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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14章 通往爱的道路并不简单(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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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修言好像陷入了一片温暖的海洋中,他沉沉睡了过去。
梦中的意识中断,程惜也从暖洋洋的感觉中醒来,她睁开眼,车窗外的阳光正温暖地洒在她的身上。
她连忙看了下车厢里的时钟,发现才不过上午十点钟,她只睡着了两三个钟头而已。
这时她的车厢门被礼貌地敲响,她打开门发现是侍从礼貌地请她前去和陛下享用茶点。
看起来肃修言是刚处理完紧急政务,在午餐前有一段可以放松喝茶的悠闲时光。
正好关于刚才的梦,她也有事情想问肃修言,就点头收拾了仪容跟随侍从过去了。
车厢外面的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大臣们,肃修言也离开了办公桌,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支着下颌眼睛微眯,另一只手则搭在翘起的长腿上。
他面前的雕花木桌上摆满了各色华丽的甜点,描金的华丽骨瓷茶杯里,则倒好了两杯香味优雅浓郁的红茶。
要不是知道他曾经穷得需要接任务才能凑够钱给父亲和哥哥买礼物,程惜还真想不到他对于饮食会不挑剔——不过他看起来也好像并不是不挑剔,大概只是,有些时候没办法挑剔。
他看向她,弯了下唇角开口:“你这是睡了一觉?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程惜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我确实补了觉……又看到你的记忆了,好像还有部分是我哥哥关于你的记忆。”
肃修言倒是没像她想象得一样发怒,反而沉默了片刻,就妥协一般轻叹口气,没有去接这个话题,示意她享用茶点:“这个樱桃挞不错,你可以试试。”
能被皇帝陛下称赞不错,当然不会是一般意义上的不错。
程惜拿起来一个咬了一口,注意力却放不到食物上,甚至有些味同嚼蜡。
她喝了口红茶,还是准备继续说:“那么在我梦到这些记忆的时候……你是清醒的吗?”
他用手背支着下颌,对她笑了下:“我一个上午都在会见大臣,你说我是不是清醒的。”
他说着还补充了句:“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回忆这些陈年往事,我在思考别的问题。”
程惜“呃”了声:“那这些事情……”
他反倒是又笑了笑:“所以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梦到我的回忆……大概是我们之前推测,在我们两个都入睡的情况下,你就能偷窥到我的回忆,这个推测应该是错误的。”
程惜只能说:“我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补一下觉。”
也许是这时候心情不错,肃修言也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是挑了下眉:“说说看你又看到了什么?”
就算他如此和颜悦色,程惜也还是不敢欺瞒,老实地将自己梦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她看着他的脸色,带些小心地提问:“所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到程惜讲述这段往事,他脸上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这时候抬眼看了看她,弯了下唇:“跟我们睡前在聊的事情有些关系吧,你在皇宫花园里遇到过我的时候,就在那之前的一个圣诞节。
“我发烧后在皇宫里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回学校,不过心肌炎康复得很慢,到了暑假的时候,偶尔还会有些不舒服。”
程惜顿时心疼起来,忙伸手过去握住他放在大腿上的手:“那你在花园里躺着休息,是身体突然不舒服了吗?”
他看了下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唇边的弧度更大了些:“有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不喜欢在里面听他们陈腔滥调的阿谀奉承。”
程惜想起来那时听到的那两位贵妇的讨论:“他们表面奉承你,背后却会对你说三道四。”
他没所谓地弯了下唇:“可惜哪怕他们在背后说再多次我只是个不得宠的废物皇子,在我面前还是只能卑躬屈膝、溜须拍马。”
程惜想到后来的传闻,就问他:“据说那天你回到宴会厅后,把陛下递给你的酒杯打翻了扬长而去……你和先皇陛下那时候还没和好吗?”
肃修言“呵”了声:“他们是这样说的?我那时还有些头晕,失手没接稳酒杯。更何况我也不是扬长而去,父亲扶了我一把,让哥哥陪我一起走了。”
程惜也有些意外:“这么说那时候先皇陛下和你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吗?”
肃修言倒是摇摇头:“我们的关系一直都是那个样子,没什么缓和不缓和的。”
程惜又想起来问:“可是你昏迷前先皇陛下不是抱着你道歉安慰了吗?我以为等你再醒了看到他,你们的关系能和睦一些。”
肃修言看了她一眼,随机露出了一个稍显讽刺的笑容:“不,等我再次醒过来,只看到了哥哥,他根本不在。所以我一直到几年后,都以为那次他对我道歉只是我自己的一场可悲的幻觉。毕竟,皇帝陛下不会犯错,也不可能道歉。”
程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问:“那你后来怎么知道那些事……是真的?”
