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国的故事》梅酝

39、39

　　歌声只能短暂地让徐念妤好受一些，脑袋慢慢地往后放，碰到东西的时候，一激灵转身，看到时津在她旁边还松了口气，然后抬手把耳机弄得紧一些，悄悄站直身体往前面跨一小步。

　　微小的举措在时津眼中变成了躲避，眼底的晦暗更深，他说服不了自己跨越很长的阻碍和自己做了许久的内心想法改变，说服不了自己去祸害徐念妤，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她。

　　曾经所想的，只要她好，身边人无论是谁都无所谓，这样的想法一下子被他抛到脑后，再也不去思考。

　　徐念妤的奶奶让她依靠了许多年，而突然的离开，等同于让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孩被抛弃，时津无法去想这几年她是如何度过，只想把她抱在怀里。

　　心里这么想，实际行动也鲁莽，时津右手放在徐念妤右耳处，然后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身前，身体微微侧过去，似是要把人圈起来。

　　徐念妤起初是因为脑袋突然的晃动感受到头疼，然后又因为时津在她身边，有些疑惑，但没有从怀中离开，和上次在依山游乐园一样没有推开。

　　熟悉的衣服香味传到鼻尖，徐念妤脑袋悄悄挪动了下调整位置，她只希望此刻能够时间走得慢一些，让她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瞬间。

　　但头昏脑胀的徐念妤很快就闭上眼睛，她只觉得身体很沉重，药效在她身上存留许久，想来到时候进单位做事情也不会麻利。

　　时津盯着徐念妤的头顶，右侧有个草莓发夹，勾到衬衫的线头，抬起胳膊小心地在上面绕了一圈，松开后重新搭回她的肩膀。

　　想要做一件事，要去耗费很大的时间和思绪，来给自己鼓足勇气，建设足够的信心，但突然去停止或者放弃，是非常简单，只要不去想就好了。

　　时津现在正处于这向前和停留的步伐，他清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无法克制自己的内心和举动，然后慢慢把徐念妤拉到身边，可他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当高墙再次建立起来，他还是会把徐念妤往外面推，可这对她不公平。

　　早在离开依山前，时津并未想过回S市，是后来那晚的说话声，始终在他耳边萦绕，心中久久无法忘怀。

　　想着如果亲眼看到徐念妤对的另一半很好，他便愿意放心地离开，可真的站在马路边，看着里面的人有说有笑，他又不甘心。

　　伴随着浓重的香味，徐念妤靠在时津身上小眯一会儿，想着上次是他靠着，这回轮到自己，有来有往谁也不吃亏。

　　单位往返家的这条路，徐念妤花了三次彻底记住，而不需要手机导航，而是一次就全部记住，在下车站点的前一站，轻拍她的肩膀，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叫醒。

　　徐念妤本就没有深度睡眠，她迷糊地睁眼，然后神情木讷地靠着栏杆，行驶在轨道上刺耳的声音再次传入，在她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时，一双大手已经覆盖在她的耳边。

　　徐念妤睁眼侧头望向时津，觉得今日的他很是奇怪，为什么这些举动做出来反而让她觉得很彷徨。

　　几秒后声音消失，列车停靠到站，时津有眼力见的放下手，门打开的瞬间徐念妤也迈步走出去。

　　狭小的扶梯，拥挤的人流，时津始终跟在徐念妤后面，像是要弥补过往的错失，却又无从做起。

　　徐念妤只觉得现在是梦，如同在依山的游乐园一样，离开后便回归现实，然后又是无止境的等待。

　　她猜不透时津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昨天她说的那句话，还是他真的良心大发，想不明白。

　　后面徐念妤和时津之间再没有交流，保持着前后一个人的距离。

　　到单位那条路上，徐念妤仰头望了眼梧桐树，绿茵茵的，路上的鲜花随时绽放，此刻心情也好些，不再死气沉沉。

　　站在玻璃门前，时津扯住徐念妤的衣袖，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这回没有拒绝，拎着袋子扭头就走，丝毫没有犹豫。

　　“早上好啊。”徐念妤走在椅子上和给她打招呼的同事回话，手中的面包也算是有了用处，挨个传递后每个人桌子上都有早饭。

　　“想好去哪里了没啊，家人们，没几天了，今天都周五了。”

　　“急什么啊，我们不是都还在考虑吗？这才周三不着急。”

　　“我可想好了，我们去Y市，去体验诗句中的烟花三月下扬州。”

