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四季星瑰

13、第十三章

　　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何所生？我只是宇宙当中地球上的万万千千不计其数的生物中的一个小生物。平行世界中，不知道有没有像我这样的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低微蚍蜉之辈，如果我不是人，是其他生物，会不会不用如此辛苦。

　　每当我觉得我自己渺小的不能再渺小，低微的不能再低微。我才感觉所有的奋斗都没有意义。人生不过这几十年，怎么高兴怎么过算了。可是总是有牵绊，如果不努力，你也许就不会高兴，你就会感到空虚，孤独，无助。如果去努力，去奋斗，疲惫就会如约而至。值不值得？大概和牵绊有关系。为爱的人奋斗，为爱的人努力，为在乎的人做一顿饭。可是现在为什么不想为爱的人辛苦了呢？为什么感到毫无意义？是不爱了吗？是不在乎了吗？不是！那是为什么呢？

　　程姨懊恼不已，为什么要对小裴讲这么多？有什么用呢，没有人会替自己解决问题，只会让人看笑话。要是和小裴完全不认识就好了，认识反而尴尬。算了，算了，讲都讲了在这懊恼什么，洒脱一点，从今天开始要拒绝内耗。

　　回到家，程姨觉得有点味道，她使劲的吸着鼻子，闻了又闻。淡淡的烟草味。G男人这么早就回来了？一天到晚就吃饭最准时。她把东西丢到厨房，和卫生间出来的女儿差点撞个满怀。

　　“是你啊？我还以为你爸爸在家呢。”

　　“嗯。”女孩应和了一声，并不看程姨，说完径直去自己的卧室了。

　　这是程姨的女儿灿萝。程姨看了卫生间紧闭的门，抽风嗡嗡作响，也明白了，女儿在卫生间抽烟。她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突然笑了一下。起身敲了敲灿萝的房门：“我进来了。”
　　“我都没同意，你进来干什么？”
　　“妈妈是仇人吗？不是吧？妈妈很爱你，你知道的。走吧，我们出去吃，妈妈也不想做了。”
　　灿萝眉头紧锁，看着妈妈并没有动，心想：又出什么幺蛾子，是不是发现我吸烟了，准备教育我？

　　“走吧，把你在外面吃的好吃的，带着妈妈去吃一顿。咱们娘俩聊聊天，说说话，妈妈也累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不用出去说。成本挺高的。出去又唠叨一大堆，还不如不吃呢。”
　　“唠叨什么？你吸烟？以前的话我肯定要说一通，现在我懒得说的，你都这么大了，你想怎么生活是你自己的事，你想吸就吸，只要别违法犯罪，想怎么过怎么过，想怎么活怎么活吧。我这一辈子都用来管你们岂不是太亏了？去吃吗？走吧。”

　　灿萝看着如此平静的妈妈，感觉有点不认识了。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已经开始慌了，连忙准备出门。程姨大步在前面走，灿萝小跑了几步跟上来，挎着妈妈的胳膊，两个人都挂着久违的笑容。
　　“妈妈，你喜欢吃辣是吗？”
　　“是啊，带妈妈去吃个过瘾的。”
　　“好！那平时你怎么不做辣味的菜？”
　　“你爸不吃啊，从前你小你也不吃。就我一个人吃，懒得做了。”
　　灿萝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干嘛叹气？怕我上纲上线唠叨你？怕我说养你多不容易，自己多苦？告诉你我不会说了，没有意思。接下来的日子我要为自己活。”
　　“妈妈！你怎么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有，也没有关系，I don’t care!”
　　“哇！妈，你在学英语啊？”
　　“我本来就会，哈哈，小时候不逗学过，我很喜欢的，最近我在学习。”
　　“牛！”

　　母女本来想去吃一家融合菜，可是排队的人太多，索性去吃麻辣火锅。妈妈让灿萝点菜，程姨看了看灿萝点的菜，在毛肚后面写了“两份”，又问灿萝：“喝点什么？冰啤酒吧？”

　　“好啊，好啊。”

　　灿萝盯着妈妈，一直盯着，说：“妈，您还好吧？”

　　“挺好的。不用担心，妈妈没有想去死，还不至于，妈妈想换种活法。妈妈想为自己而活。”
　　“太好了，早就该这样了！”

　　“我想，我不唠叨你穿秋裤，你冷了你自然也会穿，我不唠叨你别吃冰，你例假肚子痛自然不会吃，算了，想光腿就光腿，想吃冰就吃冰，人就这么几十年，痛痛快快活吧，有些弯路谁也替不了谁。你拿不定主意的事自然会跟妈妈商量的。”

　　“妈，你真这么想？”

　　“嗯，真的。我最近总觉得自己过的憋屈，想想自己生活的这几十年，累，憋屈！你小时候还很幸福，等你长大了，这种幸福感消失了。”灿萝刚想开口说什么，程姨打断了她：“我不是指责你，只是说我的感受。妈妈也在反思，妈妈想通了，你长大了，妈妈的方法没有长大，确实，唠唠叨叨的谁听着不烦。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没有必要天天在厨房里转悠。我也要做些自己喜欢的事。”说完喝了一大口啤酒。

　　“妈妈，对不起。我……”

