这么走了，心中很是不安，她答应了姜棠，此生供她差遣，可现在姜棠就这么走了，什么都不吩咐她做吗？
***
“我是她娘，即便你们是公主府的人，也不能让我们母女分别啊。”
“你这死孩子，就知道吃，都忘了是谁生你养你到这么大。”
善堂外，姜棠刚过来便见门口一阵吵闹，众人围着一个瘦弱女人，那女子手中拽着一个更是瘦弱的小姑娘。
二人皆是身着褴褛，蓬头垢面，鸣鸢双臂环胸，冷眼看着。
“活不下去了，亲生女儿不认亲娘，够还不嫌家穷呢，我这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啊。”女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不是我娘，我娘死了。”小姑娘想要用力甩开她，却不管怎么甩都甩不掉，不由心急的掉眼泪。
鸣鸢见到姜棠，忙迎上来，“公主。”
“这是怎么回事儿？”
鸣鸢无奈叹息一声，“施粥时候看到这小姑娘无家可归，便想着将她领会善堂，没想到这女人忽然跑出来，说是小姑娘她娘，可小姑娘说自己是跟着同乡逃难至此的，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
本来是做好事，结果被倒打一耙，鸣鸢看向女人紧攥着小姑娘的手，青筋暴起，好似下一瞬就能将小姑娘的手折断。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从公主到女帝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