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点风你就浪》北冥鱿鱼

12、宝藏

　　班里人不知道陆今对着兆夭说了什么，只看见兆夭眼尾微微泛红，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抓紧手里精心准备的信，朝着教室里的季风喊道：“我不信！”
　　季风：“？”
　　姑娘，咱俩认识吗。
　　兆夭这会儿但是没有死缠烂打，风风火火地走了。
　　陆今回到位子上，觉得如释重负，好不容易可以趴下睡个觉了，却被他亲爱的小疯子揪着后领子提溜起来，严肃地盘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说完觉得奇怪，怎么感觉像查岗。
　　“别生气嘛。”陆今无辜地笑了笑。
　　这句也奇怪，像哄无理取闹的女朋友。
　　季风被这意味不明的对话搞得不知所措，但他隐隐感觉到陆今绝对用他名字干了坏事儿。
　　“我就说，我已经痛改前非，决定跟着同桌好好学习，不谈恋爱，只谈学习。”陆今想了想，解释道。
　　季风思考了一下，陆今如果说出这番话，兆夭的那个反应也可以理解了。
　　“哦。”季风看样子是打消了疑虑，扭过去写题了。
　　陆今偷偷笑了一下，不敢太大声，他盯着季风毛茸茸的头发。
　　真好骗。他心想。
　　“陆哥！你笑什么？！”高现慌忙扭过来。
　　陆今赶忙收了笑容，咳咳两声：“我这次语文考试进步了。”
　　陶涧手里刚好拿着成绩单，他像雷劈了一样看着陆今，一脸的一言难尽。
　　语文…32分！陶涧心里在呐喊。
　　“小贱贱，看看陆哥这心态！”高现歪着嘴，“多好！”
　　陶涧冷眼看着他，刚才这玩意儿还和他一起哭成绩来着，合着刚才在他耳朵旁边哭爹喊娘的是鬼魂儿了呗。
　　这节语文课。
　　老韩走进教室，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脸的无奈。
　　答题卡发下来，季风语文144，这次有些失误，阅读理解扣了一两分。
　　陆今看着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字铺满答题卡，看起来有种挺抽象的美，当然是他自己这么觉得。
　　“同桌，你看，我这个比喻句是不是写的贼好？”
　　他把答题卡挪到季风手边，季风瞄了一眼，差点一口老血吐他脸上。
　　—“如果学习是一片池塘，那我就是池塘中间溺水的鸭子。”
　　季风看看他。
　　确实挺像的。
　　“还有作文，我真是太有文化了～”陆今陶醉于自己的诗歌中。
　　作文：请谈谈你对青少年风貌的看法，题目自拟，题材不限。
　　陆今写的：无题—
　　少年两个字，包含了太多。
　　少年清秀的脸，少年挺拔的身躯，少年清澈的眼神……
　　然后就是，陆今把人体结构描述了一遍，连头发丝儿也有。
　　季风：“……”
　　我觉得你的诗歌写得比大爷一口气吃三个泡椒哈密瓜还雷人。
　　老韩讲着那道语句赏析题，眼神不自觉地就瞟到陆今这边来，而且满是一言难尽。
　　“喂，旱鸭子。”季风用笔敲了敲陆今的脑袋。
　　“？”陆今刚趴下，两眼一抹黑准备睡过去又被拎起来。
　　“别睡了，上着课呢。”季风淡淡道。
　　陆今这才回味起刚才季风的称呼。
　　“我可不是旱鸭子。”陆今哭笑不得地说，“我得是个还没学会游水的水鸭子。”
　　季风冷冷的看他一眼：“你连鸭子都不是。”
　　“那我是啥？”陆今问他。
　　“腔肠动物。”季风想了想，悠悠道，似乎也快要笑出来了。
　　“……那是什么动物？”
　　“……”
　　*
　　日子过得飞快，高一上学期生活已经过了二分之一多。
　　天凉下来，现在是十一月多，空气中冷得像要结出冰花来，一点一点砸在脸上。天总是阴沉沉的，让人打不起精神，当妈的这时候就开始她们的关怀工作了。
　　“校服里面穿的什么？”高雯问陆今。
　　陆今扯了扯松松垮垮的校服，周一早上，还没怎么睡醒，揉了揉眼睛：“卫衣吧。”
　　“那哪行？！”高雯吓都要吓死了，“这么冷的天，男孩子也不能只顾着帅气的！”
