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国的故事》梅酝

27、27

　　发车前三个小时，徐念妤等到了候补车票成为正式车票，心愿越来越接近，她拿着包慢悠悠地往外面走。

　　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现在到外面走一走，这样晚上坐车就不会太累，能够买到票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她想老天应该也是希望她过去的。

　　发车前一个小时，徐念妤检票进入候车大厅，望过去大部分人就站起来聚集在检票口，她找了个空位远远地坐下。

　　徐念妤的印象中只乘坐过高铁，小的时候或许乘坐过火车，但这么久过去早已经忘记。

　　她曾在照片或者视频上看着绿皮火车的存在，快时代的发展，它并没有“退休”，而是依旧处于一线。

　　或许很多人并不理解为什么还有绿皮火车的存在，但是如果自己乘坐列车，从头到尾便可以理解。

　　大部分都是外出打工的中老年人，耗费大价格乘坐高铁或者飞机，远没有火车划算，平时本就不舍得花钱，更不要说放在交通上。

　　徐念妤靠在椅背上，窗外的天慢慢地暗下来，也才五点出头，已经没有太阳，只留下它的余光。

　　手中的书也被她紧紧抓住，手机放在背包里，还是时不时地拿出来看一眼。

　　早在买到票后，徐念妤心中便记得车厢和座位，但好像突然卡顿忘掉了，需要再打开手机确认到底是多少号。

　　提前半个小时检票，车站大屏幕上正在候车四个字变成开始检票，徐念妤没有着急去排队，等到前面的人慢慢少了，她才起身。

　　身份证在闸口放置，下一秒闸口就放开，身份证往下滑，大拇指和食指按住，拿在手上后放回到口袋中，拉链顺势合上。

　　进去后，徐念妤找到自己的位置，是靠窗的，她突然庆幸，还好不是在最外面，不然小桌子都碰不上。

　　绿色手提包被她放在腿上，书本也摆在桌子的一角，空位还挺大，勉强可以撑住一段时间。

　　六点二十四准点发车，周围人呆滞地望着窗外，或许是身边都是中老年人，他们手中大多都是老年机，有的就算是触屏手机也不太会用，只是一个电话。

　　徐念妤旁边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身体瘦小，皮肤黢黑，额头上盖着一个布巾，手中的小孩也只是放在木条制的框中，在她的左边是一个巨大的行李袋，上面全都装满了，只好挨着身边放，旁边有人走过的时候，她都会警惕地用手抓住袋子。

　　徐念妤观察完旁边的妇女后便将视线放在早已展开的书本，身边说话声虽然越来越多，但是她不为所动，沉浸在那一个个故事中。

　　两岁多的小孩正是好动的年纪，不一会儿哭声便传到她耳边，虽然第一时间有些不舒服，眉头皱起来，但是很快又神情正常。

　　过了几分钟，小孩被哄入睡，徐念妤突然之间就没有了想要看下去的欲望，因为她被前面两位不认识的大爷谈话内容吸引。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啊，当年每五公里修山里的铁路，就会有一个人牺牲，算算也都四五十年过去了。”

　　“是啊，我还记得这段路没动工时的样子，全部都是山，想要开通就得炸，没完没了地炸，两三公里的路程就得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人就从别的铁路借。”

　　“现在好了，不仅有地下的，还有上面的高铁，总归是把路弄出来，当初的口号是，要想富先修路，全国各地光是修路就是几十年啊。”

　　徐念妤微笑着听着两位大爷的话，衣着和周围的人不同，透露着板正，从话里看，想来是非同寻常的人。

　　火车上的聊天声能很快地打消无聊的时间，伴随着说话声，很快就到了晚上，周遭也安静许多，大多都趴在桌子上睡觉，部分是靠着椅背仰头。

　　徐念妤身边的妇女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她思索许久后开口道：“您好，抱着方便吗？可以让他躺着睡。”

　　妇女被徐念妤的搭话吓到，睁大眼睛警惕地看向她，然后摇摇头说出不标准的普通话：“不用，谢谢你。”

　　或许是对陌生人的害怕，妇女拒绝别人的示好，哪怕是胳膊肘酸痛也要坚持着自己抱孩子。

　　徐念妤笑了笑没有再开口，看得出来对她小心，她望向窗外，火车也才行驶四个小时，感觉上过的还挺快的，睡一觉距离依山更近一些了。

　　伴随着这个想法，徐念妤收了收胳膊，抱紧背包，然后趴在桌子上望向窗外，时间久了渐渐的困意上来，眼睛慢慢合上进入梦乡。

　　“盒饭需要吗，十五一份的盒饭，花生瓜子泡面矿泉水应有尽有。”

