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国的故事》梅酝

50、50

　　到达依山的第二天早上，徐念妤模模糊糊地醒来，睡了一整天也没有让脑袋休息得特别好，有些昏沉。

　　外面还在下雨，不过是毛毛雨，也有了些太阳，所谓的太阳雨持续到中午徐念妤外出。

　　包里的罐头和提前用真空袋装好的桂花糕提在手上，三四斤的重量还是沉甸甸的，走出酒店徐念妤往对面道路走，穿过斑马线停在红绿灯的下面，眼睛望着前面那熟悉的红色楼房。

　　大概一公里多一些的距离，徐念妤举着伞走了半个小时，路上雨滴和泥水落在鞋子上，小白鞋早都已经变成脏脏鞋。

　　徐念妤绕过路上坑坑洼洼的水坑，慢悠悠地走到大队边上的墙壁，看着上面红色的字，突然不敢再上前走一步。

　　心中无法笃定时津是否会出来，但总归要赌一把，如果赌赢了呢。

　　站岗在屋内的刘指导看见她后，连忙打着伞出来，欢快地打招呼道：“小徐怎么突然来了，不打招呼和我们说一声。”

　　徐念妤眼睛没有去看刘指导，环视一周微笑地说：“就是突然想过来了，冒昧地打扰您，看方便把他喊出来吗？”

　　没有指名道姓是谁，刘指导精明晓得，他点点头回去，徐念妤盯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时津，过来一下。”刘指导在食堂门口喊道，然后转身靠在楼梯和食堂中间过道的墙壁上，双手叉腰等待训话别人。

　　时津望了下，眼底有些疑惑，随后站起来到外面，不动声色地靠在门边。

　　等了一分钟，刘指导没看见人便不耐烦地转身，结果把自己吓一跳，瞪大眼睛指着他的脸训斥道：“让你出来，你这是在哪里，谁看得见。”

　　“外面小徐大老远跑过来，出去见一面。”刘指导不忘所要做的事情，话语里多了些规劝，“你要是真没有想法，话就敞开了说，别让人家小姑娘几次三番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

　　“这次来幸亏是没什么事，昨天上午我们去的地方，那条路正好是到我们这儿的必经之路，还好大巴车全都提前召回去，要是在路上，指不定出什么意外。”

　　“人家女生我不好说什么，你我还不能说吗？但凡真的多有嘴，也不至于这样，我看你就是占着人家姑娘的好，然后胡作非为。”

　　时津并没有心思去听刘指导的念叨，没等他把后面要说的话讲完，抬脚就要上楼梯，结果被拉下来。

　　“你给我透个话，一个小时的时间，你要是不出来，我就回绝人家，这期间你自己想想。”

　　或许是看不得时津做不了决定，也可能是对于徐念妤感觉像是自己女儿一样，有些心疼，所以做了个两全的决定。

　　时津把胳膊抽出，走上楼梯不吭声，在拐角处望向前方，大队门口并没有身影，只是右侧冒出的伞尖让人难以不去注意。

　　“死倔的脾气。”刘指导无奈摇摇头，然后打着伞往前走。

　　站在宿舍的窗户，能将眼前一览无余，不管是道路上行走的人，还是对面楼层早已亮起的灯。

　　天天慢慢地变暗，雨也有些变大，时津双手抱在身前一动不动盯着那墙壁前的雨伞。

　　时隔三个月，时津以为所有的一切就要归于正常，没想到徐念妤还会突然出现，然后试图想要打破现在的处境。

　　双手掌心早已不再如青少年时期白皙，反而因为常年和火打交道，上面的人问路非常清晰，最明显的便是数不清的伤痕。

　　没有到依山前，时津每隔几天就会把指甲剪掉，现在却没有，而是一直留着，无数次想起徐念妤的夜晚都会拿指甲抓手心，然后呕血就会留下。

　　哪怕后来已经对于疼痛麻木，却早已习惯用这种方式来自虐。

　　眼底始终平静，时津不会选择出去，自打从S市回到依山，心中的念想也是越来越重，似乎没有人可以让他再次打破规矩。

　　雨滴落在伞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到徐念妤耳边，原先提在受伤的袋子，现在也抱在身前，距离刘指导出来说话过了不知道多久，只感觉时间好快，刚刚还是晴雨，现在一下子变暗，周围马路上的灯也亮起来。

