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深处不知归》肖老师

66、局中局

　　“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对臣妾呀！您念在臣妾服侍您这么多年，还给您养育了大皇子的份上…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皇上…”
　　李玄清刚宣布完旨意，沈池壁就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泣不成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可即便这样也仍旧无济于事，沈池壁这番说辞并未动摇李玄清的决心，他并不打算给沈池壁机会，只冷冷地对曹公公吩咐道：“沈嫔行迹疯魔，找几个太监将她送回疏影宫。”
　　曹公公领了旨意，示意方才端茶的几个太监将沈池壁“扶”起来，随后便被拖着离开了议政殿。
　　殿外传来沈池壁渐行渐远的求饶声：“皇上…皇上恕罪…”
　　不多久，声音便消失不见。
　　“荣嫔，纯常在毕竟是你宫里的人，剩下的事就交由你处理了。”李玄清对游姝含说道，随后鄙夷地看了靳允上一眼。
　　靳允上还想求助张龄，可张龄也清楚李玄清如今在气头上，再去求情也只会火上浇油，便眼神示意靳允上不要再挣扎了。
　　失去张龄这把庇护伞，靳允上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蔫地瘫坐在地上等候发落。
　　李玄清忽然想起一直跪在地上的秦川，又下了一道旨意：“秦侍卫护主有功，又得……”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看向你，接着说道：“又得驸马爷赏识，即日起便官复原职。”
　　“谢皇上恩典。”秦川欣喜若狂，跪在地上叩拜道。
　　安排好所有事宜后，李玄清才对众人说道：“朕还有些事要与公主与驸马商议，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是。”众人道。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除张龄以外的人都离开了。
　　张龄不卑不亢地坐在那里，说道：“皇帝还有什么要与公主、驸马商议，哀家也想听听。”
　　“母后怕是忘了，后宫不得议政。”李玄清早已不是四年前那个刚登基的新帝了，他岂会容许张龄继续干涉自己的决策？
　　听见李玄清如此坚决的答复，张龄也只得生着闷气离开了议政殿。
　　“你二人敢在今日将沈嫔的所作所为抖落出来，想必对她父亲的事也有所耳闻了吧？前户部尚书沈泉睿贪赃枉法，私下加重地方赋税、中饱私囊，另利用职务之便卖官鬻爵，朕已将他革职查办，这会儿留你们下来，是想跟你们商讨一下户部尚书的位置空悬一事。”李玄清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你问道：“皇兄是想让念儿和驸马参谋一下，让哪位大臣接替户部尚书一职？”
　　你会这么问，是因为你深知户部尚书掌管着整个豊朝的经济，更是影响一国兴衰的根本。
　　李玄清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非也，朕并非要与你二人商议接任户部尚书一职的人选，而是想任命驸马为户部尚书。”
　　李玄清此话一出，江仪大受震惊，他立刻跪倒在地，婉拒道：“皇上，臣虽有护国之心，却没有此等才能，请您收回成命，断不可任人唯亲！”
　　尽管你对江仪的才能很是信赖，可李玄清的决意也太过武断了，让你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江仪说到底是李念的丈夫，更是李玄清妹夫，李玄清让沈泉睿落马，又让自己的亲属顶替尚书一职，原本那些既得利益者绝不会放过江仪。
　　李玄清被江仪婉拒后，露出不悦的神色，反问道：“驸马的意思是，朕给你户部尚书一职是个鲁莽的决定，而朕就只是个任人唯亲的昏君？！”
　　此前你已经见过情绪失控的李玄清了，那个恐怖的场景至今都还在你的脑子里盘旋。
　　眼看着江仪是铁了心要驳李玄清的面子，你赶紧打圆场道：“驸马，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假清高！皇兄说了让你接管户部，你就老老实实地上任，若是在户部闯了什么祸事，也自有本宫替你担着。”
　　江仪一听，连你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推脱什么，便接下了户部尚书的职位：“臣…谢主隆恩。”
　　见江仪答应了，李玄清的脸色才由阴转晴，笑着说道：“千万不要辜负朕的一片心意。”

