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国的故事》梅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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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海拔，风向不定让火势更加难以控制，再加上当地地形复杂，着火点大多位于悬崖陡峭处，很大范围是没有路，无法上去，灭火的工作极其困难。

　　当地森林的腐殖层厚，不容易打灭，山上所能接触到的水少，仅仅依靠十几辆消防车带来的水，根本无法灭掉。

　　徐念妤身旁的人越来越多，站在前线她根本帮不上忙，大致统计下来已经有指战员和消防队五百多名，从上午到下午不休灭火，只见人往上，不见人下山。

　　山顶的巨响都让山脚下的人身体颤动，纷纷寻找声音发出点，眼前的火突然间变大，冲出三十米高的树木，直逼上面的天空。

　　氧气一旦充足，火势便会越来越大，一上午的工作瞬间白费，对讲机里的声音是和树木发生摩擦声音，虽然呼叫但最起码有声音，也能够联系，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全然失联。

　　下午四点，依山大队三支队伍已经上去七个小时，至今没有见到有人下山接受救援物资。

　　徐念妤紧张地在一边，像上次那样坐在石头上，心中的慌乱持续，刚才那声爆炸，让她不由得担心时津是否和之前那样就在爆炸点周围。

　　晚上六点，火灾已经发生十二个小时，愈演愈烈的状况下，几个支队纷纷向上级请求支援，同时省委副书记和省长带着相关部门负责人连夜赶赴立江。

　　晚上七点，陆军集团某旅出两架直升机紧急支援立江镇火场，西部战区总医院15人带着救援物资同机前往。

　　黑夜中，身上的灯持续在黑暗的地方照着，前方百米远的火朝着人逼近，枯掉的树枝阻碍前行的道路，一脚踩在石头上，双手把树枝推开到身旁，避免拦住后面人的道路。

　　那前方的火比白日的太阳还要火红，远远望去就好像巨大的火球出现在人的身边，有着要滚落的意思。

　　平整的道路上，两边的火已经被打灭，消防员们排成一列往远处的森林走去，高的树木无法盖住火灾，着火点正中心持续地往上蹿，烟雾也伴随在旁边。

　　黑夜徐念妤站在山脚下将所有的火点看得一清二楚，最早一批消防员已经上去十二个小时，最晚的也已经六小时，其中没有人下山，只能通过手上的对讲机获得联系。

　　陡峭的下坡处，无数着火点在树根处往上蔓延，渐渐地形成连线，枯枝踩在脚下又会有无数的枝头落在身上，然后覆盖在上面，身体趴在下坡点，一脚踩在上面，一脚又抵着身后的小石头，手上的动力吹风机朝着火点运作，短距离的火点很快就被扑灭。

　　火场状况不断，山脚下的徐念妤也无法踏实，已经数不清有几个燃爆点，每次都能够听到很快回答声，但都没有时津的声音。

　　都说没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徐念妤始终彷徨盯着山顶那无法熄灭的烈火，双手互相握紧，看着身旁人一个个都做着准备工作，她只能无力地待在旁边。

　　十一点，一批消防员从半山腰下来，但这一批里没有徐念妤熟悉的面庞，她不由得担心起来，直到看见越来越多的消防员往山下走，渐渐的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被她找到。

　　两个人隔着百米，中间数百人，但都下意识地就找到对方，山脚下的灯光足以让徐念妤看清时津，不仅仅身上都脏得一塌糊涂，露出的所有皮肤都黝黑，脸颊上的划痕严重到出血，身上的装备头一回不板正地放在他身上。

　　徐念妤没有上前去找他，而是慢慢地坐下来，见到人下山突然就放心许多，始终保持着清醒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

　　时津黝黑的脸颊上，无法看清表情，放在身旁的手抓着吹风机，过了许久放到地面，然后席地而坐。

　　“时队，吃点吧。”

　　“就是，在山上你都没吃。”

　　时津看了眼他们手上的饭，附近村民怕他们没吃得送到这边，但他现在没有胃口，推开盒子沙哑道：“放一边，你们吃。”

　　火场里的灰尘再加上自己的吼声，嗓音全然便粗还带着沙哑，时津靠在身后的垫子上，背对着山火，隔着远距离，都感受到火场的热和烟尘。

　　前线所有东西都被烟尘所覆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逃脱掉，奋战十二个小时，突然躺下来睡意便有，时津望着旁边渐渐熟睡的队员，悄悄地站起来往前面走。

