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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能抱抱你吗 ...

  •   听了她的话,霍殷笑着挠挠头,“是吗。”

      “小时候,我爹忙,我娘又总是神出鬼没的不见人影,我便每天跟着黑白无常二位爷爷四处去勾魂,凡是交到他们二位手上的鬼哪个不是罪大恶极。
      久而久之,我便觉得世上鬼魂千千万,其中良善的屈指可数,恶鬼总是比好鬼危险太多,想做个好阎王,宁愿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因此我判案时从来都是循规蹈矩觉得只要万事都按照戒律来做,就不会出错。尽管你们都说我判案时像换了一个人,束手束脚又死板,我何尝不知道,可我不敢改。

      孟姨,我同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曾做过一件错事,当时不明白后果有多严重,直到渐渐长大了才懂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做的并不全是错的,和您一样,我也以为至少我救了一个无辜孩子的性命,而凡人哪会有甘心轻易离去的呢。可直到前两日,我见到那个女孩儿了,同她相处的越多我越觉得再也骗不了自己了,一切的自我安慰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不过是自私的想让自己能好受些罢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安静片刻,孟婆终于开口,却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想如何?”

      “我原先不懂她为何如此,所以虽然明白自己做错了却不知道该如何挽救,以为只要让不该存在的人消失就是让一切回归正轨。

      可如果不该存在的人有了存在的意义呢?

      您方才也说了,凡事讲求个阴阳平衡,若这凡间只有恶人,那便成了地狱,若只有好人,又要我们做什么呢?
      既然天道并非是条单纯的线,戒律亦不能代表全部。冥界众神遵循天道,而天道顺其自然,所以重要的不是做或不做,是分寸限度,这个世界不仅需要法理制度,情理与意外的存在同样必要。既然如此,那么回归正轨的路自然也有千千万万条。”

      说完不等孟婆反应,他刷的站起身来,兴冲冲地盯着孟婆继续道:“孟姨,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谢谢您!”

      他飞快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飞奔离开了。

      孟婆托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他周身散发着坚毅的气息,直到霍殷的身影再也看不清,她才挪开视线,垂眸看着面前的那锅汤,朱唇轻启,声音幽幽地在空中盘旋,渐渐散去。

      “可你是神啊,是天道的化身,你如何会错……”

      ……

      霍殷从冥界离开回到小将军的身体中,紧接着蹦下了床打开房门就向外奔去。

      他要去问问姜苡,为什么要送走杜母和刘轩,为什么她身上会有怨心封印,为什么要两次逆天改命,甚至想把一切都告诉她,关于真相,关于他和她曾发生过的故事。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问问姜苡,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解决那件事,他要让她知道,这世上有人可以帮她,她不是孑然一身被困在穷途末路之中。

      人间的黄昏是极美的,是下界从不曾拥有过的景色,每一丝云彩上都挂着颜色,不动声色地流动着。一眨眼,就融进了朦朦夜色中。

      他一口气跑到了八角亭,蜡烛还未燃上,借着黄昏燃烧最后的余温他看见亭中只有姜苡一个人一如既往的躺在那儿,四周再没有人影。

      霍殷站在石桌旁,轻声打破安静,“姜……姑娘”

      他本想唤她的名字,突然想起她那日的反应,生生将嗓中的字咽下。

      姜苡侧躺在摇椅上,呼吸平稳,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好似并未听见霍殷的声音。

      回回都是如此,对人爱答不理的,她肯定听见了。

      “你可是将刘轩直接送去转生了?”他说的急,也不曾注意这话是否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话在他说的没什么,传到听的人耳朵里倒颇有些咄咄逼人的质问意味。

      姜苡这才眼皮微抬,缓缓睁眼,若有若无地扫他一眼,不显山不露水,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她不答他便继续问,“为什么?”

      虽不知他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许是噤声说漏了嘴吧,她此番使了两次大清光神咒,皆是可以越过阎王殿免去对逝者前世裁决受刑,直接将人送到奈何桥去入轮回的咒术。
      不过这种道法与在天道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无异,虽可以助人侥幸逃脱刑狱之苦,却不是万无一失,生前良善之人倒还好说,多的是罪大恶极之人连奈何桥都过不去,落入河中成了河底游魂。

      不过姜苡懒得同他闲扯,起身走到石桌旁坐下饮起了茶,毫不在意旁边还有个不依不饶盯着她的傻小子。

      杯中的茶尚且温热,入口染了满唇清香,回味甘甜。

      “是不是因为你同刘夫人做了交易?”

