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正能量小阎王洗脑了》疏风漏月

2、刘轩……死了

　　刘府前。

　　鸿胪寺卿刘守年端着手在府门前来回踱步，一旁的夫人罗氏伸长着脖子时不时看向长街两侧，从眉眼中细微的不耐和焦躁中可以看出二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刘守年为人古板又节俭，不好酒色，年过半百府中也只有一位大夫人，膝下有一独子刘轩。也正因如此，刘轩打小就备受宠爱，刘守年更是将半生期许都押在了这个儿子身上，只可惜刘轩却一直学业不精，直叫刘守年气白了一大把胡子。

　　不过说来有些怪，前些日子刘轩的学业突飞猛进，许是突然开了窍，在国子监众生中名列前茅，甚至得了张夫子的青眼。

　　眼看他越来越出息，刘守年心愿也就要达成。

　　谁知噩耗突然降临，三天前刘轩突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刘守年当即便报了官，可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却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于是昨日，在夫人罗氏的怂恿下，他去找了国清寺姜姑娘。

　　要说这姜姑娘姜苡，整个京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身世经历更是颇为曲折离奇。最重要的是她是知岳山恒昭道人下山救世济民时收的亲传弟子，道法可谓是高深玄妙莫测。

　　只是关于她这个人，坊间素来有些不好的传闻……

　　不过如今独子失踪事大，饶是他从来不信什么怪力乱神之事，此刻也不得不病急乱投医，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个女道士身上了。

　　就在罗氏等的忍无可忍要唤家丁去寻姜苡时，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停在了刘府的石阶前。

　　一个身形圆润，身着道袍，看起来约摸五六岁的小童率先跳下马车。

　　一看见这小童，刘守年便步履匆忙的走下石阶迎了上去，身后紧跟着面色蜡黄的夫人，二人皆是满面愁容。

　　看见刘守年夫妇，小童回头冲着那轿子不知说了些什么，而后轿中伸出一只莹白的手挑开了帘子，探出一个身型纤瘦的姑娘。

　　微风吹过，携起她长至腰间的秀发飞舞，模糊了她艳丽的五官，仿佛风中仙子绰约多姿，只是周身气场冰冷，神情冷漠，叫人发怵。

　　只见那姑娘身着红色云肩和牙白绣金长裙，看起来做工面料皆是上乘，当是价值不菲。最打眼的是云肩外裹着件厚厚的狐裘。

　　虽说现今已入葭月，天气渐凉，今日即便是算不上艳阳高照，也是日头和煦，清风徐徐，怎么也不至于要人穿上裘衣。

　　动作间狐裘敞开，腰间一缕金丝勾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银铃铛若隐若现，奇的是那铃铛竟动而不响。她身上那件云肩瞅着也不似寻常物，底下坠着一圈数十颗琉璃珠子，里面仿佛塞着什么东西，可惜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当真是个怪人！

　　姜苡在众人的注视下施施然走下马车站定，明知已经来晚了，面上却丝毫没有歉意，反倒还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刘府的大门。

　　刘守年拧了拧眉，可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只得强压下不满，率先开口道：“姑娘，今日当真能找到犬子？”

　　他语气里带着些狐疑，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能力。姜苡对此却仍是满不在乎的模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好似全然将他当作空气。

　　反倒是她身旁的小道童噤声面露不悦。

　　“我阿姐既然同你做了这个交易，自然是有十分把握。”

　　他这样一说，刘守年也不好再说什么，正要请二人入府先喝杯茶，话还未出口，就被姜苡堵了回去。

　　“我要的东西可准备好了？”姜苡这才看向他，一双眼中毫无情绪，好似死人一般。

　　刘守年被她看得一懵，身后的夫人罗氏扯了扯他的袖角提醒，这才回过神来，“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姑娘请随我来。”说罢转身带着两人向府内走去。

　　刘守年的府邸倒是同他这个人一样，古朴节俭，只摆着些假山绿植，布局装潢刻板循规蹈矩，府中下人丫鬟也不多。

　　他带着众人快速从府中穿过，径直将他们带去了刘轩房间。

　　管家老张正站在房中，背对房门弯腰将一件青色衣衫摆放在书案上，看模样，是件男人的外袍。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转身，对着为首的刘守年弯腰一拜，“老爷，已经按您的吩咐将少爷的衣服摆好了。”

　　刘守年点头示意他退下。

　　姜苡走到桌前，扫了一眼桌上的衣服，又慢悠悠环视起四周，就是迟迟不进行下一步动作。

　　一直安静跟在后面的刘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就要去抓姜苡的胳膊，一旁的噤声吓得瞪大了眼就要伸手拦她，只是刘夫人动作太快，已经来不及喝住。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姜苡侧身飞快的避开刘夫人的手，而后冷冷的盯着被躲开后一脸错愕的刘夫人，表情冷漠的像颗石头，仿佛整个世间都没有什么能让她为之所动。

　　“滚。”

