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正能量小阎王洗脑了》疏风漏月

21、华阳

　　天光乍破时，霍殷踏入国清寺，怀中抱着一只狸花猫，那猫才一只手掌大，看模样是只刚出生几个月的幼崽。

　　等走到饮春院时，却是两手空空，方才抱在怀里的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按照惯例打扫完饮春院，正拎着扫帚准备去八角亭时，噤声提着鸟笼从屋内出来了。

　　一见到霍殷，他就将他上下扫视一番，然后眉毛一拧，撅着嘴双手叉腰质问道：“你答应我的东西呢？”

　　霍殷一愣，这几日事情一件接一件，从人熊案到找到新的解决方案，他简直是忙得晕头转向。如今被他这一问，才想起那天晚上自己被他锁在屋里时答应了什么。

　　“哼！”看他这副反应就明白他肯定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噤声小嘴儿撅得高高的，冷哼一声就要出院子。

　　霍殷趁他擦身而过时赶紧拉住他的胳膊，跟着他一块儿朝外走，边走边想法子补救：“你看我这不是要来洒扫吗，那拿着糖葫芦和糖炒栗子多不方便啊。我若是等打扫完了再去买，你还能趁热吃不是？”

　　噤声转转眼珠子，觉得他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小孩子家的情绪本就来去如风，这么一想便就不再同他置气，可又怕他待会儿又忘了。

　　他扭过头盯着霍殷，“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我可是堂堂小阎……”正拍着胸脯打包票的霍殷突然发觉不对，赶紧停下，险些就要说漏了嘴。

　　噤声眨眨眼，歪头看他，“阎什么？”

　　“啊哈哈哈哈哈什么阎什么？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小将军，我不是霍小将军嘛。”霍殷挠头企图用大笑掩饰过去。

　　谁知他没等到消除噤声的疑虑，等来的却是下一秒脸朝下趴在了地上的自己。

　　“呸呸呸！”

　　霍殷伸着舌头，努力想把嘴里的草和泥吐出去。

　　噤声探头左看右看了一番，只见这一路砖石平整，连颗小石子儿的影子都见不着，这人怎么就能在平地上摔飞出去？还硬生生啃了一嘴泥？

　　他手中拎着的鸟笼里，不语一路一声不吭，此时倒是来了兴致，在笼中蹦哒得欢乐，还一边蹦一边叫道：“真倒霉！哈哈真倒霉！”

　　噤声赶忙将鸟笼藏在身后，谁知不语竟然从笼中探出头来，执着的冲着霍殷叫唤：“哈哈真倒霉！哈哈真倒霉！”

　　霍殷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歪头瞪它，一人一鸟僵持不下时，一道身影轻飘飘地从二人身旁飘过，在前面站定。

　　“你……腿脚不好？”姜苡挑眉垂眸睨他，霍殷抬眸同她对视，撞进她如墨的眸中，一时竟然分不清她是调侃还是认真。

　　说罢，姜苡一刻不停地收回视线转身向八角亭中走去，只留给身后人一个无情的背影。

　　霍殷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努力将不语藏在身后的站在一旁的噤声，尴尬的抬手挠头，同时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方法消减身上的死气，否则他灵魂携带的气息会与这具凡人之躯冲撞，导致他一直被各种倒霉事缠上。

　　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今日最重要的是那日和柳予安商议之事。想到这里，他从地上爬起来，余光忽然扫见地上方才跌到那处有一块地，同别处生机勃勃不同，不但寸草不生，泥土还隐隐透着黑。

　　虽然直觉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也并未多想，拍拍衣摆上的灰上前开始洒扫。

　　……

　　国清寺的中心是主殿名唤万佛殿，自建成之日香火不断。

　　此时，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牵着一女子从万佛殿走出。只见那妇人容貌艳丽，身着紫色如意缎绣裙，头梳高髻，鬓间一只黄金侧凤簪钗栩栩如生，虽未着花钗珠冠，周身贵气却不似寻常人家。

　　而她牵着的女子，更是眉清目秀，娇小可人，一袭鹅黄长裙，衬的她面如凝脂，明眸皓齿，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大小姐。

　　二人当是一对母女，相貌相似，尤其是那一双杏眼，简直如出一辙。

　　妇人边走边问：“华阳，母妃还要去见见姜姑娘，你可要随母妃一起？”

　　华阳公主赵袖摇头道：“华阳才不去呢，母妃您自个儿去罚坐吧。”