      他连连追问,姜苡实在有些不耐烦,她妖女名声在外,世人哪个不畏她惧她,避她如蛇蝎,何曾遇见过霍殷这般不要命的少年。

      “你既然明白,又何需问?既然是交易,便要平等,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自然也要还给他们想要的。”

      “那杜母呢?你不曾与她做过交易,甚至还告诫过她身为怨鬼伤人将受极刑。”

      他说的委婉,那哪是告诫,分明是毫不遮掩的恐吓。

      姜苡拧眉,夜风吹过,茶凉了。

      她端着茶杯走到亭边,杯口倾斜,将杯中茶尽数倒入莲花池中。池中的鱼仿佛对突如其来的茶来了兴趣,一尾一尾游过来看,挤作一团。

      姜苡垂眸看了许久,霍殷也不再言语,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只是她眸色沉沉将眼中情绪藏得极好,叫人琢磨不透。

      有阵风吹过,碎发飞起模糊了姜苡的视线,她终于开口,“有些人,活着,才是极刑。”

      死算什么,人活着才有牵挂,有执念,有寄托,有无可奈何,有似是而非,而这些,无一不是酷刑。

      杜母和刘轩都不会死,他们喝下孟婆汤,抛去前尘往事,以崭新却又相似的灵魂回到人世。

      有的人活着,是为了世间能绽放五彩的光,像大雨冲刷后的世界,透明清亮,淤浊尽去。
      而有的人,就是被清洗的污秽,不堪却必须存在。

      只是这一刻她被青丝迷了眼,竟一时分不清了,杜母,刘轩,和她,究竟谁才是那抹见不得光的不堪。

      霍殷静静的站在姜苡身后,看着她,好像方才胸中迫不及待要喷涌而出的一个又一个问题都忽然被风吹散了,四处飘零,再也拼凑不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冲动。

      “我……能不能抱抱你?”

      话音刚落,姜苡还未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就感觉背后突然传来温热的气息,她一惊,手上力气松了些,捏在指尖的白玉杯便落入了池中,惊了里头围作一团的红锦鲤,漾起一波又一波的纹理。

      回过神来姜苡已经被霍殷伸手抱在了怀里。他抱得紧,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隐约闻到淡淡的沉香气从他的衣襟上传来。

      正想将他推开,姜苡的动作忽然一滞。

      他身上的死气源源不断地被吸进自己的身体里,暖洋洋的,不似她从任何一个怨鬼身上吸收的死气,像在晒太阳,自从有了怨心封印,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过太阳的温度了。

      姜苡眼眸低垂,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心中滋生。那股气息仍在全身经脉中游走着,轻柔却强势的抑制了怨心带来的阴狠寒气。

      原先只知道他周身充斥着浓郁纯净的死气,却没想到这股死气竟然如此强大,非但不同于普通怨鬼的微弱死气,还拥有净化怨心的能力,甚至连一直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的,今日刚吸收的怨鬼刘轩的死气都被平复了,像发狂的小猫遇见了老虎,被完全压制,只能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奇了。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她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她还不是个身怀怨心的妖女,不是阴晴不定刻薄冷漠连自己都看不懂自己的姜苡,她有师兄弟们,有恒昭,有家。

      她还活得像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与肉的人。

      一切都太美好了,她变得越发贪婪,不想放手,舍不得松手,甚至想抬手抱回他,想离温暖更近些,再近些……

      双手不受控制的抬起,离霍殷的后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可是不行啊,一切都已经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啪。”

      姜苡藏在袖子中的右手食指虚空一点,一张符纸从宽大的袖筒中飞出,直直飞到了霍殷眉心。

      又是一张缚身符。

      这次霍殷是真的中招了,自从上次得知姜苡在他身上使过缚身符后,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后来每次见姜苡时都会提前卸掉神力。如今的他与凡人无异,在符篆的作用下自然是动弹不得。

      姜苡拎着他的衣袖将他环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甩开,后退一步直视着他滴溜滴溜转的一双眼珠子,“若有下次,可就不是缚身符这么简单了。”

      说罢,也不帮他解开,留下额头贴着黄符浑身僵硬一动不能动的霍殷,抱着胳膊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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