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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愚爱 ...

  •   “倪清,你这么说就有点太不识好人心了吧。”吴希手里的那杯酒停在嘴边,原本伪善的嘴脸出现了裂痕。

      “我们只是关心你,问问你的近况,没有恶意。”麻宁娇见气氛不对,伸手想要挽住倪清的胳膊。

      倪清避开了她那只要捉住自己胳膊的手。

      “大家只是说说啊,你不会还像高中时那么矫情吧。”柳畅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厚重的玻璃杯底部同木质桌子碰撞的声音格外清晰。

      耳边那些指责的话席卷而来,倪清抬眼看到他们神色各异的脸。

      震怒,尴尬,嘲讽,好奇,他们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对话。

      “真可笑,”倪清苦笑着,“你们的青春期持续了这么多年?那个变态纠缠我的时候,不是你们一次次做着中间人把他的纸条放进我的桌堂里吗。”

      “我们也只是帮忙,求到我面前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吴希不满地撇撇嘴,“你以为我真的愿意管你的破事?”

      “你很享受被别人求助的虚荣感,只要人家说一句话你就主动贴上去帮忙了,因为看到我被骚扰你觉得很开心。”倪清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是没有半分掩饰的厌恶。

      “你和于思毅的破事我们哪里知道,你要是不给人家暗示,能坚持那么久?”吴扯着嘴角狞笑着。

      “你和贺敬轩是一丘之貉,”倪清的目光锁定在他涨红得像猪头肉的脸上,“造谣很有成就感,所以你一次又一次突破我认知的下限。”

      “你什么意思?”吴希举起面前的那杯酒,扬着手想要洒到倪清身上。

      倪清微微一侧身躲了过去,只是她身边的柳畅遭了殃。

      “你能不能看准点啊!”柳畅慌乱地起身,然后拿着湿巾擦着溅上了红酒的皮草。

      “哎呀,好好一个同学聚会,都消消气。”麻宁娇起身夺走了吴希手里的酒杯,笑着看向倪清。

      “他喝多了,倪清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习见闵也出声制止这场闹剧。

      在他们眼里,倪清的人生已经足够失败,从江城回来本就失意,他们还非要提当年那个她拒绝的男人如今事业有成风头正盛,那还真是没眼色。

      “你当年和于思毅的事情都是老早之前的事了,我们早就不在意,都是同学,给我个面子,别闹得太难看。”习见旻抬手倒了一杯红酒在面前,起身离开座位想要给倪清敬酒。

      “有些话还是说清楚更好。”倪清看向他,只是眼里的笑意并未达眼底。

      “你想说什么,你那些事情我们都清楚,钓着一个不够还去和人家兄弟暧昧,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吴希扯着嘴角笑得恶劣。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麻宁娇掐住了腰上的软肉,那些话也戛然而止。

      “你别和他一般计较,喝了酒就发疯。”麻宁娇扯起一个牵强的笑脸,试图制止这场本就是他们引起的冲突。

      “大家不都在看好戏吗。”倪清的目光扫视了一周,一些胆子小不想惹事的低下头,剩下的人笑着打哈哈劝她不要在意。

      “消消气,没必要和他一个醉酒的人生气。”习见旻的手搭在倪清的胳膊上再安慰些什么,却被倪清不动声色地躲开。

      “冲突本就是你们引起的,没必要装作局外人。”倪清的表情很冷,“把我讨厌的人拿出来大肆讨论,恶意杜撰我的故事,在我真正想要发怒的边缘笑着说你们只是开玩笑,如果我生气了就是我小气?”

      没有人在说话,原本看热闹的人也噤了声。

      “在座的各位都是当年的作俑者,难道最近过得不好,要提起我的旧事来为你们的生活添加乐趣?”

      “谁做了中间人帮忙递信,谁添油加醋地描绘我的表情,谁又在编造我的故事,我都清楚,只是不想再追究。”倪清垂下眼,半张脸都在光的阴影里。

      “我不想再和你们来往。”她抬手拿起一旁的手包,“恶意造谣的人我已经送进去过一个,我不介意再送一批。”

      她起身向门口走去,背景冷漠又决绝。

      “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你都记得清楚,还真是小肚鸡肠,你这么多年过得也没有多好吧,恐怕高中那会你早就恶名昭著了吧。”吴希举着酒瓶又喝了一大口,然后举着酒杯走到倪清面前,“婊子门前立贞节牌坊,倪大律师还真会演戏。”

      倪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他身上那些令人恶心的酒气。

      “别太过了你。”习见旻上前挡在倪清面前,“喝多了就早点回家。”

      “可惜我现在不在意你的看法。”倪清淡淡地摇摇头,“相比之下,你家里的那位还不知道你和麻宁娇的事情吧。”

      那些人的目光聚集在麻宁娇的脸上,她手里的酒杯脱落在地,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包间里格外清晰。

      吴希的脸色变了变,握着酒杯的手都用力到泛白,“你怎么知道...”

