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深处不知归》肖老师

37、囚纸衾

　　小心翼翼地打开梳妆台下的夹层，抽出那两封信，曾经那些看不懂的文字如今全都看懂了……

　　你打开第一封信后，见落款人是小黑，他给你留下的文字跃然纸上，你细细读来——
　　“陈最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了。纵是不舍，但离别总在眼前，我很遗憾不能陪你走更长更远的路，也想过是否要停下前行的脚步，但我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终究没有勇气留下来。
　　还记得吗？我曾说过很庆幸自己当时在客栈里遇到的人是你，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若不是你，我可能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是你陪我走过了这一段艰苦又难忘的时光，我此生都不会忘记你与我两次在月光下的漫游，第一次是在游府，第二次是泛舟荷花湖中，这些回忆真的很美好。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需要向你道个歉，因为我打从客栈见到你那天起就一直在利用你。然而如今我们就要分别了，我不想让你一辈子被蒙在鼓里，索性将事情都告知于你，你知道真相后，是恨我也好，不恨也罢，一切都将过去……
　　那天你为我出门抓药时，我就将‘溪亭阁’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当然也没有放过你娘亲王桂花的首饰盒，我在首饰盒中找到一封信件，这是你娘亲临死前给你留下的绝笔信…”

　　看到这里，你不禁拎起手中的另一封信，忍住想打开它的心，继续将小黑的信看完——

　　“我把信里的内容看了一遍，了解到事情的始末，清楚地意识到当你看到王桂花留下的信笺后，一定不会留在客栈照顾我，于是我自私地将信藏了起来，想等到我准备离开的那一天，再交还给你。
　　你还记得在我离开前一晚问过你，是不是只要王桂花的案子还没结束，你还没找到杀害她的凶手，就会一直留在如梦来酒馆等着？我知道，当我把真相还给你时，也许你不仅会离开客栈，还会记恨上我，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心有愧疚。可我终究不敢亲自告诉你，只好留下一封信来陈述自己的罪过，对了，我还给你留了一些钱银，算是答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和花费。
　　也不知这一别，还有没有机会重逢。今宵巧遇银月照，唯恐相逢在梦中，期待能与你再次相逢、月下漫步。”

　　看完小黑的留信，你的内心百感交集，对小黑的态度也变得十分矛盾…
　　随后你又打开了娘亲留下的信，纸上的文字笔画像刀子一般在你心中划了一道又一道——
　　“爱女陈最亲启：
　　小最，娘亲知道你看不懂文字，所以在实施计划前，娘亲特地交代过红姨，如果哪天你拿着娘的信去找她，一定要将信上的内容念给你听。
　　娘亲很庆幸，半截入土的人还能得到一个这么好的女儿，你虽然不是娘养大的，但却是娘的命根子，是娘唯一的支柱。
　　为了不让你担心娘亲，更为了让你能好好生活，娘下定决心要努力挣钱，不让你过苦日子，我每天拼了命的做包子，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直到牛大壮带着牛诚实回到家里，闹的家犬不宁，娘才意识到，自己才是你幸福生活的拖累……”

　　看到这里，你的鼻头不禁一酸，擤了擤鼻涕后继续看下去——

　　“后来你带着娘来到如梦来酒馆，大夫给娘看过病后欲言又止的样子，娘就猜出了一些端倪，等你出门后，娘就从大夫的口中得知自己已然病入膏肓，活不了多久了，那时娘感觉天都要塌了，一想到娘亲答应过你，要跟你一起过上好日子，如今却无法实现，千言万语唯剩遗憾。
　　既然娘这辈子已经无法陪你走到最后，那娘就算拼尽全力也要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绝不能让牛大壮耽误了你这一生！
　　所以娘痛定思痛，在一个贵人的帮助下，制定了一份栽赃牛大壮的计划。
　　娘没有把事情告诉你，怕你不同意娘这么做，但是娘希望，小最知道真相后千万别怪娘亲，娘亲很爱你，真的…
　　临出门前，娘时时刻刻都在想我的女儿，想再见你最后一面。
　　娘要走了，小最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过属于你自己的日子，娘亲会一直在天上守着你，王桂花绝笔。”

