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满天云》许维夏

23、明月有情

　　仙道父亲到家的时候，流川已经放学回来了，他今天破天荒的没有训练，搞得篮球队的队友都很惊讶。
　　流川也不解释，放学就骑车往仙道那儿狂奔。
　　于是仙道父亲进门后便看到了站在仙道身旁的流川，之前仙道只是告诉他，自己有朋友在这里，电话里没有多说什么，但既然儿子没有说不方便，父亲也就以为只是普通的同学或者朋友。
　　但他见到流川的第一眼就愣住了，以至于仙道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仙道和流川对望了一眼，也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这样。
　　“阿彰，这位小朋友是？”回过神来的父亲忽然小声叹了口气，问道。
　　仙道便做了介绍，流川也很懂礼貌地打了招呼。

　　之后三个人便一起聊天，说是三个人聊天，流川基本上不参与，但他在认真地听，也自始至终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连一个哈欠都没打。
　　他听到仙道父亲跟他讲目前同时在推进的三个古建修缮项目，计划能在明年仙道入学前完成。
　　“儿子的开学典礼，当父亲的怎么也要出席呀！”仙道父亲笑着说。随即转过头问流川：“流川同学以后想考什么大学呢，有目标了吗？”
　　仙道替他抢答了：“他高三毕业后会申请美国的学校，暂定UNC，因为他要去打NCAA，以后的目标是NBA。”
　　于是他看到父亲再一次愣住：“去美国……”

　　仙道觉得父亲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刚想说，就听到父亲问他：“你从学部到博士的学业计划还是之前跟我说的那样吗？”
　　仙道更纳闷了：“对啊！”
　　“哦，那就好，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吧，明年安藤先生会到东大工程系任教，你学完两年通识教育后进工程系就可以听他的讲学了。如果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你继续在东大读研究科的话，安藤先生应该还没有退休，你应该可以有幸让他成为你的导师。”父亲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
　　仙道有点激动起来：“我今晚上是不是应该睡不着了？”
　　“还有更好的消息呢，当然这也是暂定的计划了，就是可能啊，在你入学的第二年，安藤先生会邀请几位普利兹克奖获得者来东大和学生们交流，可能包括Frank Gehry和贝聿铭这样的大家。哦对了，你不是非常喜欢蓬皮杜中心吗，Renzo Piano应该也在受邀之列。”
　　仙道叹口气：“我可不可以现在就申请考试？”
　　父亲笑：“迫不及待的话，就更要抓紧时间学习，确保万无一失。真想在这一行奋斗一生，学部前两年你就要做好准备，不但要提前学习电脑建模，手绘也不能大意。还记得吗，小时候就带你去工作室看过清水先生的手绘图，色粉用得多出神入化啊！阿彰，无论未来的世界电子计算机发展到多令人难以置信，建筑人都不能失了自己的传统本领啊！”
　　仙道点点头：“我知道了，您的手绘水平就是我努力学习的目标。”
　　说到这儿，仙道父亲一拍脑袋：“唉，我这一提自己的老本行就说得太多了，刚才明明是在问流川同学的事。流川同学，你是要一直在美国打球吗？”
　　“嗯，有这个想法。”流川回答。
　　然后便是父亲再一次的若有所思，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仙道一眼。

　　晚上仙道简单做了几道菜，三个人吃完后，流川照例去洗碗。仙道父亲连忙拦住：“流川同学，让阿彰去洗吧。”
　　仙道就说：“我们一直都这样，我做饭……呃……那个，我们一直轮流做饭，不做饭的那个就去洗碗，主打一个公平。”
　　仙道父亲便笑了：“好好好，你们年轻人，开心就好。”

　　等流川去厨房洗碗的时候，仙道给父亲和自己沏了茶：“我想跟你说件事。”
　　没想到父亲示意他坐在自己身旁：“你不用说了，我猜到了。”
　　仙道一愣，就听父亲说：“这个小朋友，是你的……恋爱朋友，男朋友，对吧？”
　　仙道一口热茶差点烫死自己：“父亲，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您是仙道家最大咧咧的那一个，是我大意了。”
　　“有什么难的呢，我一进门就看到你妈妈的平安扣戴在他的脖子里，这还需要猜吗？”
　　叹了口气，仙道父亲无奈地说：“不是这种关系，你怎么可能送出去？我知道它对你的意义，我想看看你都不给，而你却送给了这个小朋友，我就觉得我不必再多问了，多问就是多余，而我才不干多余的讨人厌的事呢。”
　　“所以您才会诧异流川去美国的事，一开始您还以为，我会跟着流川去美国读书，才问我是不是要转行。”仙道恍然大悟。
　　“阿彰，说实话我也搞不懂你，虽然我是你爸爸，但是我得承认，我不懂你，很少有人会懂你，”父亲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明明是非常喜欢、看得很重的人，但你好像并不因要分隔万里而显得难过。但我要提醒你一句，一个在花花世界打球十几年，一个在工地摸爬滚打或者去深山老林，两条不同的路，两个不同的环境，时间长了……很多东西都是会变的。”
　　“我真的很怕我儿子会伤心，我别的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儿子这样的性格，要是真的爱上一个人，一定不会轻易放得下的。”

　　仙道看着父亲，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感触，更多的是有些意外，他确实没想到父亲的态度竟然如此开放，归根到底还是尊重他，或者觉得亏欠他。但父亲说的也是他的真心话，确实，这是一个实际存在的问题。
　　“坦白说，我也只是一个早熟一点的十七岁少年，您说的这些，我内心深处也有担忧，”仙道叹口气，“可是我们除了爱情，也不能忘了自己还要拼命飞啊。”
　　“爸爸，当年我妈妈怀着我就敢为了工程质量大着肚子跳进基坑里面跟承包商吵架，关键还吵赢了，您不也是选择尊重她的选择吗？妈妈这一生最大的高光与幸福，其实除了事业上的成功之外，就是有您这位真正把她当作女中豪杰来尊重的好丈夫，这也是她愿意与您并肩走遍天涯的原因吧。
　　“你们之间的互相尊重太难得了，这样灵魂伴侣般的关系，是我从小就羡慕的。
　　“流川从知道我梦想的那一刻起就选择了尊重，他不必我去为他放弃什么，我自然更不会让他为我去放弃他飞起来的梦想。
　　“篮球之于他是不能放弃的梦，而建筑之于我，包括我们和妈妈的约定，也是我不能放弃的。那么，我们就在各自的天空中努力往上飞吧，有多高就飞多高。真能做到这样，我和他自然就能在某一个时刻，在更高的天空中，再次重逢。
　　“就算终有一天我们没能走到最后，这份感情我也将永远记在心里。”

　　仙道再次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笑着：“世间知己，毕生唯此一求。父亲，您曾经拥有过，已足够怀念一生；而我现在也拥有了，您应该可以懂我。
　　“暮云春树，天下识君。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