      “你们快到结婚周年纪念了,您夫人来找过我谈摄影的事,”倪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张脸还是比较好认的。”

      吴希咬着的牙齿都微微发颤,于是恨恨地看向倪清。

      他最看不惯她总是置身事外的样子,即便深陷泥沼满身泥污却还是能站在制高点审判自己。

      那会她把自己的笔记借给他们班一个孤僻的女生许久,却不愿意在考场上给他们看一道题,从那时他和他的小团体就知道,她这个人最伪善,看不起他们这些努力却没有成绩的“差生”。

      于是编造她的谣言成了他高三生活的唯一乐趣。

      看着她面对那些强硬塞进桌堂的纸条不知所措的表情,还有她穿梭过众人议论时永远挺不直的背脊,他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欢愉。

      看着他人低如草芥身不由己,他腐烂的灵魂似乎终于能享受到一丝乐趣。

      可如今她站在他面前,把他丑恶的行径一一揭露,他会替十年前的自己感到不安。

      “你眼高手低,听说在大学谈了一个富家子弟,人家不也是离你而去,本就不是一个阶级硬凑什么,你要是和你说当年的故事他估计也不会信你。”吴希言语上落了下风,于是开始口不择言。

      不,他或许会愿意相信她。

      倪清回头看向吴希,可眼里早就冰冷一片没有情绪。

      在无数次地逃离这座城市,学会善待自己之后,她终于承认,年少的那场阴影笼罩至今,那场她以为早就停歇的雨,其实已经陪了她很多年。

      所以这一次,她选择不再争辩。

      回摄影室的路很远,耳机里机械导航的女声刺耳又尖锐,倪清所幸摘下了耳机。

      街角暖黄的灯光站在雪白的大衣上,同这冬日里肃杀的气氛融为一体。

      好像承认自己一直被孤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

      走出那个包间,冷冽的风吹到她的面颊,似乎一切都随风而去。

      回首走过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她总是失望而颓废。

      十年前没有经济来源,她以为遭遇的一切不公都来源于她的穷苦。十年后她赚了许多钱,却发现依旧摆脱不了那个囚禁她的牢笼
      。
      她想,或许这就是所谓前世留下的罪孽,无论她怎么努力也走不出这困局。
      所以她选择放弃。

      “汪汪~”

      犬吠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响起。

      倪清抬眼看去,才发现七月正蹲坐在地上,兴奋地摇着尾巴。

      她对上了周屿行那双通红的眼睛,他的领口不再整洁工整,灰蓝色的工装外套被洗得发旧,袖口发白又破旧,那顶黑色的开线的帽子把他的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

      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离。

      可脚下的皮靴像是生了根,她就那样站在原地。

      “抱歉,我只是看看七月。”他的声音有些哑,像是生了锈的旧钢琴。

      “你最近过得好吗?”周屿行站在她身前,看着她清瘦的脸颊。

      他可以感受到,她今天不开心。

      “我怕突然来找你会讨厌,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忍着。”周屿行内疚地低头解释,“只是今晚下班路过,七月在门口看我,就留下来看了一会。这一个月我也有很努力地工作。”

      倪清下意识地抬头,路灯冷白的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眉毛上歪歪扭扭的贴了一张创可贴,左边脸颊受了伤,那块药布盖住了他的半张脸,他脸上的表情也晦暗不明。

      “你的脸?”倪清下意识地问出口,看向他的眼里都是不解和震惊。

      周屿行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有些尴尬地偏开头,把帽衫的帽子也罩在头上,遮住了脸上受伤的痕迹,才又回过头看她。

      “你说得没错,赚钱真的很辛苦。工地里的老板脾气很臭,总是说要炒我鱿鱼。烤红薯的工作虽然不是很累,但是铁炉旁的温度太高,那个爷爷有时总是喘不过气。法院关于造谣诽谤的案件我有去旁听,那些律师拿了钱也会颠倒黑白,不过我也学了很多法律知识。宠物狗的照顾工作我有去了解学习,原来纵容他会造成许多不可挽回的后果,那里的狗狗都很可爱。我确实是因为自己生活在光亮里,会忽略很多身处困境的人。”

      倪清抬眼看向他,他眼里是真诚的笑意。

      “所以对不起,能赚到钱的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周屿行伸手拉开自己布包的拉链,然后翻动着破旧的夹层寻找着些什么。

      “这是我这段时间攒钱买的手镯,工地的老伯告诉我这个是在寺庙开过光,有很好的寓意。”周屿行试探地看向倪清,害怕她拒绝这个简陋的素银手镯。

      那支手镯银白的光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格外清晰,倪清抬眼,看到他脸上那些瘀青的痕迹。

      因为她说他没有办法理解穷人的苦难,于是他愿意跑去工地里做辛苦的工作。因为她说老伯烤红薯不容易,于是他站在炙热的火炉旁尝试感同身受。因为她说被造谣者看不到希望所以他去法院旁听去了解她的苦痛,因为她说要教育七月所以他去宠物医院了解狗狗的引导方法。

      他的爱愚蠢又纯粹。

      从前她总是觉得他们间得恋爱他给的太轻易,那些原本他唾手可得的东西传递在她掌心,她总是感觉不到温度。

      他太聪明了,所以给的爱也简单又随意。

      可眼下,他穿着破旧的衣服被冻得骨节发红,却还是笑着诉说他那些密密麻麻的爱意。

      “我并没有和你索取关系的意思,只是觉得很适合你。”周屿行见她始终没有说话,把那个手镯放进她掌心,有些慌乱地开口解释,“今晚很冷,你早一点回去。”

      如果她讨厌自己,那他就尽快逃离。

      凌冽的寒风吹的枯槁的树叶沙沙作响,周遭的落雪还没有化,他们就站在茫茫的雪地里。

      发黄的树枝在昏黄的路灯下微微摇曳,在男人平直的肩线留下阴影。

      摄影室冷白的灯光从落地窗泄出来,和路灯下的昏黄在他们间形成一条明暗分明的分界线。

      周屿行向前走,走在那些光影模糊的交界处。

      脸上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他却好像没有知觉。

      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他的掌心。

      “七月很想你,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他的身体顿住,她有些哽咽地声音在身后响起,于是他慌乱地回头看。

      “我过得很好,但是总会想你。”

      她想,她爱周屿行,这是一道无解的命题。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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