　　“有需要盒饭的吗，花生瓜子泡面矿泉水饮料。”

　　清晨是在列车员推着小车的喊叫声醒来，徐念妤睁开眼便闻到泡面的味道，一夜过去车厢的味道发生了变化，各种味道混在一起，有些不适应。

　　她把放在背包里不常用的口罩抽出一个戴在脸上，瞬时就好多了，味道大多都被隔绝在口罩之外。

　　一夜过去徐念妤并没有想吃的欲望，车程还没有过半，坐的身体不大舒服，她微微站起来拿着手机，身旁的位置早已空了。

　　反而是车厢和车厢连接的地方，接热水和就餐区有许多人。

　　偏远地区铁路两边部分都是山或者地，很少看到独栋的居民楼，就连经过的站台都很小，没有什么人在上面。

　　徐念妤靠在门边看着路过的一切，每往前移动，心就会扑通跳得厉害，她低头盯着鞋尖苦笑了下，这样的滋味也就只有她一人承受着吧。

　　“还不去？一个大老爷们磨叽什么。”刘指导拍着时津的后背，力道并不小，整个食堂回荡着，“待会儿赶紧给我去，这都几号了去？第三天，人家都打电话过来问了。”

　　时津反手摸了摸后背，然后面无表情地说：“知道了，催什么。”

　　“你这小子，办事情不利索被说的是谁，还不是我？你倒像个皇帝一样不着急，我成了太监啊。”

　　时津扯了扯嘴角，“你要想当，我不拦着。”

　　“滚犊子去。”

　　早上万里晴朗，时津还没走出大门，刘指导把雨伞丢到他脚边说：“伞拿着，别一会儿回不来困在路上，不然没人去接你。”

　　时津弯腰捡起来拿在手上，另一只胳膊抬起来挥了挥，不回头地继续往前走。

　　刘指导面露无可奈何，摇头嘀咕着这臭小子。

　　换成第二辆列车的时候，徐念妤被眼前一幕吓到，和上一绿皮火车相比，这一辆座位乱，车上还有许多畜牧。

　　人和动物在同一列火车上，徐念妤从未见过，她小心翼翼找到自己位置，坐下去后慢慢张望。

　　后来她看到用相机记录这列列车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在和车厢里的一些叔叔阿姨说话，镜头对准着他们。

　　徐念妤很是好奇，坐直身体看着前面的小伙子，大概和她差不多大，应该是现在网络上所说的旅行博士。

　　他们用相机代替眼睛，去记录每一个瞬间，多年后也不会因为想不起来而后悔，因为相机早已替他们保存。

　　等到小伙子坐在她同排的椅子上后，她紧张地说道：“”不好意思，你是在拍摄视频吗？

　　一个采访别人，突然被人问话，小伙子还有些慌乱，表情呆愣地说：“对啊，我是在用相机记录这趟列车。”

　　“方便问一下，这个列车是有什么故事吗？”徐念妤小声问道，调整坐姿后身体微微侧向小伙子，“冒昧地叨扰了。”

　　“没事儿，故事谈不上，这个车是我从小坐到大的，以前上学的时候，就从家里坐车到市里，只要一块钱，票价二十几年没有变过，现在我大学毕业，工作方面是自媒体，想着这个列车不仅仅是承载我一个人的故事，也有许多同龄人或者长辈的记忆，所以趁着假期回来我便想着拍下来。”

　　徐念妤听见后，想到手中的书有个故事讲的就是铁路，她突然起了心思，“您看方便留一个联系方式吗？我是从事新闻方面的，想着你相机里的视频和照片，可以用来报道。”

　　徐念妤没有把话说得很仔细，她只是想到了可以往哪方面发展，还要等收集完相关资料才可以敲定。

　　小伙子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打量了下她，可能看起来不像是骗子，然后爽快道：“行啊，没问题，我加你吧。”

　　徐念妤把二维码找出来让他扫，小声问：“您贵姓？”

　　“哦，我姓王。”

　　“谢谢你了，具体等我上班后再和您聊。”徐念妤脸上非常抱歉，她觉得是打扰了小伙子。

　　“都是小事情，无所谓。”

　　火车上的机遇，也给徐念妤一个机会，后来回到S市，和这位小伙子共同完成了一个短片宣传和纪录片，让更多的人去了解铁路和大山深处的人们。

　　徐念妤第二列火车不用坐到底，火车到达L市已经是三号的早上六点，她再从市里到依山县，还需要两个小时的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