　　说着拿来一羽绒服让陆今穿上。
　　“行，谢谢阿姨！”陆今蹦蹦哒哒地出了门。
　　高雯看着这没心没肺的孩子，无奈的笑了笑。
　　“叩叩叩”
　　“同桌～”
　　季雨打开门，看见陆今一脸的笑，也笑起来：“哎呦，小今呐！”
　　陆今不用进门就看见季风正往嘴里送粥，勺子还搁在嘴里，有点懵地看向门外。清晨的浅光薄薄地覆在他毛茸茸的头顶，头发看起来软的不得了。
　　有点傻。陆今心里笑道。
　　“我能和季风一起上学去吗？”陆今在季雨面前就是一妥妥的乖孩子的形象，像小学生一样弱弱地问。
　　“咳…咳咳”没咽下去的粥呛得季风两眼泪。
　　大早上也得看见这傻逼，造孽啊。
　　然后季风被季雨强行推出去，大有一种“别吃饭了快跟小今走”的感觉，书包往他身上一挂，扔下一句“加油哦！”就关上了门，留下季风呆呆地站在门外。
　　“哇！同桌，吃那么少你不饿吗？”陆今佯装惊讶。
　　饿，我饿死了。季风心里在哭。
　　季风一脸忧郁看向他。
　　“好啦，我再请你吃点儿。”
　　几分钟后，季风心满意足地一手拿三明治，一手握着一杯热腾腾的豆浆，加了很多很多很多糖的那种。
　　当季风拿着小勺子疯狂加糖的时候，陆今保持微笑，静静的看着他，心里炸了无数遍，然后看见买豆浆老板忧郁的眼神，像是在说“甜甜甜甜死你吧！白砂糖不要钱的吗！”
　　轻薄柔软的羽绒服随着季风吃东西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响声，似乎是烫到了嘴，他眉毛一皱，闭了下眼。
　　陆今突然看见他手腕细细的一圈东西，轻轻地闪着光。
　　“这是什……”声音很小，季风好像没听到。
　　“你妈的事儿怎么样了？”
　　季风试探地问。
　　“她……又来找过我爸也找过我。”
　　“她没有工作什么的吗…？”季风惊叹于白茹静惊人的毅力。
　　“她能有什么工作，她在跟我爸结婚的时候就辞掉了工作，她喜欢当家庭主妇。”陆今耸了耸肩。
　　“那你们总不能这样下去，我觉得…我觉得什么好像不重要……”季风觉得自己又不小心想要发表自己不该发表的言论。
　　“啊？”陆今对于他莫名的自嘲有点懵，“怎么不重要？”
　　重要么。
　　季风心想。
　　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想说的话就在嘴边，总是不敢说出来，或是觉得说出来会得到不好的回答，所以他不再发表言论。
　　于是，他的欲言又止渐渐变成沉默寡言，然后变成别人眼里的高冷。
　　那几句“有你什么事儿”“我们的事关你什么事儿”“滚开别碍眼”依旧还是在季风的心里留下了或深或浅的痕迹，尽管他很尽力不让自己想起。
　　在他的十六岁生涯里，充斥着外人。
　　所有人都是外人，他不需要关注，不需要关心，因为有人说他的关心很多余。
　　当他被摧残了自尊之后，只能默默心灰意冷，然后讨厌所有人，他很庆幸自己学会了打架，不至于什么也不会。伤心变成冷漠，又变成角落里悄悄的卑微。
　　“算了，不重要。”季风淡淡的说。
　　*
　　在这么长时间里，兆夭同学一直坚持不懈地每天都来告白，嗯，应该是表白。
　　“陆今！”熟悉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响起。
　　“哎哎哎，你怎么又过来了？”
　　“啊？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好好好，我知道。”
　　好诡异的对话。季风心里颤了颤。
　　更诡异的是，兆夭总会莫名把视线放在季风身上，就像季风偷了她家的钱一样。
　　终于有一天，下着雪，兆夭裹着羽绒服，搓着手站在门口，朝着陆今说：“陆今，我不喜欢你了！”
　　陆今本来照常起身，谁知道听到她这么说，差点没忍住笑：“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可开心死了。
　　本来，他们这个年纪的感情，大部分是因为脸长得好看或者一时兴起，来的快去的也快。