肃修言沉默了一阵,他本来就用手支着下颌,现在他的头更歪了些,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过了一阵,程惜正以为他不准备回答了,才听到他慢悠悠地开口:“他在最后,告诉了他爱我,他那时说了很多话。他提到了那一次,说是因为南部出现了叛乱,他必须赶过去。等他回来时我虽然还在皇宫休养,但是他看到我对他的态度冷淡,以为我不肯原谅他,就没有再试图接近我。”
肃修言说的这个最后,肯定是指先代皇帝陛下去世前的事。
她想起来那时局势动荡,大皇子失踪下落不明,哥哥作为首席御医也在皇宫中十几天没能离开,大概是因为先代皇帝陛下那时候的病情很严重。
她想着他在哥哥失踪的情况下,还要守着病危的父亲,听父亲诉说那些之前从未说出的话,就试着开口安慰他:“至少先皇陛下和你之间的误解和隔阂,能在他最后的时光里解开,已经很好了。”
他好像还在想着什么事情,有些微微出神,却看向她又笑了一下:“行了,别说这些了。看起来不管是不是我在睡眠的状态,只要你睡着了,你都能看到我的记忆。”
程惜有些歉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确实是这样。”
他弯着唇又笑了笑:“那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睡觉了。”
程惜顿时震惊了,慌得都认真起来:“陛下,一个人长期不睡觉是会严重影响到的健康的!”
看到她这么慌,他反倒失声笑了出来:“好了,逗你的,你还当真了。”
能够吓到她,他好像非常得意,甚至笑得眼角微弯:“放心好了,我舍不得。”
程惜情绪大起大落,愣了下后,干脆十分失礼地越过沙发扑到了他身上:“你还挺开心?”
他倒是很顺手地张开手臂接住了她,带着笑意看她:“我提醒你程医生,我背上还有伤口,不要试图殴打伤患。”
程惜皱着眉看他:“你明知道我也不舍得。”
好像他们一见面就抱在一起亲吻,会显得有些轻浮,可是程惜却只想抓紧一切时间来享受和他的独处。
仿佛他们之间已经错失了太多,所以才珍贵到每时每刻都不能再浪费。
她这么想着,目光自然就落在他的双唇上,形状峭薄的唇瓣微微弯着,可能是因为红茶的滋润,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而是透着一种淡淡的粉红。
她看着就不自觉舔了下自己的唇,也许是她的目光和渴望太露骨,他唇边的笑意就更深了些:“你怎么……”
程惜忍住去咬他粉红色唇瓣的冲动,把头埋在他肩上,努力把话题扯回去:“所以我们怎么办?”
他抱着她,声音里还有笑意:“能怎么办?如果是别人能偷窥我的记忆,现在要么被囚禁起来拷问,要么干脆杀了……你以为国家机密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程惜顿时有点紧张:“你不会真的杀人吧?”
他看着她笑了笑:“我是一个统治者,你不会认为,会有统治者的手上,没有沾染过鲜血?”
程惜连忙把他抱得更紧:“但我知道我的小哥哥一定很温柔,不会故意伤害别人。”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我知道你很怕我会处理你,别拼命恭维我了。”
程惜虽然有恭维他的成分,但她也确实认为不管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有多冷漠,他也都是一个温柔的人。
她抬起头,用手抚摸他的脸颊,还是没有忍住,凑过去吻住他还弯着的薄唇。
他只停顿了片刻,就轻启唇齿,将她的吻还了回去。
他们的口中都还残留着茶点的味道,伯爵红茶浓郁淡雅的花香里又加入了甜蜜的樱桃,仿佛是一场令人沉醉的夏夜盛宴。
她也的确是沉醉其中了,过了许久,她才放开他,还叹息着感慨:“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官,那我一定会向你求婚。”
他沉默了下,带着些笑意开口:“怎么?在你眼里,皇帝的身份反倒是个障碍了?”
程惜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那倒不是,而是你是皇帝陛下,我却向你求婚,那就是在期待自己能成为皇后殿下,我可没有那种狂妄自大。”
他弯了下唇角看着她:“你既然并不期待能成为皇后,却又向我求爱,你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皇帝陛下的秘密情人?”
程惜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也老实承认:“我并没有想那么多。”
他弯着唇角轻笑了声,倒是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而主动转移了话题:“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我们在下午就可以抵达高崖城了,那是座相当有特色的城池,也许你可以出去逛一逛。”
程惜在做了他的随行人员后,就没能指望自己还可以自由行动,现在听到他这么说不免惊喜:“真的吗?你和我一起?”
他还是带笑看着她:“你觉得我有可能走得开吗?”
程惜揽着他的腰,说出的话并没有夸张的成分,而是她的确这么想:“可是我一秒钟也不舍得离开你啊。”
他把手放在她的腰上,微微垂下眼睑:“程小姐说甜言蜜语的本领,真是进步神速。”
程惜抱着他摇头:“你简直在质疑我的诚意……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的唇角倒是又弯了起来,带着笑意:“好,我信,满意了?”