　　白天所支援的队伍部分都已经下山，而十点钟山脚下又出现百名消防员，是省会消防队派来支援的，下山时他们就已经从另一处上山互相交接。

　　截至现在，六百多名消防员为了扑灭这场山火而奔赴，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失联。

　　“怎么不去睡觉？”刘指导见人到旁边就想要推开赶到一边去，而时津身体一动不动站定地看着上面的地图。

　　“这不是说休假的吗？怎么又来了？”

　　刘指导叹了口气，朝身旁人说：“白天是要走的，他车还没开走，队里接到电话就响铃，他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地过来。”

　　“这不是胡闹是什么，这火短时间灭不掉，事情不都耽误了？”

　　站在时津父亲战友的角度去考虑事情，自然是不希望他在休假的时候有过来灭火，但人已经来了，也成定局。

　　时津听着两人对话，完全不放在心上，双手叉着腰用笔勾着最远端悬崖处的火点，至今没有队伍过去，而这个火势凶猛的地方极有可能是最初点。

　　刘指导拍开她的手，瞪着他说：“别以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马上直升机就带着远处的水过来，不需要人去冒险。”

　　直升机从远处带水到立江，一次来回需要半个小时，从十点半到现在也才洒水十二吨，对于这山顶连成一片的火，完全起不到作用。

　　历年来火灾也没有出现这次的大阵仗，所有人都知道面临的是什么，没有人打退堂鼓，依旧不懈地继续向前。

　　“回去睡一会儿，两点你要带着队继续上去。”刘指导视线落在时津脸上，瞧他没动静又开口，“不睡那你去把人家小徐安抚好，你也是不听话，让人跟在身边受累。”

　　提到徐念妤，时津脸上才有反应，转身朝她所在的方向走去，只见人脑袋埋在膝盖里，朝向一侧，手指不老实地抓着裤脚，身体微微地晃动。

　　时津到她面前蹲下，打算捧着徐念妤脸却发现双手脏脏地布满灰尘，放下后小声喊道：“徐念妤。”

　　被喊的人立马抬头，无助地盯着眼前人，担忧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没事就过来了。”时津的手无处安放，想要去摸她的后脑勺，但又怕弄脏。

　　徐念妤似乎是看出他的顾虑，双手拿着他的手腕放到自己后脑勺，笑着说：“我不嫌脏。”

　　时津忍不住揉她的脑袋，疲惫的眼睛露出笑意和欣慰，“没事别坐在这，后面有搭建的帐篷，去里面睡一觉。”

　　“睡不着。”徐念妤小声说道，烈火在眼前做不到不去看，反而异常地关心每一处的动静。

　　时津摘下防火头盔，全脸唯一干净的地方就只有头顶和额头，抵着徐念妤的眉心说：“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比所想的要时间久，一直不睡觉你撑不下去。”

　　徐念妤摇头说：“想等到灭火结束看着你回来。”

　　周围的山火让徐念妤的不安全到了极点，哪怕现在时津站在她面前说话，依旧会害怕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样的恐惧让徐念妤身心不舒服，可内心就是在作祟，如同上次火场时津失联那样，她做不到不去想。

　　时津轻拍她的后脑勺，温柔地安抚道：“没事，不会有什么危险，在上面会很小心，不要害怕和提心吊胆，不然我在哪感受到说不定分心了呢？”

　　时津安慰着她，想要通过说出的话让徐念妤的心平静，灭火过程自然是全心贯注想不到别的，而这些话只是希望她能够定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徐念妤脸上的慌乱消失，随之安静地趴在时津肩膀上，哪怕看见灰尘还是选择贴着，眼角和脸颊都蹭上烟灰，“我知道。”

　　时津不敢动弹，生怕再让徐念妤沾染上灰尘，僵着身体说：“要是不去睡觉，待在这哪也别去，不要往前面去，离消防车那边远一些。”

　　山顶的火影响到山脚下部分区域，尤其是爆炸后带着零星火点抛向空中，然后又滚落下去，时津下山的时候就瞧见部分山脚已经有被影响，特意叮嘱她。

　　徐念妤视线放在躺在地上直接睡觉的消防员，想着时津肯定没有睡，着急推开他说：“你去睡吧，不是说待会儿还要上山吗？”

　　时津见她旁人话听得明明白白，自己的话却根本不理会，耐不住她的性子说：“一会儿就去。”

　　远处望向山峰和悬崖，火光四射带着巨大的声音，没有人可以睡得安稳，而不入睡的人，始终在担忧山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