　　前面都是赶路人，只有徐念妤一个人站在门口，让她进去坐着等，却不愿意，非得站在外面。

　　站久了，脚掌有些不舒服，时不时转动着脚腕缓解这种痛感，然后又重新站直默默等待。

　　长袖渐渐地变湿，偶尔的风挂在她身上，本举着的雨伞往脑袋上靠，微微倾斜看清前面的路，怀中的东西被她圈住，胳膊有些发麻也没有挪动一丝。

　　两个人的等待，却有第三人非常的焦虑，刘指导站在屋内来回走着，双手搓着时不时看向墙壁上的时钟，才过去二十分钟，虽然距离限定的时间还不到一半，但拖得越久，时津出来的可能性就越小。

　　不愿意再耗下午的刘指导的再次打着伞去找时津，路上把气放到身边淘气的队员上，每个人都踹了一脚。

　　走廊上因为刘指导的出现，一路全是雨水，伞被他放到外面，还没进门就看到时津望着窗外的背影。

　　他没有先上前，寻思了许多的话后，最终走到时津边上，和他一样的姿势，不同的方向，然后眼睛盯着他，像是要看穿。

　　“唉，有情有义，干嘛不出去，在这耗时间干嘛呢？”刘指导地憋了半天才想出这一句话，好赖话之前早都说完了，对于时津这个倔脾气的人，反而不能使力气。

　　时津嘴角微微往后扯，眉心皱着，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没有理会旁边人的说话，视线也始终没有离开。

　　“有时候你们父子俩挺像的，做事方法，个人性格，就连眉眼哪一处都像得很。”提到父亲，时津还是没有动静，他当然知道两人很相似，旁边人说的完全是废话。

　　“有一年，你父母吵架，那时候还没有你，你妈妈大老远地坐着车，两天两夜的时间，换了许多大巴车，就为了到这里把事情讲清楚，我记得非常清楚，你妈妈那时候脸上的坚定表情，永远不会忘记。”

　　“我看着那个小姑娘，就感觉看到了你妈妈的缩影，可以为了一个人大老远地跑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见上一面。”

　　“现在这个世道，只有纯粹的喜欢和蔼才是难得的，其中不夹杂金钱、利益、对方身上能索取到什么，也无关两人家庭，只是这个人。”

　　刘指导语重心长的话语放在时津身上，根本行不通，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要真的做到放手，世界上会有更好的人在未来的岁月中等着她，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一个没有将来的人身上。

　　或许是之前从H市回到依山一下子想通，时津才会如同现在这样的笃定，他相信自己选择的事情不会有错，也相信时间会把徐念妤现在对他的喜欢慢慢变小，然后再到消失。

　　有时候，人们会低估一个人对他人的喜欢。

　　“半个小时，我就在这看你下不下去，你要是直接告诉我，让她走，我现在就下去让人家小姑娘走，不在雨里和你死耗。”

　　两个人像是在僵持，一个想要在外面等人出来，一个站在里面想要死赖着，时间一到徐念妤便会失望地离开。

　　或许是足够了解徐念妤，所以时津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不担心地等着。

　　时津无法再去乞求更多，也无法再给徐念妤希望和别的事物，他心中的想法是，终将一个人。

　　或许是记忆太过深刻和难忘，心中的那一个坎也无法跨过，每次都在抬脚快要越过那条线的时候，腿又被收回，是他走上这条道路就不配再去拥有别的。

　　无论说什么，时津都不会再出现徐念妤面前，一切终将会过去，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费尽心思地去躲避，找着理由不再见面，聪明人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宿舍外站了几个人，纷纷对着两人身影摇头，然后互相走下楼梯，小声地谈话没有传到时津耳边。

　　“我就是搞不懂时队怎么想的，好好的事情，好好的话不说，非得当个哑巴，事情都憋在心里，他说出来我们去解决不就行了吗。”

　　“唉，看得我都心疼小徐，这是第二次一个人到这了，先不说路程远，耗费时间长，就光是在外面雨中站半天，等不到时，我要是女孩子，早就拉黑踹一边去。”

　　“搞不懂，都说年轻人理解年轻人，我比时队小，我都看不懂他这种行为，想八辈子都想不出一个明白啦。”

　　“不说了，每个人想法不同，我们不是他，有些事情啊，根本无法思考，我看就这样折磨自己吧，等药用完了，继续买，反正花的是自己的钱。”

　　少数人知道时津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但话语也从未讲清楚，说的一半然后又不说下去。

　　“什么药？你倒是说下去啊。”

　　“知道这个干嘛，拿着你手机和你妈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