接下来的时光他们倒是度过得很悠闲,茶点过后就到了午餐的时间。
程惜当然和他一起用餐,虽然她不怎么饿,不过这不妨碍她享用御厨烹饪的精美食物。
用餐过后稍作休息,他们先回卧室程惜给他检查了一遍伤口,才帮他穿起了待会儿下车需要穿着的礼服。
肃修言是做过军人的人,就算礼服复杂繁琐,他也能自行穿着整齐,并不需要任何帮助。
不过现在他背上还有伤口,程惜坚持帮他穿戴,她一边系着缀有金色流苏的腰带,一边没忍住在他的腰上摸了一把。
不是她太心急,而是面对这样美好的腰线,要保持完全的理智实在太难。
她自认为做得足够隐蔽,等抬起头,却看到肃修言微弯了唇角看着她,神色有几分耐人寻味:“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淑女。”
程惜清清嗓子:“大部分时候的确是的……除了在你面前。”
他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微笑着挑了下眉:“我允许你继续保持。”
他开了口就是来自皇帝陛下的特许,所以她这算是被恩准揩油了吗?
既然被恩准了,程惜就干脆光明正大地抱住他的腰,在他唇边轻吻了下,满意地点头:“为了陛下,我会拼尽全力保持的。”
他挑着眉笑了笑,十分慷慨大方地任由她借着整理领口继续动手动脚。
就如肃修言所说,高崖城是座十分有特色的城池,神越帝国境内的城池大多修建在平原谷地中,这样方便往来贸易,也方便人口和城池的扩充。
而高崖城,城如其名,却是一座悬挂在狭窄的江岸边,背靠山崖修建的错落城池。
当火车驶过高耸的铁桥驶向城池时,肃修言还有心情对程惜说:“你知道吗?这座城池号称永不能攻陷,就算整个神越帝国,包括神临城都陷落在尸鬼手中,这里还能斩断铁桥彻底阻隔那些怪物。”
程惜倒也是听过这个传闻,但是现在这些话从皇帝陛下口中说出来,那当然跟普通民众来说含义不一样。
她十分虚心地揣测着肃修言的脸色发问:“你是觉得这个说法不好?”
他轻笑了声:“这个传言原本就是受封在这座城池的霍恩海姆家族放出来的。比神临城更加坚固不可陷落?那就是说神临城会陷落?而神临城陷落之后,这里就是人类最后的堡垒?倒是野心不小。”
程惜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个医学生,对这些政治游戏一窍不通,只能又问:“所以他们有反抗首府的意思?”
他看着她弯了下唇角:“他们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实力,无非是想谋求更多的政治资本而已。”
程惜想到的却还是他的安全:“你在这里会不会遇到危险?”
他看着她,眼睛里也有笑意:“我不是说了吗?他们没有胆量,也没有实力。”
程惜拉着他的手臂,还是不想放开:“可我还是担心你。”
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总觉得似乎有事会发生,而这种预感并没有由来,就好像是她一直以来的那种奇怪的感觉的体现:
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就如同一个表演到了最后阶段的剧本,结局即将到来,而她却茫然无措,甚至并不清楚自己所要扮演的角色。
他看着她又笑了笑:“放心吧,这次只是例行巡视而已。到了后我还有很繁琐的政务和会谈,你如果觉得无聊,在晚宴之前都可以在城堡附近逛一逛,我会让柳时务跟着你的。”
他说着还安慰一样对她解释:“在你身上释放咒语的人还没有找到,人员杂乱的地方,诸如集市就没办法去了。”
程惜虽然还是不想离开他,但他说了要处理政务,也就代表有些场合她并不能和他一起出现,那么安排她到房间里枯坐确实会无聊。
她只能点了点头:“好的,我也会自己注意安全的。”
没有时间再留给他们说更多的话了,因为火车已经平稳驶入了高崖城的车站,他们也看到了在站台上欢迎皇帝陛下到来的华丽仪仗队。
在火车上度过了二十多个小时后,程惜终于再次踏上了坚实的地面,高崖城的气温明显要略低于神临城。
在站台上欢迎皇帝驾临的霍恩海姆伯爵身材微胖,有着一头卷曲的金色头发和略显滑稽的两撇胡子。
他红光满面地鞠躬行礼,一边说着欢迎词,一边握住肃修言的手亲吻他的手背,言谈举止极尽谦卑,倒是看不出来有丝毫野心的样子。
肃修言也微笑着向他致谢,态度和蔼可亲,同样一点看不来就在五分钟前,他还嘲讽了这位伯爵不自力量。
欢迎仪式的氛围非常热烈和谐,随后肃修言和大臣就被接上了专用的马车,一行人前往城池最高处的霍恩海姆城堡。
程惜被单独安排在一辆马车上,只有柳时务和她同乘。
她觉得自己的待遇有些特殊,就带着些尴尬地问柳时务:“我在视察团中的身份是什么?御用医生吗?”
柳时务看着她非常有礼貌地微笑:“陛下告诉我,如果有人问起,就介绍说您是陛下的未婚妻。”
程惜被“未婚妻”这三个字镇住了,僵硬了一阵才说:“可是,陛下的未婚妻就是未来的皇后殿下,这是很郑重的事情,难道可以随便说的吗?”