　　杨贵妃失笑，伸手轻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尖“你呀。”

　　华阳公主杏眼弯弯，边扯着母亲的胳膊左右轻晃，边娇滴滴的撒娇：“您就放心去吧，华阳一定乖乖在这等着您。”

　　杨贵妃轻轻叹气，俨然一副拿自家女儿没办法的无奈模样，带着丫鬟转身离开。

　　待母亲一离开，华阳公主环顾四周，沉吟片刻向右边走去，她记得那边离寺门不远处种着棵大菩提树，眼下日头正烈，那儿倒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只是单纯的小公主从始自终不曾注意到不远处一直站着两个男子悄悄注意着她的动向。

　　……

　　八角亭中的红木摇椅正嘎吱嘎吱的摇着，此时姜苡正躺在上面。一条腿施施然搭在另一条上，翘起的脚随着躺椅轻轻晃动，长裙掩着脚腕，裙角处的金丝纹绣在漏进亭中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好不悠闲自在。

　　正小憩着，脚步声走近。

　　“阿姐，贵妃娘娘来了。”

　　是噤声。

　　姜苡于是停下动作，从摇椅上起身，边捞起滑落的狐裘随意的披在肩上，边开口道：“噤声，去取茶来。”

　　噤声应声，又向亭外走去。

　　姜苡这才抬眼看向杨贵妃，朱唇勾起浅笑，颔首道：“娘娘，请。”

　　说着边抬手指向亭中央石桌旁的一把雕花楠木椅示意。

　　二人方才落座，噤声就端着茶回来了，他将茶放在姜苡手边，然后一言不发的站到了她身后。

　　姜苡将桌上的茶具拿近身前开始泡茶，不急不躁，水雾升腾之间，俨然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丝毫没有要开口询问对方来意的想法。

　　对面的杨贵妃率先打破安静：“本宫今日来寺中祈福，想着姑娘不爱出门，此刻应当也在寺中，便来拜会一番，叨扰姜姑娘了。”

　　说话间，又示意身后的丫鬟将拎着的一坛酒放在桌上，“匆忙拜访，也不曾备好厚礼，这酒是我宫中嬷嬷所酿，甘醇馥郁，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姜苡将泡好的茶放在杨贵妃面前，“多谢娘娘记挂。”语气平淡，言语也并不热情，勉强只算得上个礼数周全。

　　杨贵妃身居高位，被人这般冷淡地对待却也不生气，一副好脾气的笑脸模样。

　　她举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忽然带着些许诧异的看向手中的茶，而后挑眉看向对面也正在喝茶的姜苡，问道：“这是……顾渚紫笋？”

　　姜苡喝着茶不置可否。

　　贵妃又道：“这可是好茶，一年只采一次，皆为贡茶，连本宫都只喝过几次。不过本宫倒是听说前阵子皇上赏了鸿胪寺卿刘大人些许……”

　　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桌上装茶的瓷瓶，“如今看来，倒是都来了姑娘这。”

　　姜苡垂眸，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神情自若，不为所动：“交易罢了。刘大人之子失踪，请我寻人，自然也要拿出些诚意。”

　　杨贵妃闻言轻笑一声，不再言语。她二人来往本就不多，没什么家长里短可话，她不说话，姜苡乐得清闲，自然也不会轻易开口。

　　同这处古井无波的诡异不同，一无所知的小公主一心想着她的菩提树，轻车熟路的找到树下，俨然一副寺中地形烂熟于心的模样。

　　她按往日母妃同姜姑娘喝茶的时间估摸着还得再等些时候，于是开始悠闲地绕着树踱步，恍惚间一抬头在树影间捕捉到一片黄色的身影。

　　她眯起眼，努力在树叶间漏下的斑驳光影之间看清那是什么，细细辨认片刻，那是一只小奶猫，躲在密密麻麻的叶片之间。那猫看起来没多大，此刻也正垂着脑袋盯着地面，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像是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安全降落。

　　华阳于是走近，踮脚向那小猫招手，“别怕，往这儿跳。”

　　可那猫太小了，只会用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的盯着她。华阳纠结的咬唇，四下张望想向人求助，可惜此时刚过晌午，平日里络绎不绝的地方此刻竟是人少的可怜。

　　她又抬头看向那猫，实在不忍心放任那小家伙不管。盘算一番，咬牙道：“别怕，我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