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博弈论》夙野千殇

6、第 6 章

　　书房里，封珏定定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封老爷子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觉得很是有趣。

　　想让他结婚？呵，痴心妄想！他自己过得不如意，他们也别想过得如意，更别提‘让他结婚’来让他们如意。

　　封珏背上有一片烧伤，疤痕可怖。二十年了，每每想起来后背都隐隐作痛，这是他的生身父母赐给他的。

　　那个疯女人为了威胁那该死的男人泼了一屋子的酒，疯女人捆着他然后点了火，瞬间火光冲天，而那男人就这么看着，无动于衷。

　　——啊不对，不对，那男人还说了一句话，说了什么来着？‘死了干净’，对，死了干净。

　　可惜了，他没死。

　　他不仅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如今封家上上下下都怕他，都想他死，可是却没人能杀死他。啧，看着自己的仇人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强大，他们一定束手无策，彻夜难寐吧？

　　封珏起身离开了书房。

　　回了卧室，封珏褪了衣服泡在浴池里，拿了一杯酒，晃啊晃啊，把酒杯底下的粉末都晃没了才罢手。

　　啧啧啧，连下药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还是这么草率，实在是不堪大用，甚是无趣。

　　泡了半个小时后，封珏才出了水，随便裹了一件袍子，头发也没擦，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没过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房间门开了，进来了一位穿着清爽的年轻女人。若是解了带子，只怕里面什么也没有吧？

　　女人看到床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她没料到男人居然还醒着，看他手中还拿着酒杯，不知是喝了还是没喝？

　　“你……”封淮说男人中了药，她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进去和他睡上一觉就可以了，怎么他没事人的样子？

　　怔楞了一瞬间，才意识到什么，她忽然害怕起来，“封，封总，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您饶了我吧……”

　　“把酒喝了，去楼下右手第二间房。”封珏好心地提醒了一句，“记着，别走错了。”

　　女人似是被吓着了，往门口退了几步，想夺门而出。

　　封珏轻轻敲了敲杯身，提醒道：“可千万想好了再离开。”等会儿若是再反悔，可就不仅是喝酒这么简单了。

　　封珏没看女人，只盯着手里的酒杯，仿佛里面有朵花儿似的。

　　女人明显知道封珏的意思，她今天要是安安全全出了门，她以后可别想有好日子过。

　　来之前，封淮给了她一大笔钱，说他都安排好了，只要今天晚上去三楼左手第一间房和一个男人睡一觉就行，完事之后她还可以再拿一笔钱。

　　而且那男人可是封珏，和封珏睡一觉绝对不亏。虽然封珏凶名在外，但那也只是在生意场上，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他总不可能杀了她吧。

　　只是她如约而来，却没想到男人还醒着。

　　女人思索再三，颤颤巍巍地走到封珏面前，拿过酒杯一饮而尽。封珏非要让她等五分钟，确保她不会把酒吐出来。

　　“认得路吧，需要我帮忙么？”封珏好心地问了一句。

　　女人老实回答：“认得。”她记住了，楼下右手第二间房。

　　“出去。” 女人得了令，转身夺门而出。

　　封珏勾了勾嘴角，楼下右手第二间房……那是封淮那老家伙最疼爱的小儿子的房间。啧，年纪轻轻的，便宜他了。

　　封珏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一点了。他回了书房，吩咐人把房间重新打扫了一番，喷了一屋的消毒水。