柳时务还是礼貌地微笑着:“所以这种郑重的事情,陛下怎么说,我就怎么复述。”
程惜只能抬手扶住额头,期望别有人询问柳时务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过这个好像也不太可能。
所以说她直接从身份不明的随行人员,变成了皇帝陛下还未对外正式宣布的未婚妻?这个转变也太快了点吧?
柳时务这时还微笑着补充:“其实程小姐昨晚休息的那节车厢上,除了您之外,就只有内阁总理大臣下榻了,所以我想程小姐身份的尊贵程度,在昨晚就已经被人知晓了。”
程惜又沉默了,住在肃修言那节车厢的隔壁,难道不是为了方便他半夜发疯把自己拽过去吗?怎么又成了殊荣了。
总之她在这豪华的皇家视察团中享受着特殊的待遇,一路被带到了霍恩海姆城堡里。
坐落在高崖城之巅的伯爵城堡,当然比城池里普通的建筑更加宏伟壮丽。
城堡下围绕的层层花圃向外垂下藤蔓和红枫树枝,从下方看上去,花园仿佛建筑在空中,确实颇具特色又美不胜收。
肃修言在下了马车后,就和大臣们一起,被伯爵接到了城堡内的会议大厅,看起来是有政务方面的事情要谈。
程惜不方便一起过去,如果是到旁边的小宴会厅内休息的话,则免不了要跟伯爵夫人和一众贵族女眷应酬。
肃修言果然了解她,如果让她去和那些贵妇人打交道,那还真不如直接去外面转悠一下午来得轻松。
好不容易来到这座久负盛名的高崖城,她当然是想到集市里逛一逛的,不过肃修言也说了为了安全,她不能去集市。
她站在城堡的露台上俯瞰了下,看到城堡外不远的地方,还是有着一条开着几个商店的小型商业街。
这条街道的装饰也比较精美华丽,看起来应该是主要为伯爵府邸和贵族们提供服务。
虽然店铺里的很多东西她大概买不起,不过看一看总是可以的,她想着就对柳时务说:“我去那里看一看可以吗?”
柳时务挥手叫来一名下属:“带人去把那条街道肃清……”
程惜连忙打断他:“肃清就不必了,本来人也不多,我们低调一些就行了。”
柳时务也礼貌地鞠了下躬,改口对下属说:“你跟我一起护送程小姐。”
程惜松了口气,只带两名护卫的话,也不算太显眼。
那条商业街就在城堡墙外,程惜本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所以选择步行过去。
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秋日的清爽空气拂过脸颊,温度也恰到好处,确实适合在户外活动。
柳时务和他带来的那名下属跟随在她身后,他们没过多久就走到了商业街中。
这排店铺经常服务于城中贵族,不但装饰门面华丽,卖得东西也并不凑数。
除了华丽时髦的神临城商品外,还有不少颇具本地特色的手工艺品,程惜一路看过去,倒也不觉得无聊。
她没想过用肃修言的钱或者皇帝特权,所以只是看来看去,并没有打算购买这些标价昂贵的商品。
即使如此,她身后跟着的两名身着制服的皇家侍卫,也让店铺的服务人员不敢怠慢。
她从一家手工定做珠宝的店铺里出来,又走进一家订制私服的店铺。
接待她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匠人,倒是非常热情,不但给她推荐了几款礼服,还极力邀请她去店内的女士试衣间量尺寸。
程惜正想解释自己明天可能就要离开高崖城,恐怕是来不及等订做的衣服完工,女匠人就带着笑意伏在她耳边,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我是你的接头人。”
程惜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她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能尽量保持镇定地看向柳时务。
柳时务接到她的目光,颔首对她微笑了下,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发觉异样。
程惜大脑运转飞快,她对于这个人还有什么“接头”的事情毫无所知,她是被误认为别的人了吗?
几乎是在一瞬间,她就做好了决定:无论这个人属于什么势力,既然她错认了自己,为何不将错就错,说不定还能从她口中套取到信息。
于是她冷静地对柳时务笑了笑:“我跟随这位女士去一下更衣室。”
既然是女士更衣室,柳时务和另一个皇家侍卫当然没有跟进去的道理,于是柳时务就点了点头,礼貌地表示:“我们在这里等您出来。”
程惜看向那个女匠人,跟随着她一起进入到更衣室中。
这间更衣室其实并不大,和外间也只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可能这也是为什么柳时务会放心地让她暂时离开自己的视线。
然而就当那个女匠人讲更衣室的门关上后,程惜就看到她的嘴唇张合,无声地吐出了一段咒语。
这个人竟然是个魔法师!程惜顿时心底一惊,她大意了,竟然让自己和一个魔法师独处。
然而那段咒语却似乎只是一个阻隔声音的咒术,程惜感觉到周围突然极端地安静下来,原本门外传进来的微弱声响也都完全听不到了。
女匠人念完屏蔽声音的咒语后舒了口气,就看着她说:“你被皇帝控制住后,我们本来打算在列车停靠补给站台时救你的,但是当时的护卫非常严密,实在没什么机会。”
程惜沉默地看着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话,听起来好像这个女匠人所指的人就是她,但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需要别人的救援。
也许是时间紧急,这个女匠人不等她回答就又接着问:“怎么样?你拿到有用的情报了吗?当年宫廷政变的真相你看到了吗?”