　　刘夫人被她看的发怵，早就听闻姜苡其人阴险毒辣，虽面若观音却有一副蛇蝎心肠。她本想着再怎么说也是修道之人，哪能如传闻中那般不堪，如今这番模样，看来传闻果真不假。

　　确实是个妖女。

　　顿时有了一瞬间的犹豫，可是爱子心切早已让她心急如焚，管不得其他了。纵然是妖女，只要能找回轩儿就值得一试。

　　她攥紧拳头，对着姜苡哀声啜泣，“姑娘，求求你，快找找轩儿吧！他平日从不夜不归宿，如今一连三日都见不到人影，他可是刘家的独苗苗啊，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

　　姜苡收回视线，完全不为刘夫人的慈母心所动，不紧不慢的走到书案另一侧，吐出的话却不似表面平和：“还请刘夫人管好自己的手，否则便由令郎自生自灭吧。”

　　说完，她才伸出纤长的食指，用指头在衣服上虚空写下了什么，然后朱唇轻启，闭眼默念，一边念，一边举起双手，十指在胸前翻飞，掐出一诀，动作灵巧快速，叫人看不清具体手势。

　　众人屏息凝神，只见姜苡掐诀之时，方才她碰过的衣服上金光乍现，两个字凭空出现，赫然是“刘轩”二字，然后红光闪过，那件袍子连带着上面的字仿佛被无名之火点燃。

　　“洞慧台明，太虚玄澈
　　天地五炁，为我所用
　　五方之中，莫可藏身！”

　　姜苡突然睁开双眼，此时她眼前的已经不再是刘轩的房间。

　　几道灰暗的画面在她眼前断断续续的闪过：

　　鲜血，推搡，银子，怀孕的女人，书生……

　　等等……这是……

　　熊？

　　片刻后，画面消散，再睁眼时姜苡又回到了刘府中，唯一不同的是，原先摆放在桌上的青色衣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燃烧过后的灰烬。

　　姜苡缓缓抬头，神情依旧冷淡，吐出的话却叫在场众人大惊失色。

　　“刘轩……死了。”

　　此话一出，刘夫人两眼一翻，双脚发软，竟是直接昏死了过去。一旁的管家老张赶紧将人扶住，又唤来在屋外守着的丫鬟将刘夫人送回卧房。

　　刘守年更是气急，冲着姜苡吹胡子瞪眼道：“一派胡言！”

　　安静守在一旁的噤声这时倒是反应飞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叉腰拦在姜苡身前，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你这老头！你怎么跟我阿姐说话呢！”

　　眼看就要剑拔弩张，管家老张凑到刘守年耳边轻声安抚道：“老爷，不论这姜姑娘所说的是真是假，既然官府一直找不到少爷，咱们又一时没有别的法子，不如就先听她的，跟着她找找少爷？若是她找不到，不正好说明她是故弄玄虚，少爷性命无忧，您和夫人更无需忧心了。”

　　刘守年沉吟片刻，觉得他此言在理，且就先听她的，若她找不到人，反倒说明了她是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说的话信不得。

　　“那你可有法子找到轩儿？”

　　姜苡垂眸微微叹气，心下暗想：

　　麻烦！

　　想那日刘守年带着那罐顾渚紫笋来请她做法时，只说是失踪，本想着只是使个小小的寻人术就能拿到一罐上好的茶叶，这么划算的买卖何乐而不为，一时大意才没有先占一卦就应下了这门差事。

　　谁知阴沟里翻了船，竟是这么个大麻烦。

　　此刻交易已成，自然没有反悔一说，当时约定的是要找到刘轩，现在就是死了，也得找到他的尸首才是。

　　唉，只是着实亏了些。找死人的价钱可比找活人高多了，那顾渚紫笋茶再好也是不够的。

　　不过方才使的寻人诀，只能用来寻活人，若是死了，便只能看到对方生前的某些记忆，且都是些碎片一般杂乱无章的画面。

　　若要找死人，只有……

　　她伸手揪住还拦在自己身前的噤声的衣领，不顾他上下扑腾的一双肉手，将他往右边拎开，给自己让出一条路。

　　然后穿过众人径直走出房间，站到了门外的院子里。

　　然后从厚厚的裘衣中伸出雪白的右手，伸开五指，掌心放着一枚精巧的八面骰子，只见那骰子颜色骨白，上镶三颗赤红玛瑙，骰子的每面用朱砂刻着一卦。

　　八面骨骰子，乃是姜苡用来寻魂探物的法器。

　　她转身问刘守年，“敢问令郎的生辰八字。”

　　“庚子年庚辰月丙子日辛卯时。”

　　姜苡一抬手，骰子飞出，悬在了半空中。

　　接着她默念刘轩的生辰八字，空中的骰子开始飞速的旋转。

　　片刻后，骰子停下飞回姜苡的手心，她垂眸看向手中的骰子朝上的一面。

　　“离……”

　　离，即南。

　　她收回手抬腿就向府外走去，身后众人不明所以，噤声率先追上去，刘守年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二人。

　　离开前，还不忘叫上一众家丁，浩浩荡荡的跟在了姜苡后面。

　　出刘府后，一行人跟着姜苡向城南去了。他们一队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走在街上，好不显眼。

　　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有人一眼就看见走在最前面的姜苡。而后同身边的同伴侧耳掩面议论着什么，更有甚者则是慌慌张张的转身就走，活像见了什么豺狼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