　　徐念妤听着后面实习的女孩子说到这句话，笑了笑然后毫不留情地说：“大学的时候，我因为济南的冬天这篇文章，到济南过春节，给我的感受和先生写的完全不同，回来之后，我和社里的老师说到这个事情，猜猜老师这么说我的。”

　　“怎么说的，小徐姐你别卖关子啊。”

　　徐念妤笑意直达眼底地说：“永远不要相信文人笔下的风景，因为他们都是带着情怀写的。”

　　“哈哈哈，怪不得，原来还有这个故事。”

　　“怎么以前没停你说过啊，不过仔细想想说的也没错。”

　　办公室里的笑声越来越多，一天的上班好心情也都在这一刻开始。

　　楼上欢声笑语，楼下顶着烈日的时津却没有那么好受，额头和鬓角的汗持续掉落，正午时分正是最毒的时候，依旧在徐念妤单位前公交车站坐着。

　　工作忙起来，徐念妤也没有心思去想时津，中午吃完饭路过门口，扫了外面一眼，发现他的背影后脚步顿住，随后又回到咖啡吧台买了新出的气泡水饮料和三明治，提着袋子往外面找时津。

　　刚出去就被外面的热风糊一脸，徐念妤紧闭双眼，没有风后睁开往下面走。

　　大门和公交站台之间隔了一条小路，徐念妤穿过去，绕着公交站台的一边到时津身侧，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椅子上，又见他热得脸侧和鬓角都是汗，不忍心他继续待在这，小声且柔和地说：“你回去吧，外面太热了。”

　　时津又能去哪里呢，除了跟在徐念妤身后，其他的都去不了，他扯着嘴角笑了笑，只不过有些难看，没有回答。

　　徐念妤见他性格这么倔，恨不得在马路边立刻拦一辆车把人送上去，但她还是很耐心地说：“不行你到我单位大厅坐？”

　　或许是说出来的话能够接受，时津抬眼望向她，眼中看不出清晰，只是神情不同，似乎有着些许期待。

　　徐念妤只愿是自己看错了，也不想继续往那方面想，她又提着袋子往单位里走，这回时津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

　　大厅有书柜也有座椅，形成了一个小型对外开放的图书馆，不过就是无法上楼，因为都要刷指纹或者楼卡才能通过闸机进去。

　　徐念妤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口袋里的手机持续振动，她拿出来看了眼，是群里的多人通话。

　　“我先走了。”来不及和时津再说话，迈着脚步匆忙地往办公室走去，接通电话后小声地交谈。

　　“小徐姐，楼下的是你对象吗？怎么悄无声息的。”

　　身边突然说话声让徐念妤吓一跳，她睁大眼睛盯着问：“你说什么？”

　　正在专心做事的人，突然被打扰自然没有听到说的是什么，问了一遍得到了回答却是没什么。

　　徐念妤无奈地叹气，盯着身后人的背影内心嘀咕怎么突然神神叨叨了。

　　“群里的消息都看了没啊，怎么还没回我。”

　　“我看看，你发的什么。”

　　“我选好了，你们看有没有赞同的。”

　　徐念妤打开群聊，在里面网上翻看聊天记录，周围同事接二连三地说话。

　　“我觉得挺好的，H市虽然开车过去四个小时，不算近但是江南著名古镇就在那里，还有竹博园可以看大熊猫，这么热的天那里还有漂流。”

　　“我们这还没决定去哪里，你就已经把旅游计划想好了，先斩后奏啊。”

　　“其实不错诶，看看多少人赞同。”

　　徐念妤坐在椅子上侧过身面向同事们，在几人中并没有立刻做出选择，而是朝着提出意见的同事发出肯定的眼神以及点头。

　　忽然就莫名其妙地订好地方，徐念妤早已不觉得奇怪，摇摇头重新面向电脑。

　　“小徐姐，他们做决定就这么的粗糙吗？”

　　徐念妤没忍住笑出声，“习惯就好。”

　　大厅里的时津坐在椅子上找了本书，安静地等待，许久没有看书的他，感觉身处高中教师，那种学习的压迫感随之袭来，但他本能对这个感觉很熟悉。

　　朝花夕拾，时津在见到这四个字便挪不开眼，他记得自己给徐念妤做的书签就夹在那本书里，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抽出来拿在手上看。

　　心想，不知徐念妤还记不记得那个书签。

　　这本散文集里，时津印象最深的便是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小学课本里的经典文章。

　　时津很可惜自己没有去过，看这篇文章时，脑海中想着作者笔下的屋子到底什么样。

　　时津所想的，徐念妤早在大学时期就去过，只是那个年代很普通的房屋而已，但心中的好奇却是，那么近的路，为什么还会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