　　“没有，宝贝。妈妈很感恩。你比起来那些坏孩子，已经很好了。虽然这几年咱们总是吵吵闹闹的，妈妈知道你也不是故意和妈妈吵架，你也很痛苦。你也想家庭氛围温暖一点。感谢你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成长的不错。你想做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吧，做你喜欢的事吧，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妈妈。妈妈都在，有一样，保护好自己，不能受伤，不能违法。”

　　“谢谢妈妈。我……我……”灿萝欲言又止。

　　“开锅了，吃吧。毛肚啊，我最爱吃，从前点一份给你吃，给你爸吃。我一次也就吃一片。真好吃。真是可笑，又不是吃不起。想吃就吃呗。省来省去，最后都是自我感动，你爸和你也没觉得我多好。我可不是抱怨，我只是说客观事实。来吧，一人一份，吃吧。”说着放到灿萝面前一个毛肚山。

　　灿萝看着释然的妈妈，看着毛肚山，心里又替妈妈高兴，又为妈妈感到悲伤，大片大片的毛肚放在冰山上，好像压在了灿萝的心上。往日和妈妈相处的日子一起吃饭的情景都涌上了心头，有些好，你从小就获得，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长此以往，得到者已经看不到付出者的付出。她和爸爸都是那个利益获得者，却从未去体谅过妈妈这个付出者。

　　程姨已经好久没有和灿萝一起这样吃吃饭聊聊天了，原来父母放下执念，孩子能收获幸福，自己也能收获幸福。她看得出灿萝有话跟她说，但是不确定是不是道歉，她不希望女儿和自己道歉，这段城长，每个人都有疼痛，没有什么对错可言，对错只不过角度不同。她的叛逆和逆反从来不是为了变成不学无术，行为恶劣的人，她只是挣扎着想成为自己。很感谢孩子，别别扭扭长大了，成为了不错的人。作为父母，没有早点理解你我也很抱歉，妈妈也是最近才懂，人生的路不只是父母给的路。没有哪条路是绝对的正确。程姨想的多，喝的也多。
　　此刻母女二人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也好像好久未见的老友，随意。轻松可以畅谈一切。冰啤酒配上激动的内心和热辣的火锅都显得寡淡了。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妈妈，你是不是想和爸爸离婚了？”

　　“没有，真的没有，如果让妈妈从头再来一次，妈妈可能会选择不结婚，会去找你爸爸谈恋爱。但是就不能遇到你了，怎么办？哈哈，但是你说现在让妈妈离开爸爸，不会的，以后还要和你爸爸一起到老，只不过我想让他学会疼爱我。”

　　“难。”
　　“什么？”
　　“我说难，让爸爸学会疼你，我觉得难。因为你对他太好了，他忘了怎么对你好了。”
　　“是吧。我也觉得挺难的。我觉得这不正常，我对他好，不是应该教会了他如何待我好吗？”
　　“他对你不好的时候，你没有反抗，没有要求他对你好，你默认了他的行为。我也是刚才，就在刚才才明白的这个道理。”

　　“那妈妈就对自己好吧。怎么听到自己的女儿这么说，很难过啊。我作为女人，有点失败。”
　　“妈妈，不要受害者有罪论，不对的是爸爸，做错事的是我和爸爸，我们对你关心太少了，只是理所当然的被你照顾，忘了妈妈也是需要爱，也有自己的人生。妈妈，接下来的日子你放心的做自己，我就是你的后盾。记得我小时候学特长吧，爸爸极力反对，觉得没用，就是妈妈做我的后盾，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后盾。”

　　“好，说话算数。都要哭出来，死丫头。给我一根你的烟。”

　　“妈！”

　　“拿来吧。妈妈从前也是会吸烟的，喜欢音乐，喜欢电影，后来妈妈决定要一个宝宝，就戒烟了。再后来，你长大了，不需要喂奶了，心烦了妈妈也会偷偷的出去抽一根。可是，回到家怕你闻出来，怕身上的烟味影响你，回到家就要洗洗涮涮好长时间，再后来嫌麻烦就彻底戒了。心烦的时候也很想吸，在家不行，年纪大了出去又怕人家看见。算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不是婚姻必须要舍弃自己？”

　　“不一定吧，舍弃自己不是最好的选择，妈妈希望你任何时候不要委屈不要将就，做好自己。如果你有了孩子，你也会和我一样，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什么爱好，兴趣，理想更可以丢掉了。但是吧，作为妈妈我不希望你活成那样，我希望我的孩子成就孩子人生的时候，自己也有人生。”

　　“那爱人呢，抛开孩子不讲，就两个人的婚姻，女人要舍弃吗？”

　　“你看妈妈和你爸爸幸福吗？曾经我也是那么爱你爸爸，梦想着和他成立一个家庭，相濡以沫，父慈子孝。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最后呢，知冷知热你爸爸都做不到啊，所以啊孩子，选择配偶，一定要选择互相不将就，两个人都不觉得委屈的才行，不委屈自己，也不委屈别人。两个人才有幸福感。我这些天一直问自己，低微到尘埃里，真的能开出一朵花？”

　　灿萝许久没有说话，程姨老道的吸了一口烟，看着窗外。灿萝顺着妈妈吐出来的烟雾看了看妈妈，看妈妈那件红色老年棉袄，想着和平日里家庭妇女的反差，原来婚姻改变了妈妈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