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植物化后我光芒万丈》楼白皮间

1、第 1 章

　　“先生，你的姓名？”年轻男子准备核实登记信息。

　　“我是……谁？”答话的人口音有些含糊不清，眼中也透着迷茫。

　　登记的年轻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放下手中的钢笔，看向对面。

　　男人双颊凹陷，衣着凌乱但质地上佳，他的眼神飘忽不定，似乎是感受到打量的目光，男人避开眼神，肩膀开始不自然地抖动。

　　年轻人耐着性子：“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听到问题，男人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望向对面，“草……”
　　说出这个字的瞬间，他的情绪开始崩溃：“我是……草，他们都想要杀我，医生，帮帮我……”

　　年轻人有些被吓到，但还是定了定心神，随后接了杯水递到男人面前，“在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要杀你。”

　　男人却突然失控地将递过来的水打翻在地，反反复复咒骂：“该死，你不是医生，你不是医生！”

　　年轻人战术性后仰避开水渍，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但还是沉默着用吸水布将桌面上的水吸干，因为他目前的确还不算是医生。

　　恰在此时，门被打开。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起来，他带着金丝眼镜，步伐沉稳而有力，“我是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年轻人连忙起身让出主位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池冶南随即坐到位置上，“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办公桌最上面的预约表，上面登记姓名的那一栏写着米尔。

　　米尔闻言，从崩溃中恢复一丝理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医生，他们想要害我，请你，帮帮我……帮帮我！”

　　池冶南顺着话头往下问，“谁想要害你？放心，我们尽量会帮助你的。”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米尔抓着他那本就枯萎杂乱的头发，“有怪物，有人类，它们践踏我，切割我，吸食我的血肉，所有东西都想置我于死地！”
　　他面部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狰狞，“甚至还有我，我自己哈哈哈哈哈！”

　　森森寒意从肆意生长的疯狂中溢出，逐渐将明媚吞噬。

　　池冶南放低声音，轻笑，“不是还有光吗？在它的庇佑下，草也是可以生长的。”

　　听到这话，米尔抱紧肩膀，将头埋得更低，“不，它在远离我，它会抛弃我！”

　　此时，屋内烧着壁炉，火焰也足够旺盛。
　　一旁的年轻人用钢笔记录着谈话内容，随着男人的讲述，他仿佛身临其境般抖了抖手，纸上突兀地浸开一块浓浓的墨迹。

　　“但它仍未抛弃你，不是吗？”池冶南仔细观察着米尔的动作神态，“而且……我们还可以做点什么的，至少行动起来，不必任那些东西践踏你。”

　　“动起来吗？”米尔哭着哭着，又是笑了起来，“嘎嘎嘎嘎嘎嘎……”
　　那笑声仿佛来自地狱，带着无边的黑暗，他的脸完全埋在阴影里使人无法看清。

　　一旁的年轻人看不见米尔的脸，但心里隐约出现不好的预感。

　　“嘎嘎嘎嘎嘎，动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年轻人忍不住将耳朵捂住。

　　倏地，米尔抱着头的那双手开始变化，灰绿色的枝叶竟诡异地从肌肤内部涌出，向外蔓延扩散。

　　“看来，你该去的不是医院，”池冶南抬头，眼中闪过讶异，但还是轻笑着直视这一颇为戏剧性的变化，“不过也好，我还是会帮助你的。”

　　米尔的身体不断变化，最开始是手，然后是肩膀，最后半截身体都变成灰绿色，灰绿色逐渐变深成墨绿，向外扩散开来。

　　年轻人下意识地蹬开椅子往后退，同时也拖着池冶南的椅子向后退。
　　如果仅是手臂被那些绿色覆盖，他还可以自欺欺人说这只是魔术，是骗人的把戏，可现在，已经不是手臂被绿色覆盖那么简单，他看到的，是完全的绿，简直就像整个人都被植物化了一样。

　　“啪嗒。”
　　钢笔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绿色很快蔓延，将整个桌面都覆盖，墨水瓶也被打翻然后摔在地上，又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是各种杂物和玻璃碎满地的声音。

　　墨香飘散在四周，父子两人已经被逼到角落。

　　“你们在怕我。”米尔站起身，他皱巴巴且狰狞的脸上露出不悦，上面布满各种灰绿色的纹路，像黑洞一样的干瘪大嘴不停咆哮，“你们为什么要怕我？该害怕的是我才对，哈哈哈……”