她一口气都说完,一直没等到程惜的回应,才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袋:“我都忘了,你身上的遗忘咒语还没解开。”
她说完这句话,就飞速地又念出了一段咒语。
就像是一直被封尘在大脑内的盒子终于打开,又像是她被人从一个沉醉的梦中唤醒。
她看着眼前的这张年轻富有朝气的面容,和那些逐渐回来的记忆一起,她轻声喊出了她的名字:“罗薇娜……”
她想起来了,好像那些她一直隐约感觉到违和的地方,在这一刻都找到了解答。
她的确是程惜,一个普通的皇家大学医学院毕业生……但她同时也是秘密的地下结社自新社的成员。
她加入自新社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有次在校园里接到过传单,一时兴起参加了一次集会。
然而渐渐地,她发现自新社的政治理想和自己的很吻合。
她厌恶腐朽奢靡的贵族阶层,对饱受贫困劳役之苦的底层人民充满了同情,希望能有一场变革来推动社会的进步。
她开始只是在课余时间参加一些集会,但不知不觉之间,她竟然成为了组织较为核心的成员。
也许是因为她不仅是皇家大学医学院的学生,还是宫廷首席御医的亲妹妹,所以获得了不少额外的关注。
至于这一次的任务……其实她的哥哥并不是忙于工作无法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在自己毕业前夕,程惜曾接到过哥哥从耶加城发来的一封电报。
那封电报只有寥寥几个字:有事不回,小心老二。
这封电报的语言倒是有哥哥那种一惯不拘小节的语言风格,她认为并不是别人代笔。
但是信件的内容却让她有些不好的猜测,别人可能不知道哥哥所说的“老二”是谁,因为这个措辞也太随意了,但她却知道,哥哥指的正是现今的皇帝陛下。
毕竟他日常就会随口说“那个不让人省心的老二”,可能除了哥哥,也没有第二个人敢这样称呼尊贵的皇帝陛下。
哥哥给她留言的事情,她当然没有傻到回去告诉组织内的其他人,他们只是暂时志趣相投的同志,她并没有信任他们到那种地步。
至于这次的任务,则是当她了解到组织的计划后,她自己主动提出的。
组织内一直有人提议调查新皇帝登基前后的事情,也算是对皇权的一种质疑。
当年大皇子殿下失踪,先皇陛下病逝,原本不应该接任的二皇子殿下登基成为新的皇帝。
这一系列事件在很多人心中都是一个谜团般的存在,程惜自己也确实有诸多疑惑。
自新社虽然倡导社会进步,但并不提倡用武力解决问题,他们更像是一群志趣相投的各行业精英,秘密地下非暴力社团。
如果能调查到现今的皇帝陛下,是通过不正当的手段取得了皇位,那么就可以顺势推行反对皇权的运动。
这个任务当然是危险的,秘密调查国家的最高首脑,必定会冒生命危险。
但是因为哥哥的留言,再加上她知道了组织内的调查计划,她就主动提出自己可以接受这个任务。
她的确是组织内最有可能直接接触到皇帝陛下本人的人,她的提议没怎么被讨论就被通过了。
能够直接接触到皇帝本人,组织内的魔法师,也就是罗薇娜的老师杜克博士就给她施加了记忆通感的咒语。
为了防止这个咒语被反向利用,也为了并没有受过专业间谍训练的她,能在皇帝面前表现自然一些,杜克教授还给她施加了封印部分记忆的咒语。
这种遗忘咒语不能长期生效,但至少在几天内,可以让她的一部分记忆被选择性遗忘。
所以她就暂时忘记了那些关于组织的记忆,带着自己不知道的任务,出现在了他身边。
杜克博士在她身上施加的这个通感咒语,发动条件是她和肃修言直接的身体接触,哪怕是指尖不经意地扫过皮肤都可以。
她本来应该找个机会和肃修言做一些不易被他察觉的触碰,但那个不知道是谁施加在她学士帽上的火焰咒术,却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她不仅和肃修言有了非常彻底的身体接触,甚至触碰到了他的伤口和鲜血。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这个通感咒语的效果格外好,甚至让她能够感同身受地经历他所经历过的一切。
程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就想起来要回答罗薇娜,摇了摇头:“我还没有看到,也许快有机会了,他好像已经开始回忆起那些日子了。”
罗薇娜看了看她,神色关心地问:“小惜,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程惜沉默了下,她在执行任务之前,并没有预料到肃修言会这样关心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希望能寻找到的“小哥哥”就是他。
虽然她暂时忘记了关于组织的事情,和她这次接近肃修言其实有着其他的目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对肃修言的了解在加深,对他的感情也在加深,却是真实的。
