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草木间》朱雀桥边野草花

52、法律与道德

　　突然的一场大雨，让原本准备去赴约的我，转道赶紧回家。路过楼下小吃摊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斯鸣:“谁动我钱了，谁动我钱了。”一声比一声愤怒，一声比一声撕裂，路边的人都被这刺耳的声音惊动，忍不住张望，是烧烤店的老板在人群中张望并请请求的呼喊，但是没人理他，大家都无动于衷，我听见路过有人在小声的说:“喊啥啊，吵死了。”对面新开的面包店门口排队很多人，都挤到了马路上，年轻的他们不理解对面那条街的那个男人的悲冽呐喊只觉得吵，杜岁芮台风带来的暴雨打的我睁不开眼，我无法再听，也无法再看，于是抓紧离开。面包店门口的队伍在缓慢前进，而路对边人却仿佛已陷入了绝境。我淋着雨回到了家，尽管已经相距很远，但耳边似乎一直在回荡那个中年男子的声声悲鸣，“你们谁见我的钱了，把钱还给我吧。”这样的一声声一幕幕一直在我耳边环绕，让我难以入睡，突然让我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
　　小时候的我真的很害怕花钱，因为家里没钱，一旦摔破了杯子，打破了盘子，我总是在战战兢兢，而妈妈也总是立刻疾言怒色的怪我不小心，当然不怪他们，只是贫穷的家庭承担不起一个小孩子的错误。可我还是让父母花了最大的一笔钱，我出去玩，却不知道怎么惹怒了村里的狗子，被狗咬了一口，其实并不疼，村里好事的人在村里吆喝喊我妈说:“我被狗咬了。”我吓得浑身发抖，当时父母的神色已记不清，可是我的耳边却一直反复围绕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为什么非要去逗狗。”我小声的说:“我没有逗他，是他自己要来咬我的。”没有人信，他们一边心疼的带我去打疫苗，一边给我算账，这要花多少钱，又要卖多少袋粮食，父亲又要去搬多少砖，砌多少水泥，还不知道那么工钱能不能收回来。总之，整个童年一直被钱所困扰，虽然不缺衣少食，但却没有任何额外的开支，因为负担不起，种粮食交完提取，已经所剩不多，卖也卖不上价，出去打工却是辛辛苦苦也带不回一分钱，开发商总是欠钱，说着以后给，也却再也没了以后，父亲的脚被工地的钉子扎的都是伤口，母亲也不忍心再让父亲去务工，于是一家人就在老家艰难的度日，没有额外的开销，也无法承担额外的风险。经此一事的我，从此远离了猫猫狗狗，因为我知道我承担不起靠近他们的风险，哪怕他们再温顺，我却也没有了关怀的资本。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在一次去邻家做客的时候，被栓起的狗突然蹦起来咬了我一口，我吓得蜷缩在一旁，一定不敢动，邻家阿姨赶紧查看我的伤处，为我涂了酒精和碘伏，我央求着她别告诉我的父母，因为我害怕我实在害怕要再承担一次家庭的低气压，承担起父母的怒气，就这样这次受伤不了了之了，二十年多后的我在回忆起当年的胆大之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在二十多年之后，也曾经多方问询会不会得狂犬病，会不会有后遗症，好在时隔多年，潜伏的病毒早已对我造不成伤害，可却对青春年的我造成了恶劣的影响，让我夜夜害怕恐惧，生怕某一天自己的狂犬病犯了。童年时因为“钱”的惧怕却对长大之后的我造成了更加不可逆的伤害，以至于在多年后我想起猫猫狗狗这些会对人造成“金钱”伤害的动作更敬而远之，不是养不起，而是再可爱，再温柔的宠物总让带着金钱镣铐的我欲近不能。我知道今天那个丢失财务的大叔一定是无眠的，他的家庭今天乃至很多天一定是低气压的，他们会在无数次的悔恨，无数次的责怪中尝够金钱的滋味。
　　孟子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用钱不自由的人又如何淡看金钱带来的诱惑。我常对身边的人说：“对待没有实现财务自由的人只需要用法律要求他即可，只有实现财务自由的人才能坦然用道德来评判。”贫困的生活还能开出道德之花的人是高尚的，是值得歌颂的。苦难生活能结出道德的果实，那是需要多大的忍耐和多么宽大的胸怀，这种才是值得可歌可泣的人生。对于普通人只要不违法不犯罪，不走歪门邪道，一定不要多加苛责，人生本苦，还是多些宽容吧。因为对于真大方和穷大方，也许他们付出的金钱一样，但是他们背后所承受的压力完全不相同，而穷开心和真开心，他们的开心值我想也绝不一致，真开心无论任何时候想起来都会是开心，可是对于穷开心，开心里总夹杂着丝丝的抉择和窘迫，多年后回忆起来这些开心那里面一定带着些许遗憾。就像穷游无论再开心，也不能事事如意，随心所欲，而富游却能随心所欲，应有尽有。道德的底线是法律，穷人的尊严则是富人的道德底线，不能给予穷人体面的人，愧对他们所拥有的浸满劳动者血汗的金钱。所以说先富带动后富这是国家政策的应有之义，也是所有富人对所有穷人在面对政策倾斜和信息差时的补偿。共同富裕不是一句空话。而生活在中西部的农村中的我们，拼尽了全力，努力了半生也不过求得了一个温饱，农村的农民一生实在悲哀，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勤恳恳劳作了一生却还没有退休金的他们实在可怜。哪怕时至今日通过学习我已经改变了命运，再也不用如父母般在烈日下劳作，在风雨中抢收，可却还是会为无数个的他们面对金钱时的谨小慎微难过。他们是很多儿女心中敏感、情绪化、粗心的父母，可这一切不是他们的错，这一切不过是时代的阵痛中他们的遗憾、寒酸和他们面对这个快速发展的世界时的不知所措。共同富裕不是一句空话，我想在未来的他们一定是从容的、风趣的，开朗的是大度的，未来的他们一定是面对世界从容不迫，面对孩子风趣幽默，我怀着期待心想一定如此。
　　辗转到天明的我，突然想起了家中那条因为咬了人被母亲卖了的狗，被狗贩拖出去时，狗子发出的凄厉的叫声和着昨天烧烤摊男子的悲鸣一起交织在杜苏芮台风过境时的清晨，成为我三十岁时最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