　　年轻人捏紧椅子扶手，手上青筋冒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他不想这样莫名其妙地就死在这里。

　　然而，年轻人左边手臂忽然一阵刺痛，他转过头，瞳孔猛地收缩，他的手臂被刺出鲜血，而始作俑者，是另外一只不像人类且满是荆棘的手臂。
　　视线上移，那金属眼镜之下，是池冶南寒冷如冰的冷漠，“父亲……”

　　“池炽，我可怜的孩子。”池冶南微笑着朝年轻人挥动着那不属于人类的手臂，“没办法，他来得太早了……”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年轻人倒地不起。

　　此时，年轻人衣物遮住的皮肤上，无人看见的地方，鲜血沿着肌肤纹理流淌至一块半圆形印记之上，而在血液浸染印记的一瞬间，若隐若现的光芒闪烁，然后整个房间被巨大的光亮笼罩。

　　白芒充斥整个房间，像是神明降临般绚烂。
　　……

　　昏暗的房间内，外面的光线照不进来，只有煤油灯亮着。

　　“昏迷前后的事你都不记得了？”柯乐放下笔。

　　“是的。”池炽点头，他的对面坐着两名穿着同样服装的男子。

　　“那只污染体变异之后的事情，你也真的完全没有印象了吗？”柯乐将笔记本合上。

　　“是的。”池炽还是点头。

　　“最后再确认一遍，只记得姓名？”鹿奈揉着眉心。

　　“是的，我叫池炽。”
　　他的确叫池炽，不过已经不是原来的池炽，而原身留下来的记忆，也并不完整。

　　“好吧，关于你父亲的事，我们同样很遗憾。”柯乐将记录好的文档整理起来，“可能失踪了，也可能已经被那只污染体……”

　　池炽看着自己包扎好的手臂，问道：“污染体……那我会被传染吗？”
　　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就告诉他这并不是梦境，也不可能是什么天堂。他曾是名赛车手，但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行动的自由，死亡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比失去自由更可怕。

　　柯乐解释道：“你不会，那只污染体并不具备传染的能力。”

　　“也就是说，有的会？”池炽看着柯乐墨绿色的眼睛。

　　“别想太多，你可以回去了，这件事情暂时需要保密，”柯乐起身，停顿片刻又补充，“如果你的身体出现任何异常，在还有理智的情况下，可以到这里来找我们。”

　　柯乐旁边的马洛里耸耸肩，同样起身，最后只留下一个意味莫名的眼神。

　　池炽在椅子上愣了片刻，他有些不敢看自己的双腿，稍微试着动了动，竟然真的可以，他小心翼翼地撑着扶手起身，像初生的婴儿般虔诚。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柯乐过着身子，疑惑地看着池炽。

　　“没有。”池炽按捺住纷乱旳思绪，“只是有点头晕。”

　　“走吧。”马洛里斜倚在门口，“跟紧了，这里面容易迷路。”

　　起身走了两步，池炽发现克服自身的心理问题后，身体的惯性能够很好地带着他行动。

　　走出房间，光线变得更暗，墙上挂了灯，里面跳动着咝咝作响的黯蓝色火苗，在这样昏暗且复杂的空间行动，的确容易迷路，池炽在破碎的记忆中搜寻，也未发现有类似的建筑。

　　走出昏暗的大楼，光亮势不可挡地扑了过来。
　　池炽抬起头，太阳是圆的，但它的光却是冰冷的，并不如何刺眼，也再不用手遮便能直视，意味着这不是原本世界的太阳，而他，也已经远离了从前的世界。

　　马车上，池炽迎着风的冷冽，驶向光明之外的更远的尽头，也驶向未知的起点。

　　大楼内，柯乐看着马洛里，“伙计，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如你所见，”马洛里耸耸肩，“发现了一个同时失去父亲和记忆的可怜虫。”
　　随着动作，他那银质肩章上的光打在墙上，连成有规律的节奏。

　　“还是不能确认那污染体是不是零号。”柯乐烦躁地扯了扯衣领，“该死，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中州。”

　　“继续找吧，至少还不算是坏消息。”马洛里转身，“现在我得去瞧瞧伊根最新的发现了。”

　　“我的朋友，你真该收一收你那广泛且肤浅的好奇心。”柯乐跟在马洛里身后，“这样说不定我们还能早一点完成任务。”

　　“也许你该好好放松放松了，朋友。”马洛里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