程惜和罗薇娜并不熟悉,更谈不上全然的信任,她并不想和她讨论这些私密的问题,于是又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一直屏蔽着关于组织的记忆,我害怕自己会偏离任务。”
罗薇娜看着她说:“小惜,任务开始前我们不是商量过了吗?这个咒术可能会被皇帝的御用魔法师反向利用,所以要把你关于任务的记忆屏蔽掉,这样你也会更安全一些。”
程惜点了下头,对她笑了笑:“对,这样你们也都更安全一些。”
罗薇娜为难地看着她:“我知道这个任务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你如果不想继续下去了,我可以帮你向老师转达。”
程惜还是摇头:“既然已经开始了,还是继续完成吧……我现在也更加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了。”
罗薇娜看她执意如此,就抬手准备在她的遗忘咒语补上,程惜忙阻止:“还是别再屏蔽我的记忆了,我想保持清醒。”
罗薇娜点点头:“好吧,皇帝应该也已经信任你了。”
程惜苦笑了声,心想他何止信任,他已经让别人对外宣称我是他的未婚妻了。
她们没再多聊,罗薇娜很快装模作样地给她量了身材,又推荐了一款墨绿色的小礼服,程惜也就顺势买了下来。
她从学校出来时身上根本没钱,最后自然还是柳时务付了账。
程惜有些尴尬地对他道谢:“等回神临城后,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柳时务笑了一笑:“其实账单是陛下付的,您如果想要还的话,可以跟陛下商议。”
程惜想了下自己去找肃修言说要还钱的情形,顿时就脑袋有点大,胡乱点了下头:“好吧。”
遇到这样的事,她当然也没心思继续逛街,就带着这条裙子回伯爵城堡,心想干脆推说身体不舒服,避开那些贵妇躲到今晚给她安排的房间里算了。
结果她才刚回城堡,就看到有个皇家侍卫快步走过来,凑在柳时务耳旁说了些什么。
她没听清那个侍卫说的话,就看到柳时务看了一眼自己,目光中似乎有些探究。
她想起自己间谍的身份,忙强作镇定地开口:“怎么了吗?”
柳时务又面带歉意地对她说:“程小姐,刚刚陛下在会议时身体不适被送回了房间……陛下这次出行并没有带其他随行的御医,我的属下正准备出去找我们……”
他话音未落,程惜已经焦急地打断了他:“快点带我过去!”
柳时务立刻对她微微鞠了下躬,侧身示意她跟上自己,让那个皇家侍卫带着两个人快速赶过去。
程惜确实着急得很,肃修言这么喜欢硬撑,如果不是非常虚弱或者情况特殊,他又怎么会当众失态。
她心急如焚地冲到肃修言休息的房间里,看到他正侧躺在床上从一旁的侍从手中喝水。
她顾不上管床前还站着的几个人,径直走到床前半蹲下捧起他的脸,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正常,脸色也并没有变得很差,才稍稍松了口气:“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正喝了一半的茶水,双唇还有些湿润,抬手示意侍从退下,才弯了弯唇角:“还好,只是有些头晕,所以才躺下休息。”
程惜皱着眉并不是很相信:“只是头晕你就要人去找我回来?”
他打量了下她的神色,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那么我是因为舍不得和你分离,所以才借这个理由让人叫你回来……这个理由可信吗?”
他说话的时候程惜又仔细观察了下,感觉到他确实没有更多的虚弱,就放心下来:“别吓我好吗?你明知道你要是出了什么状况,我就吓得心跳都失速了。”
他微微垂下眼睫弯了弯唇角,程惜正准备凑过去吻一下,就猛然想起自己身旁还有几个人,这才想起来抬头去看。
除了刚刚给他递茶的侍从之外,床边赫然还站着两个衣着考究的贵族男女,程惜看了他们就猜到这可能就是这座城堡的男女主人。
果然她身旁传来肃修言带着笑意的声音:“这两位是霍恩海姆伯爵和伯爵夫人,你还没有见过。”
程惜大为尴尬,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对他们行礼:“伯爵大人和夫人安好。”
霍恩海姆伯爵夫妇倒是表现得很自然地对她还礼,伯爵还微笑着说:“程小姐果然美丽非凡,令人惊叹。”
程惜也明白他会这样恭维自己,都是因为肃修言,不过她还是有礼地道了谢。
伯爵夫妇深谙察言观色,随即就向肃修言告退,带着侍从躲了出去,把空间留给程惜和肃修言。
柳时务自然也和皇家侍卫一起退了出去。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程惜当然也就不再遮掩,干脆坐在床边,继续用手捧起他的脸,皱着眉说:“你的身体总是出状况,我真是心疼死了。”
他倒是挑了下眉,不在意地说:“我没事,头晕确实有一些,不过也是不想继续跟他们应酬,才说我想休息……还得谢谢你回来得够快,免得那对夫妇围在床前不肯走。”
程惜摇了摇头:“我本来就已经回来了,在门口遇到了你的侍卫。”
他唇边带着笑意问:“怎么不多逛一阵子?买到了什么东西吗?”