　　坐上马车，在回公主府的路上，你越想越觉得整件事情有些蹊跷，仿佛在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控制着……
　　“公主，怎么了？”坐在你身旁的江仪问道。
　　马车晃悠地你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于是你便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驸马，你不觉得从我们自调查沈家开始，事情就变得尤为顺利吗？”
　　江仪一愣，才缓缓开口道：“看来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觉……”
　　“你也这么觉得？”你反问道。
　　江仪继续说道：“不错，此前我怕你担心，所以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你催促道：“快快说来。”
　　江仪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道来：“一开始，我们前往第一个被征收重税的都城发放物资和粮食时，总是隔三岔五会遭到一些地痞流氓的骚扰，又因为我不方便露面，那几个车夫差点挨了揍，而井然有序的队伍也一度变得有些失控。就在我准备现身时，官府及时派来了官差对那群地痞流氓进行镇压，事态才没有进一步恶化。我本以为发生这件事只是偶然，没想到我去第二个都城时，同样的事情再一次上演，此时我已经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可就在我到第三个都城发放物资时，不出所料，事情又发生了一遍，此时我很确信，那些地痞流氓大概就是与沈家勾结的人，而在我们身后，也一直有一股神秘势力帮助着我们。”
　　江仪陈述完事情后，你才后知后觉道：“果然，我们只是‘螳螂’……”
　　“公主何出此言？”江仪疑惑地问道。
　　你自嘲地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听过吗？我们就是那只捕蝉的螳螂。”
　　江仪听了你的观点，也觉得新奇，便问道：“那……你可知我们身后的黄雀是谁？”
　　你猜到背后之人后，冷笑一声道：“谁让你担任了户部尚书一职，谁就是那只黄雀呗。”
　　江仪想了想，笑着说道：“你是说…皇上？！如今想想，倒真有这个可能。皇上登基四年半，应该早就看出，豊朝经济迟迟得不到提升，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户部的腐败，他们联合地方势力，加重赋税，使得豊朝本就愈发贫瘠的经济雪上加霜，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皆是户部的头目——沈泉睿。”
　　“接着说。”你饶有兴趣地催江仪分析。
　　江仪接着说道：“可这沈泉睿的尚书毕竟是先帝亲封的，若皇上不由分说便将他拉下马，很大程度上会引起庙堂不满、朝政动荡，于是他便放任沈尚书做出更过分的事，诸如卖官鬻爵、加重赋税等等，事情败露后再将他数罪并罚、连根拔起，重新安排一个他信得过的人接任尚书一职。”
　　听江仪说得头头是道，你对他的才能是愈加赞赏，于是接着问道：“难怪那晚我们去偷盗粮仓时，守卫都被调离了，看来是皇兄早就看穿了我们的计划，有意在帮助我们。可他明明可以自己做那只螳螂，为什么还要经由我们的手去挖掘沈泉睿的错处呢？”
　　江仪短暂地思考之后，说道：“这正是皇上的高明之处，此事若由皇室之人揭发，终究会在群臣的口舌中落下一个‘数典忘祖’的罪名，所以此事不仅皇上不方便出面，就连公主和我，在做这件事时也都不能透露身份。为了促成这一点，皇上选择暂且‘相信’荣嫔与侍卫有染，进而让公主展开对沈家的调查，再后来的事想必您也清楚了。我猜，皇上当初命人到公主府寻我，就是在试探我是否已经离开洛都去派发物资了，而‘户部尚书’一职，正是他对我这次行动的褒奖。”
　　你回应江仪道：“也是，当初荣嫔与秦侍卫的事情，在盛都也闹出过不小的动静，皇兄若真想调查荣嫔的过往，必不可能全然未听说过，这也就意味着打从一开始，我和荣嫔都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分析到此处，你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禁感到后怕，李玄清的心思得有多深，才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来进行布局……

　　三天后，江仪便接任了户部尚书的职务，他也从你的“驸马”，升任成了“江尚书”，全府上下都为他感到高兴。
　　只是高兴了才不到半个月，事情就往越来越坏的方向偏移了。
　　原本已经被平息了的流言，逐渐又在坊间盛传起来，甚至还变本加厉演变成更加离谱的版本——

　　“公主钟爱惜缘和尚，不惜为他与驸马撕破脸，为了稳住驸马的情绪，不让他把事情闹大，公主特意向皇帝求来户部尚书一职，驸马这才选择息事宁人，真不愧是鼎鼎大名的‘绿帽王’啊！”

　　对此，你已经不想再去做过多的解释，只是苦了江仪，要在朝堂上面对各种非议和指指点点。
　　好在他以出色的能力，没多久便赢得了户部官员们的信任和支持，没有对他的仕途造成太大的影响。
　　又过了半年，天气逐渐转凉，季节走向秋天，游姝含的二皇子也终于在你和李玄清的保护下呱呱坠地，为了答谢你的帮助，游姝含取了你封号中的“禾”字，给二皇子起名——李胤禾。
　　至于秦川，他在官复原职不到一个月后，就突然不见了踪影，后来有宫人在河里打捞出他那具早已被泡发的尸首。
　　秦川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似乎都已变得不再重要，毕竟李玄清知道了他与游姝含的过去，又岂会容他苟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