　　＊

　　宋珩懒懒地躺在床上，这一年确实挺疲惫的，她真想什么也不干，只想天天在家混吃等死。

　　宋徵开了一天会，回家听说宋珩还在睡觉，吩咐人别去打扰。

　　封珏都快订婚了，宋珩也已经三十岁了，是时候该结婚了。宋徵琢磨着，父母游山玩水，他这个大哥更要多关心妹妹点。

　　在房间里待久了大哥会担心她，宋珩索性去了马场，骑骑马，散散心。之前的小白驹也长成大白驹了，高大威猛，但很温和。宋珩遛着马，一个人在草场晃悠。

　　过了一会儿，宋珩又下了马，一个人在草地上呆坐着，白马在附近四处啃草，看起来惬意极了。

　　宋珩望着天，难得一个人安静地呆着。

　　封珏知道她在马场，选了一匹马策马追去草场。

　　踏踏踏踏——宋珩听到马蹄声，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封珏骑马而来。

　　三年了，应该是三年了吧？她和封珏三年没见了，不过他看起来似乎苍老了许多。

　　快到身前时，封珏‘吁’了一声，伸出手，“上来。”宋珩怔了片刻，伸手牵着封珏站起身来，封珏回握住她，紧紧攥在掌心里。

　　宋珩不知道封珏什么时候学会骑马的，看起来他策马的功夫不错。

　　封珏揽住宋珩的腰，握着缰绳，“驾——”，马儿听着号令，只顾往前跑，一直跑。他们似乎是围着草场跑了两圈，周围很安静，只有马蹄声响彻在草场上。

　　一阵肆意奔跑过后，封珏抱着宋珩下了马。一路上颠簸的不行，像是发泄似的，宋珩忍不住腹诽他粗鲁。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封珏下马的地方距离门口还有一段路，现在宋珩不方便走路，封珏就背着她。

　　封珏人高马大，他的背很宽阔，也很温暖。宋珩趴在他背上，胳膊搂着男人的脖子，“封珏。”

　　“你应该放我下来。”男人没回应，只慢悠悠地稳稳地走着，可是路很近，已经到了。

　　封珏没有在草场门口放下她，而是背着她直接去了停车场。宋珩歪着脑袋，“不是说你要订婚了么？”

　　“这话你自己信么？”封珏没放手，反而把人颠了一下，背上的人把他搂得更紧了。

　　宋珩当然不信。

　　封家给封珏订婚，听着就很奇怪，要订婚早定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封珏都已经是三十五岁的老男人了，又不是二十五岁的小年青。

　　封珏把人带到车上副驾驶，直接开车回了市区。宋珩也没问去哪，一路上都乖乖的，很是安分。

　　静水悠园，这是一座小区，主打一个幽静。这里的楼盘花样挺多，有大平层的，有单层，有复式双层的，还有独座的。因为地界儿好，房价也贵，能在这里买房的，就是看中小区环境和物业。

　　封珏停好车，刷卡进了电梯。出了电梯，宋珩才看到这里居然是一户两梯的设计，刷卡电梯直达，有够奢侈。

　　封珏开了门，转手摁住宋珩的手，为她录入了面部和指纹。结束后把人带进屋里，又将刚刚的门禁卡放在她手心，“你先去洗澡，我来做饭。”

　　男人把她带进了一间卧室，卫生间也是四分离式，盥洗台面，双马桶，双花洒，浴缸四位一体，各占半壁江山。

　　宋珩简单冲洗了一番，裹着浴巾出了卫生间，才注意到隐藏的超大衣帽间。宋珩在衣帽间逛了一圈，衣柜里大多都是男人自己的衣服。

　　这，她总不能就裹着浴巾出门吧。就在她纠结的时候，男人进来了。

　　封珏打开了另一侧的柜门，全部是女装。贴身衣物，衣裤，裙，丝巾，腰带一应俱全。

　　男人拿了一套睡衣递给她，示意她换上。“穿好了就出来。”话落男人又退了出去。

　　宋珩换好了，衣服很合身，量身定做的一般。她心情沉甸甸的，慢吞吞地出了衣帽间，她踌躇着，不敢出去，不敢见封珏。

　　卧室外面也有一处景观阳台，种满了兰草。她窝在阳台的沙发上，神色恹恹。

　　宋珩叹了一口气，封珏啊……熟悉的手机铃声唤回了宋珩游离的思绪，她站起身来往卧室的小客厅走去。

　　宋珩看到封珏拿着她的手机，摁断了电话。没过一会儿电话又响了，封珏摁断。再响，再摁。

　　……

　　宋珩忍不住扶额，真的好幼稚啊。她知道是老哥打来的，总得给他报个平安。

　　宋珩去拿手机，男人不让。这时，铃声又响了。宋珩无奈地瞅着男人，“是我哥。”