　　走廊外的落雪没停，兆夭站在雪幕中，鼻尖冷得红红的，笑的时候眉眼弯弯，似乎泛着光。
　　这么好好的女孩子，应该没人舍得祸害。
　　“学霸美女加微信！！！”
　　“还有我！！！！”
　　“我！！！”
　　两个畜牲冲了上去。
　　陆今：“……”
　　打开好久没看的论坛，陆今有点好奇。
　　【温馨提示：今天有风】
　　L652：都是老粉了，各位发表一下感言〔图片〕
　　照片中，季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起来有点莫名的乖，陆今用手支着下巴，看着他的脸，甚至贱兮兮地用笔点季风的鼻尖，清浅的阳光铺了一整个屏幕。
　　真会拍。陆今看着这犹如网图的图，感叹学生各方面的潜力无限。
　　L626：我累了，喊不动了，但是我还是窜到了三班门口，看见学霸把书拍在校霸脸上。
　　L267：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长出来的头立马笑掉.jpg〕
　　L268：温馨画面可都是稀缺资源，千年一遇！！〔仙女皱眉.jpg〕
　　L269：嘤嘤嘤，好像看撒糖多一点，我学习就有动力了。〔兔兔委屈.jpg〕
　　L270：嘤嘤怪说得对！
　　L271：嘤嘤嘤～
　　L272：嘤嘤嘤～
　　……
　　“噗。”陆今关掉手机，看向季风。
　　季风正在一边刷题，马上要期末考试了。
　　他指间勾着笔，不时转两下，然后稳稳地写下答案。
　　陆今突然觉得自己这是什么毛病，喜欢看自己的谣言。
　　不过，自己可是一个善良，帅气，英俊，喜欢助人为乐，有爱心，有责任（以下省略五千字）的好人，既然自己的牺牲能让他们有学习动力，那就牺牲吧！
　　多伟大！
　　关键是，季风这个主角丝毫不知情，就够陆今笑一年了。
　　“陆哥！”高现扭过来。
　　“…啊？”
　　“元旦！元旦晚会要来了！”陶涧接上话。
　　“…啊？”
　　“元，旦，晚，会。”高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哦”
　　“不是你怎么这样！呜呜呜！”高现对于陆今的敷衍感到心痛。
　　“好，的。”陆今端正地说。
　　“我伤心了，哄不好的那种。”高现对着陶涧的脸，但是说给陆今听的。
　　“心静自然凉，一会儿放凉了就好。”陆今佛系地说。
　　“我又不是豆浆！”
　　陆今嘻嘻地笑了两声。
　　“怎么，你要报节目吗？”陆今问。
　　“嗯嗯嗯！”高现瞬间恢复活力，“我现哥一开口唱歌，随便几句就能迷倒一大片美女，掰弯一大片帅哥。”
　　季风：“……？”
　　掰弯这个词，好像在哪里见过…？
　　季雨看的小说名里好像有。
　　天。
　　季风也只是笔尖顿了顿，没人知道他愣了愣。
　　“噫，就你？”陶涧嫌弃地看着他。
　　“嘿，小贱贱，说话不要这么伤人呐。”高现撇了撇嘴。
　　“我又生气了，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那你气吧。
　　“陆哥！你要是不报节目，我笑你一辈子！！”高现奸笑着说。
　　“？”陆今看着他。
　　那你笑吧，笑不死我笑死你。
　　“哎同桌，你想不想报节目？”陆今凑过来。
　　“不想。”
　　“报一个呗～”
　　“不报。”
　　“你试试嘛～”
　　“不试。”
　　“哦…”陆今趴回桌子上。
　　季风顿了顿，手链随着他纤细的手腕淌在英语卷子上。
　　卷子上有一道阅读理解。
　　题目叫做，
　　你是我的宝藏。
　　他抬头看向窗外，此时墨色浸染，泛着湖蓝，星光跳跃，学校里暖光的声控灯不时亮起，给灌木笼上一圈淡淡的光晕。
　　有个人，也是他的宝藏。
　　那个人的声音随着两个时空之间的棉线隐隐传来，但是好像有东西碰到了棉线，阻止了声音的传播，所以听得很不清楚。
　　但却依然像藕丝一样细密地缠绕着心脏，挣扎怕断，不动的话怕它就这样消化。
　　那个人在哪里呢。季风想。
　　陆今看着季风的侧脸，眸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