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满天云》许维夏

36、在天一方

　　在UNC的第二天，流川见到了妈妈，这份喜悦稍稍缓解了一点这几日压在他心里的情绪。
　　这几日流川睡得并不好，一向夜夜无梦睡眠质量好到不得了的人，如今只要一闭眼，梦里都是仙道与他告别时的那双眼睛。
　　他不知道他走了之后仙道会一个人站在机场多久，但整整十三个小时，他必须要在飞机上紧紧地握住戒指才能让心脏不那么难受。
　　在机场候机时，仙道一直牵着他的手，不断地叮嘱他，要好好吃饭，认真学习，认真练球，增加体能。然后仙道对他说，也许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很忙，如果不能及时联系，希望自己能够相信他。
　　他就说，没关系，我可以经常给你写邮件，你什么时候看到，就一起回复我。
　　在登机前，仙道在人海中吻了他，对自己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无论今后我们遇到什么困难，或者因为无法见面造成什么误会，请你一定记住，我爱你，并且永远不会改变。”

　　因为要回纽约才能办国际电话卡，到了UNC之后，流川便去找了一台公共电脑，给仙道发了电子邮件报了平安，因为没有办法立即收到仙道的回复，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两年了，他和仙道几乎没有分开过，哪怕最后这半年仙道到东京上学，他们也可以随时给对方打电话、发消息，而现在突然远隔着千山万水，流川觉得很不习惯，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习惯。

　　在UNC的第一天，原本还以为会有什么严肃的面试，但其实整体过程很轻松。主要是和教练面对面地交流，参观校园里的建筑，到体育馆和一起参加team bonding的学生打了一场练习赛。
　　由于还在暑假，校园里人不是很多，同来的大都是和他同龄或者比他还要小的学生，流川的身体条件虽然不算最好，但技术还是比较显眼。
　　第二天妈妈终于赶来，因为前不久刚刚从金沙萨辗转回了美国，为了赶上见儿子，连前一天记者站的表彰会都没有参加。
　　已经好多年了，流川终于能够和父母一起团一阵子，他很珍惜，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最后一天学校安排大家一起参观整个Chapel Hill，又派车将参加活动的学生和家长送到了机场，教练表达了对流川明年能够来UNC读书的期待，希望他搞好学习，千万别让成绩拖了后腿，并叮嘱他最后一年记得常常联系，随时更新自己的成绩。
　　在镇上参观的时候，妈妈指着UNC附近的一片区域对流川说：“这里是一个刚刚准备开发的小区，叫Meadowmont，顺利的话明年应该就能进行Custom Built了。在你说有意向来UNC上学的时候，我和你爸爸就做了很多功课，有了这个计划。
　　“Chapel Hill这里有新建小区不容易，我们觉得这个位置交通很便利，离UNC啊杜克啊都很近，另外一边上40号公路也很方便，还有一整条美食街。只要你能顺利考来，我们就准备在这里全款给你买一套房子。”
　　流川有些震惊地望着妈妈，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盯着他胸前戴着的平安扣，笑着问道：“我可以用手摸摸看吗？”
　　流川点点头，往妈妈眼前探了探脑袋，看到她细细地抚摸了一圈，又把他的左手拿起来，盯了一会儿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唉，在妈妈看不到的地方，我的儿子竟然已经私定终身了。”
　　流川还没说话，旁边爸爸的声音悠悠地飘过来：“我依然不同意，都不知道长什么样，人品怎么样。”
　　流川立刻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他和仙道的合影，递了过去。
　　“哇，仙道君果然和我想得一样帅，不愧是能迷倒我儿子的人。”这是妈妈。
　　“哼。”这是爸爸。

　　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妈妈趴到流川耳朵边小声地问道：“你们要注意安全啊。”
　　饶是流川听到这句话，耳朵也微微泛红了一点，但他还是很认真地对妈妈说：“他对我非常用心。”
　　“我就知道，果然……”妈妈故意叹了一口气。
　　“不可以吗？”流川坦荡地反问。
　　大概是被儿子的坦然触动，妈妈拍拍他的脑袋：“可以，开心快乐就好，注意安全就行。”
　　流川就点点头：“很安全，我们只有彼此。”

　　往机场去的路上，流川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给我买房子。”
　　妈妈就笑：“我和你爸爸虽然算不上多么有钱，但也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想给自己孩子提供好的生活。这套房子我们负担得起，你毕竟要在这里生活四年，我们都不希望你因为合租或者其他原因过得不舒心。”
　　流川对这里房子的价格没有概念，但他知道不可能便宜，看他低头不语，妈妈就继续给他解释：“等你大学毕业之后，未来还有什么需求，那就靠自己再去努力吧，我们就不管了。但这是爸爸妈妈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你看，有了房子的话，等仙道君从日本来看你的时候一起住着也方便呀。我们到时候会用你的名字买下，这个房子会彻底属于你，以后如果到别的州打球，你想怎么处置也都随你，总之，这是爸爸妈妈给枫的成年礼物，我们想了好久，你不能拒绝哦。”
　　流川就点点头：“我以后会好好打球。”
　　言下之意，他会努力，以后也会尽所能给爸爸妈妈更好的生活。
　　妈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儿子，却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我和你爸爸什么都不需要，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等下次仙道君来美国的时候，记得提前告诉我们，无论多忙，妈妈都会来见他一面，向他表达谢意，谢谢他照顾你，陪伴你，爱你。”

　　到了纽约后，流川第一时间去办了张卡，然后给仙道打去电话。但仙道没有接起来，流川那一刻才终于彻底意识到，从现在起，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很长的时差。
　　他去查电子邮件，仙道前天回过来，但只有一句话：“安全到达就好，好好休息。”
　　他有些怔，但还是决定听爱人的话，从衣柜里拿出带来的那件陵南外套紧紧地抱住。在仙道的气息里，他终于在父母给他收拾好的房间里睡了过去。
　　梦里是那天在机场的吻，仙道微微低头，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嘴唇。梦里的自己好像拥有了上帝视角，他看到在自己的飞机起飞后，仙道没有离开，而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落地窗前，久久望着天空中飞机远去的痕迹。

　　我行山川异，忽在天一方。大江东流去，游子日月长。

　　流川想，这世界上最真诚、最勇敢的情感，大概是……亲手送爱人去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