　　封珏无声地看了一眼宋珩，摁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封狗，你还我妹妹——”宋珩还没开口，就被封珏挂断了。男人把手机设置成静音，带着宋珩去了餐厅。

　　看起来封珏经常来这里，厨房的存货也挺多的，做了一桌子的菜。忽然想起来，她的行踪男人了如指掌，早上请阿姨买菜也不是不可以。

　　封珏取了一瓶红酒，正准备开酒，就听到宋珩调笑：“怎么，想把我灌醉？”他又换了一瓶饮料，给她倒了一杯可乐。

　　宋珩目光落在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菜肴上，桌上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可是她却没有丝毫食欲。

　　她的心又酸又涨，难受极了。

　　“不合口味么？”封珏看她皱着眉，知道她不想呆在这儿，他压下心中的酸涩：“你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封珏……”你痛苦么？宋珩忍不住想问他，她摁住心口，沙哑道：“我难受。”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封珏起身来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封珏抱着宋珩回了卧室，把她放在床上，准备去衣帽间取衣服。转身瞬间宋珩拉住他的手，“我想睡一会儿。”

　　“好。”封珏给她盖好被子，“睡吧。”

　　宋珩心情复杂地望着封珏，“我想你陪我躺一会儿。”

　　封珏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旋即转身去了卫生间。

　　宋珩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发愣。莫约四十分钟左右，男人穿着睡袍出来了，头发也吹干了。

　　男人看到宋珩坐在床上，失魂落魄，双眼无神，不由地眼神暗了暗。封珏从另一侧上了床，中间隔了点距离。

　　封珏背靠在床头轻阖上眼，“睡吧。”

　　宋珩动了动，过了一会又掀开被子紧挨着男人，她感受到男人身体僵了一下。上一次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还是八年前，那次他还发着烧都主动搂着她，为什么现在又不肯了。

　　过了好久，男人才回过神来，为她掖好被角，手臂隔着被子轧着她。

　　宋珩叹了一口气，爱情啊，真是烦死了。

　　索性她向来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宋珩与封珏对视一眼，“封珏，你还爱我么？”

　　封珏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如果等下她要是问他‘为什么’，他应该怎么答呢？他不知道什么叫作‘爱’？他也不知道他对她能不能算作‘爱’。

　　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被她发现他是在利用她，害怕她知道他的卑劣，害怕她知道她是他长期得不到的执念，害怕她逃跑……她像一道光，他想让她照亮他……这能被称之为‘爱’么？……应该不能吧。

　　如果不能以‘爱’的名义把她留下，那他要怎么样才能获得这束光呢？

　　他不知道。他只想得到她。也许得到她了，他就知道了。可是怎么样才能算作‘得到’呢？

　　从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口，‘我爱你’，可是如今，他怎么又不敢了……

　　宋珩没有听到男人的回答，她坐起身来，男人看起来很憔悴，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封珏，你老了。”

　　八年了，这个男人在她身上耗费了八年，不，也许更久吧。值得么？

　　封珏和她对视，“嗯，我确实老了。”他把她揽到怀里，他老了，可是她还年轻。如果不是他，是不是她可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她会怨他么？会的吧。毕竟他这坏，还是个疯子。

　　宋珩趴在他怀里，男人的胸膛很厚实，很滚烫，和他的背一样温暖，让人踏实。贴近了，能感受到呼吸间肌肉的起伏，还能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

　　宋珩闭上眼，“封珏，跟我结婚吧。”

　　封珏顿了一下，可手上却使了力气箍住她，“你不用勉强自己。”

