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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此生知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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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两天仙道都陪流川去球馆练球,远远地坐在场边,亲自感受那个以往只能在电视上观看的遥不可及的的世界。
而流川就是那个现实与梦幻相连接的交叉点。
他看着流川在球场上肆意奔跑挥洒汗水的样子,一瞬间与很多年前记忆中的少年重合。那一天他穿着制服气喘吁吁地跑到篮球馆,不好意思地跟大家道歉,说自己睡过头了。隐约中感觉到有一股杀气自背后传来,他下意识回头,剑眉星目凌厉孤傲的少年闯入视线。
那时候他还自然没办法预见未来,不知道那一瞬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后来他才明白,那日他一回头,遇见的是爱情,闯入的是生命。
出门之前流川从后面抱住他,带着些雀跃地问他,如果想加入一起练球,他可以去跟队友商量。
仙道摇摇头,告诉他自己就在场边陪他就好。流川开始以为他是不想和这些球星对抗,就说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去新人那边练习。仙道知道他会错意,想了想,还是在出发之前把流川重新按在沙发上,认真地跟他谈了谈。
“不要让你的任何队友知道我们的关系,NBA不欢迎同性恋,过去不欢迎,现在不欢迎,未来也可能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都不欢迎。”
看到流川想说话,眼睛里是执拗的光,仙道再次伸出手指,按了一下他的发旋儿:“听我说。”
“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的爱人是男性,那么表面上,他们会政治正确地对你说你很勇敢,甚至还表达对你的祝福,但紧接着就不会再传球给你,因为这就是他们私底下的另一种‘政治正确’,即便那些再也不传球给你的人里,也有不少同性恋。
“你只要还想在这里打球,我们的关系就要牢牢地瞒住。这里能够接受与异性约炮滥交劈腿,却无法理解同性之间的真情,你觉得很可笑对吗,我也这么觉得,我甚至觉得滑稽恶心。他们大概只是想突出自己的男性符号,恐同仿佛是他们摆出的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 我知道你是个最坦荡的人,但只要你还想在这个地方有球打,就要遵守他们的规则。因为很多时候,你想革一个规则的命,是要拿自己的血做祭的。
“什么时候你离开了这里,什么时候你觉得对于篮球你已经没有遗憾了,你上一秒告诉我你不打了,下一秒我就可以陪你向全世界出柜。那时候你可以特别坦荡地站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不好意思,老子就是同性恋。”
所以那两天仙道就坐在场边安静地看流川练球,流川和队里的人依然不太交流,只和几个新人还能说句话,有人问他仙道是谁,说仙道看上去像亚洲的豪门贵公子。仙道就在旁边微笑地向他们问好,解释说自己是流川的表哥,来美国出差,顺便看看自己的弟弟。
流川也不说话,只是闷头练球,仙道知道他心情不好,虽然告诉不告诉别人流川并不在乎,也并非想要广而告之,但不坦荡对流川来说才是大忌,遮掩与隐瞒是他最不屑的事情,他的坏心情是来源于这里。
但仙道没有哄他,因为在这里流川没有第二个选项,他只要想打球,就必须选择接受。
有时人不得不妥协,这是踏入社会的成年人要学习的第一课,仙道很高兴是自己亲手教会他,不必假手旁人。
但他更想未来有一天再教他第二课。
昨天他刚刚给流川讲过的那座房子,告诉他要以心为媒介,用最小的空间感知最大的壮阔,心有多宽,便见天地多辽远。
而今天,在如此浩大的恨不得席卷全宇宙的篮球世界里,流川却明白了,原来这里天地之大,可不容下一对爱人在太阳底下。
有个症状叫生长痛,流川身体的生长痛已经结束,但心中的生长痛,才刚刚开始。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仙道想着这些,便有些走神,而让他回过神的是流川倒地的声音。他在和队友的对抗中被撞了一下,砸在地上,可能是头晕,他好半天没有起来。
队医检查之后说没有大碍,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去医院做了检查,主要就是对抗的时候被撞了太多次造成的。不过虽然没有危险,但头晕起来症状往往会比较折磨人。
大概是看到仙道紧张的样子,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这是没办法的事。
“兄弟,在NBA的赛场上,头晕都排不上伤痛的前排,半月板断了,膝盖骨碎了,跟腱裂了,硬掰脱臼的手指,牙齿硬生生卡进肉里再拽出来,比这都离谱的多了去呢,不是谁都是斯托克顿啊!
“干这一行,你看着风光无限,有时候就是拿命换。白种人都在受伤,更别说你弟弟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缓解?”仙道问。
“吃药,但只是暂时有用,过多药物造成依赖也不好。热敷或者按摩的效果也不错,但需要长期坚持,我还知道中国有一种针灸治疗方法,应该也有效果。”
一直到回家仙道都没说话,流川知道他担心,就安慰他,说自己没事。
仙道点点头,照顾他洗了澡,然后让他躺在自己腿上,慢慢地给他按摩。
仙道按摩的力度很好,虽然手法没有多专业,却也给流川缓解了不少痛苦,他舒服地就这么睡过去了,等他起来,迷迷糊糊里发现仙道还在给他按摩。
流川抬眼看了时间,发现自己已经睡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你一直在给我按摩吗?”流川赶紧按住他的手,“别累坏了!”
“没关系,累了我会休息一会儿。”仙道轻轻握住他的手,“有效果的,对吗?”
“嗯。”
仙道就继续给他按摩,流川没再拒绝,他知道这时候让仙道这么做,可能会缓解他的紧张和不安。
又过了好久,仙道问他:“和那些山一样强大的人对撞,会很痛吧?”
流川终于说了实话:“像被火车碾了头。”
仙道愣住,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给流川按摩脑袋。
最后还是流川先说:“我以为你会劝我别再这么拼了。”
仙道就苦笑:“不拼就不是流川枫了。”
“你别害怕。”流川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转过身抱了抱他。
仙道叹口气,揉揉他的头发,又让他转过去,继续给他按摩。
他顺着流川的颅顶慢慢往下,用指节一点点给他按压,刘海下面有几条浅浅的疤痕,他知道那是身体对抗留下的伤疤。他也在电视里看到过流川满头是血的样子,而这不可避免,流川的身高不占优势,弹跳力也不可能比得上欧美球员,所以一旦产生对抗,常常会被撞击到头部。
他在那些疤痕上印下自己的吻,希望它们看在这些吻的份上,尽量疼得轻一些。
然后他轻轻地对流川说:“只要你还想打,我就全心全意地支持你,尊重你,绝不干涉你。
“你伤了,我就陪你治;你头晕,我就给你按摩;你不舒服,我就照顾你,永远照顾你。
“枫,做你想做的就好,什么代价我都能接受,只要你不留遗憾,只要你觉得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