　　看完最后的字句，泪水滴在了信纸上，将墨水晕染开来，你蹲下身来用手臂环抱着自己，把脸埋在两腿之间，不让自己的哭声传出房外。
　　海心在屋外听到里屋有些异常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看到你蹲在地上啜泣，又看到你手上的信纸，把事情猜了个大概，也不说话，只是关上房门蹲在你身边抱着你，拍了拍你的背给你安慰……

　　距离竹生把游姝含的信带给游博涵那天，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这半个月以来发生了许多事，游博涵按照你的指示，向李玄清呈交了请辞信，信上表达的内容为“作为将领不够理智，为表忠心，请陛下收回兵权”，李玄清被弄得啼笑皆非，对他这一举措束手无措，只能宽容以待、息事宁人。
　　游姝含在宫里听说此事后，特意差陈词送了一些礼品来公主府，说是答谢你的相助之恩。
　　自此，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当初你压了游姝含的位分，才导致游家起了反意，如今帮他们这一遭也算化解了自己与游家的恩怨。
　　只是才安生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另一件事却又悄悄地冒出了苗头，街坊市井逐渐蔓延出前段时间你对驸马的姑父竹生心生爱慕，将他囚禁在公主府之事。
　　坊间传出竹生被囚于公主府的日子里，是因为因为他誓死不从，你拿他堂堂国舅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将他放回盛都的传言。
　　尽管荒唐至极，却有迹可循，毕竟当初是你设法将竹生留在了公主府，才有了后续的这一切，可你不明白的是，事情再怎么严重，也该在皇上不追究责任的前提下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谣言的源头早该被掐死在公主府内了，可为何事态的发展，会不受控地变成了一场百姓的舆论狂欢、饭后谈资？
　　除非，有人故意在背后推波助澜……
　　你始终想不明白，有谁会费尽心思地给你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下绊子，还是说，幕后之人想对付的并不是你？
　　为此，你特意给身在盛都的竹生写了一封信，让他留意一下这段时间的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然而没想到，他收到来信后，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洛都！
　　这天晚上，你正和江仪吃着晚饭，一个小厮从公主府门口跑进来汇报：“公主，国舅爷在门外求见…”
　　你一口饭没咽下去，被吓得呛了出来，站在你身后的海心默默地为你拍背，让你好受一些。
　　你缓过来之后问道：“什么？你说竹国舅？他怎么…会突然来访？！”
　　你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向公主府门口走去，看到竹生赫然站在门外。
　　风声呼啸着，一月的寒风正刺骨，你连忙把竹生招呼进来说道：“夫子大半夜造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外头更深露重，您快些进来说话……”
　　竹生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公主稍安勿躁，老夫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方才你只注意到竹生在门外，没有留意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人，他摘下披风的帽子，说道：“公主…别来无恙。”
　　你定睛一看，眼前的男子不是惜缘和尚吗？！
　　按理来说，竹生对你和惜缘认识一事应该并不知情，而惜缘也不该说出“别来无恙”这句话，因为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戴着厚厚的面纱，他根本不可能认出你来，又或者说，他所认识的并非是你陈最，而是真正的公主——李念！
　　竹生向你鞠了一躬，说道：“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恳请公主能够答应。”
　　你可受不起老师的大礼，赶紧上前扶住他的双手，让他站直身来，随后问道：“夫子先请说，若是这个忙在我的能力范畴内，我一定竭尽全力替您完成。”
　　他看向身后的惜缘，对你说道：“老夫知道公主前段时间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去找寻惜缘的踪迹，所以老夫也尽了一份力，替公主找到了惜缘，如今许多双眼睛都盯着惜缘，他一直在老夫府上待着也并不安全，老夫只好将他交给公主，望公主能护他周全。”
　　为什么他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懂？除了你和海心，出现在公主府门口的就只有惜缘，他大可以不必这样拐弯抹角地对你说话，难道说除了你们四人之外，这附近还有其他的眼睛在盯着你们？
　　你转过身去，看到江仪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你们……
　　原来竹生是演给江仪看的。
　　你很清楚竹生不会害你，既然他的话说到这份上了，你也不好弗了他的意思，便说道：“真是辛苦国舅爷了，既然人已经找到，那便让他随我入府吧，我答应国舅一定会照看好惜缘大师的。”
　　竹生似乎很满意你的反应，虽然天色很暗，你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你能从竹生给你的肢体反馈上看出来，他有一丝计谋得逞的意味。
　　“海心，给大师安排一个客房，好生伺候着……”你吩咐道。
　　身后的江仪怒火中烧，反驳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