程惜顺着他的话回答:“只是随便买了条裙子。”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并没有告诉过他下午去了哪里,她想起遇到罗薇娜的事情,看向他的目光里,不自觉多了些情绪:“修言……我真的害怕会失去你。”
他看着她又移开了目光,微垂了眼睛,轻笑了笑:“你为什么会觉得,你一定会失去我?”
他话音刚落,程惜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突然咳嗽了起来。
程惜连忙抱住他的肩膀,他低头闷咳得身体都在颤抖,她紧抱着他,语气又急了起来:“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他又咳了几声,才稍稍止住,抬起眼睛对她笑了笑:“你这样……我会认为你真的很关心我。”
程惜简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当然很关心你!”
她说着又忍不住抬手去抚摸他的脸颊,皱紧眉头看着他重新苍白起来的双唇:“你到底怎么了?”
他没有回答,他低头把自己的双唇印在了她的唇上,程惜下意识地迎了上去。
她抱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他的唇齿间依然带着花香的味道,只是这一次她尝到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涩滞。
下午肃修言还是睡了,他似乎是因为积累了很多疲倦,睡着后又发起了低烧。
程惜帮他检查了身体,又害怕自己经验不足,将霍恩海姆城堡的首席医生也找来一起讨论。
结果是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也认为就目前的检查来看,皇帝陛下并无大碍,可能只是过度疲劳,需要充足的休息来恢复身体。
他的身体这样,霍恩海姆城堡原本打算在晚上举办的欢迎晚宴也就搁置了。
肃修言一直睡到夜幕降临,程惜守在他身边一步也没离开,她刚拿回了被封存起来的那部分记忆,大脑中有些乱糟糟。
她并不是那种会为了政治理想狂热献身的类型,在她内心深处,自己始终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才是她的天职。
所谓的政治理想,也不过是为了在医学之外,用别的方式帮助到更多的人,让尽可能多的人,能够过上好的生活。
可是她却在执行这个看起来并不是很复杂的调查任务时,遇到了让她心乱如麻的情况。
她在开始任务前,没有料到肃修言就是她的“小哥哥”,也没有料到自己在接触到肃修言的记忆后,会迅速对他整个人大大改观。
他们只是在一起了一天多而已,她的内心就有了那样多汹涌又丰沛的感情,它们来得那样突然,让她本能地感觉到害怕,却又无法抵抗。
她唯一所能确定的事,可能就只有,她似乎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
她就这样满腹心事地在他身旁枯坐到暮色四合。
他休息了这么久,身体不但没有恢复,却反而显得更加虚弱了一些,还没彻底清醒,就侧身按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程惜连忙过去把他扶起来,揽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他又沉闷地咳了几声,仍然没有完全清醒,身体也像是没什么力气般靠在她身上。
程惜努力揽着他的肩膀不让他滑下去,他咳得直不起身,喉咙里像是堵上了什么东西,呼吸声沉闷又嘶哑,抬手去按自己的胸口。
程惜吓得浑身发凉,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握住:“修言?快吸气!”
他弯着腰咳嗽,身体的颤抖近乎抽搐,她听到他喉间淤堵的声响,顾不上去拿医用纱布,从怀里拿出手帕放在唇边:“吐出来!”
他又艰难地咳了几声,才吐出些近乎干涸的浓稠血块。
程惜的身体也在发抖,她紧搂着他的肩膀,手指从他唇边擦过,声音颤抖:“修言……”
他抬起眼睛努力凝聚精神看向她,一边断断续续地咳嗽,一边弯了唇角:“你怎么还在这里……又哭什么……”
程惜没注意到自己又哭了,她凑过去在他苍白的唇边轻吻,看到他这样虚弱,她简直伤心欲绝:“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我没办法救你,我不是个好医生……”
她说着,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哭了,眼泪不停地滑落下来,几乎泣不成声。
但她却丝毫也不在意自己此刻的样子,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职业素养,只是紧抱着他,不停吻他的脸颊和薄唇。
他看着她轻叹了声,唇角弯了弯:“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程惜哽咽着摇头:“不……我不能离开你。”
她不明白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医学范畴内的知识并不能解释他目前的状况,但是她却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神志清醒了些,身体却像是更加无力地滑落下去,需要她用尽力气,才能阻止他滑倒下去。
他仍是望向她,眼中的光芒却渐渐暗了下去,她抱着他,突然感觉到一阵绝望。
他抬起手把她脸颊上的泪水擦去,又叹了口气:“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惊动其他人……”
他说着,对她温柔地笑了笑,程惜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仿佛带着无穷的耐心和眷恋:“小惜……你要相信我,要等我醒过来……”
她看着他缓慢地合上了眼睛,那放在她脸颊上的指尖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抱住他倒下去的身体……她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也不知道自己在一片空茫中保持了这个动作多久。
她一直注视着他的脸,甚至不太敢眨眼睛,她害怕自己错过他脸上哪怕最轻微的细节。
窗外的夕阳消失在天际尽头,光线一点点变得昏暗,她渐渐看不清他的样子了。