　　封珏听到了从前他最想听到的话，可是如今他改变心意了。

　　如果注定是一场强取豪夺的话，岂不是和那个疯女人一样了么，他不想成为和疯女人一样的人。

　　听说当年那该死的男人并不喜欢那疯女人，是因为她下药导致二人发生了关系，最后怀上了他，二人才奉子成婚的。

　　那该死的男人有一挚爱，得知了消息后却能体谅男人不易，二人便常常私下会面，还珠胎暗结，男人甚至扬言要离婚另娶，女人便疯了，二人就这么互相折磨了十几年。

　　宋珩捧住封珏的脸，“封珏，我也不明白什么叫作‘爱’，但是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在意，我都能感受到。”宋珩手缓缓下移，覆上男人的胸膛上，这里有一颗心跳的很疯狂，“我可以慢慢学，学着爱你。”

　　她其实一点都不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的，却被这个男人惦记了这么多年……她想不明白。

　　可人非草木，她能感受到男人对她的好，男人将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她已经拒绝过好多次好多次，多到她自己都数不清了，可是男人依然把心捧来。那颗心已经伤痕累累，碎了又粘，粘了又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可是它依然那么滚烫，跳的这么热烈……

　　“封珏，我给你一个家，你跟我结婚吧。”

　　其实她到现在都没有自食其力，她的一切都是宋家的，她也不知道她应该怎么爱他。她只有她自己，她把自己送给他，这样够吗？

　　应该不够的吧？那她应该怎么做呢……宋珩伸手抱住男人的脖子，“你愿意吗？”

　　“好。”封珏沙哑地回答她。

　　从来没有人给过他一个家，哪怕是他的生身父母。可他这么坏，她却愿意给他一个家。

　　那疯女人把他当做嫁进封家的筹码。那该死的男人把他当做累赘，觉得他是挡住了他挚爱和儿子进门的累赘。

　　封珏想看看她。男人把人从怀里捞出来，“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真的，我们结婚吧。”宋珩话落的瞬间，一滴泪滚在她手背上，“哭什么？难道不高兴吗？”

　　宋珩抚上男人脸颊，八年前他也哭过，在会所包间里。

　　“我很开心。”这大概是他这些年听到的最开心的事情了。封珏重新把人搂在怀里，闭上眼睛。

　　宋珩感觉到男人的呼吸声很重，颈间微微有些湿意，凉凉的。

　　“别哭了。”宋珩干巴巴地安慰他，老男人哭起来没完没了了，最后宋珩只能抱着男人的脑袋哄他睡觉。

　　从前宋珩也隐隐约约听说过一些封家的只言片语，后来封珏掌权，风言风语就慢慢没了。

　　总之记忆里封珏父母关系很差，他小时候在家里过得并不好，所以他发疯，她能体谅的。童年的不幸福的人可能真的需要一生去治愈，他也是个可怜人。

　　等封珏睡着了宋珩才下床，拿到手机就赶紧给宋徵打电话报平安，她知道她哥肯定急疯了。

　　果然一打开手机，几十个未接来电，宋珩无奈地叹了口气。

　　“哥。”宋珩打完电话简单说了她和封珏的事，宋徵把电话挂了。之后宋珩回拨，宋徵就不接了。宋珩又叹了一口气，很苦恼。

　　自从宋珩给封珏求了婚，封珏的病症明显好转了，突出表现在没再琢磨打压各家生意了，总算安分了一些。老男人居然开始每天健身，生活作息规律地不得了。

　　过了一个月，宋珩带着他回了宋家，虽然宋徵对封珏没个好脸色，也不搭理封珏，但至少也没有赶他走……算是变相地承认了吧？

　　半年之后宋珩的父母也回来了，虽然都不是很满意封珏，但是因着宋珩的缘故也只能默认了。

　　宋珩和封珏去民政局登记结婚已经是一年后了。

　　因为宋徵给封珏提了两个条件：婚前体检和财产公证。有一项不合格，他们就不能领证。婚前财产公证主要是保障宋珩的权益，封狗心思深沉，休想觊觎他们宋家一毫一厘。

　　封珏欣然应下。

　　封珏去做了全身体检，检查结果没问题。宋徵怀疑这检测结果有问题，他都三十五了就没什么毛病？

　　于是封珏换了家宋徵指定的医院又做了一次，结果依然没问题。

　　宋徵哑口无言只能不情不愿地把户口本交出来。掰掰扯扯一年多，宋珩终于和封珏领了结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