她怀中的躯体也渐渐变得失去了温度,她注视着夜色中他已经变成了冷白颜色的脸颊,突然间有那么一瞬间,她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出现了幻觉。
他其实并没有说过让她等他醒来,只是她潜意识里拒绝接受他这样仓促又毫无征兆地离开,所以才迸发出了这样的妄想。
这个念头才只在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刹那,她就感到胸口传来一阵犹如实质的尖锐刺痛,仿佛有一把刀子扎进了她的胸膛,连喉咙里都涌上了一丝血腥的气息。
她低头吻在他已经冰冷的苍白双唇上,收缩手臂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她把自己的胸膛贴在那毫无动静的胸膛上,低头把鼻尖埋在他的颈窝里。
她想要留住他身体的温度,也想要留住那逐渐渺茫起来的希望,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弱又喑哑,如同在神明面前的谦卑乞讨:“求你……不要……”
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沾湿了他的肌肤,在她更加用力地抱紧他时,她突然感觉到怀中的身躯仿佛细微地颤动了下。
她用自己的身体紧贴着的,原本犹如石头一般沉默寂静的胸腔也传来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重心跳。
她连忙放开他后退一些,她能看到他胸口心脏的位置,隔着衣料突然亮起的耀眼鲜红色光芒。
他原本紧闭的双唇蓦然张开,粗重的气流从他唇间呼出,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呼吸。
她顾不上思考,抱着他不断呼唤:“修言!修言!”
他胸前的红光在亮到极致后迅速暗淡了下去,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用力地喘息了一阵,才能回应她:“小惜?”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程惜就堵住了他的双唇,他的呼吸仍然没有完全恢复,几乎是气息凌乱地被她吻住,她也并不在乎。
她胡乱又毫无章法地亲吻着他,他在勉强回应了几下后,就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开,草草结束了这个吻。
他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笑意:“小惜,你也太……”
他说着就停了下来,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下她的神色,而后他叹了口气:“小惜,你先把灯打开。”
程惜还是满脸泪水,自己抬手胡乱擦了下,起身去把房间内的落地电气灯打开。
他在看清她的样子后更加沉默了下,抬手伸向她,主动放柔了语气:“小惜?”
程惜看了眼他伸过来的手掌,没有去握,而是自行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来。
他也没生气,主动把手收回来,又放在她的腰上搂住,弯着唇笑了笑:“吓到了吗?我没事的。”
在最初的劫后余生之后,程惜确实陷入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愤怒中,但她看着他唇角柔和的笑意,还是抵抗不了他这种温柔。
更何况是在这样惊心动魄的失而复得之后,她现在简直舍不得把自己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她自暴自弃地重新抱住了他,把头重新埋到他颈窝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呼吸,还有重新温暖起来的身体,还是有些余悸未消。
这短短的时间内,她经历了无法描述的心理感触和情绪起伏……硬要说的话,就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界的毁灭和新生。
在等待的时间里,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有了这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错觉。
肃修言搂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上,笑了笑说:“我还怕你把别人叫过来……让不该看到的人看到我这种状态,还真不好处理。”
程惜注意到他躺下去的姿势,连忙伸手去揽他的后背:“你背上还有伤!”
他弯了下唇角,主动转过身让她检查:“现在没有了……你可以顺便帮我把绷带拆了。”
程惜连忙脱下他的外衣,又将信将疑地将绷带拆掉,然后她就看到他背上那道迟迟没有好转的狰狞烧伤彻底地消失了……并不是痊愈,而是消失,就仿佛那里从未受过伤一样。
程惜忍不住抬手抚摸那片原本应该有伤口的地方,他背部的肌肉顿时紧缩了下,带着笑说:“你如果想趁现在做点什么,我也不反对。”
程惜哪里有心情做点什么,在摸了又摸,确定他的伤口确实没有了之后,就把解下来的脏绷带收好丢在床头,帮他把衣服重新穿好。
她又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轻吻了下,才问他:“这是……高阶的治愈魔法?”
她说完又觉得不对,身为一个皇家医学院培养出来的医生,她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能够治愈疾病和伤口的魔法。
但那通常是对于生命力的交换,需要魔法极为强大的魔法师施展,并且会以富含远古生命残留的珍贵宝石为代价。
即使如此,这种生命力的交换依然是等价的,如果是致命的伤势和重病,魔法师依然无能为力。
这就是为什么存在着治愈魔法,医生和医疗技术也依然被大力发展的原因。
刚刚在肃修言身上发生的事情,显然并不是治愈魔法可以解释的,在这个过程里,并没有人在他身上施展魔法,而在他恢复之前,他也确确实实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程惜确实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魔法,至于那阵红光……并不像是能给人带来希望的光芒,反而在诡异中透着一股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