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真蓝啊》汪童

42、第 42 章

　　将于晚烟葬于北山，卓城在碑上亲手刻下“爱妻卓门于氏柳儿之墓”。
　　在新冢前，我问芙蓉：如果有一天，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会怎样。
　　他反问我：如果换作我，你又会怎样。
　　我们都没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十指紧紧相扣。

　　在悲伤中送走了春天，初夏的脚步悄悄走近，山谷里飘起醉人的槐花香。
　　端午节，因于烟晚的离开在惨淡中度过，老少几个男人，醉的醉的，哭的哭的。

　　六月初一是芙蓉的生日，在我百般央求下，我们去了吴城。路上，他问起我的生日，我说在八月，他听后点头。
　　在宾客满席的船心梦鹰楼，我请芙蓉大吃一顿。
　　我对他说，在我的老家过生日都要闭上眼睛许愿，他如言照作。我问他许的是何愿，他笑说应验时相告。我趁无人注意时吻上他的唇，告诉他这是附带的礼物，他竟红了脸。
　　出了酒楼，走在熙攘望生街上，迎面过来一灰袍僧人。
　　“季红绯？你怎么出家了？”我惊的跳起来。
　　“贫僧，无一。”他合掌说道，脸上七分平和三分淡然，说完，与我们擦身而过。
　　芙蓉似有话说与他，终未开口。
　　“草草，我看你并不吃惊。”
　　“哥当日留下木簪和信已说的明白。”他回头看季红绯走远的方向，低声道：“再见亦是梦醒时。哥，保重。”
　　“回首难见来时路，几番思作冷眼人。”
　　红尘中，几人真正做得与世无牵。
　　出吴城时，绕道经过高阶深院的叶府，青墙朱门里，碧瓦绣阁中，那锦衣的女子还好？

　　“把身上的包裹交出来！”一个圆头猪脑的家伙手持粗木棍从路边树林里跳出来。
　　“草草，我说坐车回孟仲镇，你为了省钱硬是要走回去，看见来强盗了吧。”我坐到地上边揉脚丫子边说。
　　“谁让你在梦鹰楼花了那么多银子。”
　　“苏草草，你也太没良心了，那菜可都是你吃的啊。”
　　“小雄儿是你说不爱吃，我怕糟蹋了，才没命的吃，害得我肚子疼到现在。”
　　“好你个苏草草！”
　　“你俩有完没完，快把包裹交出来！”不被重视的人大吼道，又兼耍了几招棍法。
　　“不错，耍的不错，只是这肥猪耍猴棍有点别扭。”我语气很认真。
　　“气死我了！”打劫的终于憋不住扑过来。
　　“哎，可怜啊，差点滚出遥远的地平线。”我捂住一只眼睛看着被芙蓉飞脚踢出去的人，“草草，太厉害了，佩服，佩服。”
　　“过奖，过奖。”
　　我走到昏过去的人跟前蹲下，“瞧你一脸凶相，定非善类。”说着解下他的腰带把他绑个结实，又撕破他衣服将嘴堵上，最后在他怀里搜出几两银子，用手掂掂，进了我的怀。临了，不忘将一份我“呕心沥血”绘成的藏宝图塞进他袖里。
　　“小雄儿，你……？”
　　“草草，这叫君子爱财取之有盗。”我说的大言不惭，人活着要偶尔做回卑鄙事。“草草，这回我们可以做车了吧。”我贴他身上。
　　他斩钉截铁道：“不行。”
　　“不行也得行，我有银子了。哎，我的银子呢？”我全身摸个遍。
　　“在我这儿。”他张开手亮出银子。
　　“苏草草！”
　　幽怨的声音惊起了林中燕雀。

　　六月十五，我来唐朝一年，往事历历在目，而今我觉得幸福，不知传又如何。
　　“大叔的心情可好。”我问着刚回来的芙蓉。
　　他笑道：“看起来很好，他还没打听你为何没去。”
　　“我去气他啊。”老卓虽说同意我和芙蓉在一起，可那脸是一天晴三天阴。
　　“小雄儿，床还没修？”他话锋一转。
　　“上次是我修的，上上次也是我修的，还有上上上次。”
　　“多修一次能死啊。”
　　“苏草草，你小子还学会顶嘴了。哎呀，草草，我错了，别打我，我这就去修。”
　　“小雄儿，我去潭边洗衣服了。”
　　“快些洗，早点回来，我做了你爱吃的炒蛋丝。”我趴在窗沿上对着走出去的人挥手。
　　他回身笑着点头，阳光里的脸有些模糊，胸前石坠黑的耀眼。
　　……
　　六月十五夜，离仕碧潭边。水映天上月，波畔人共依。
　　“草草，你捡到我已有一年了。”我枕在芙蓉身上，天地里只看到他。
　　“过的真快啊。”他低头微笑对我。
　　我一骨碌爬起来，拉住他的手，“芙蓉，今晚我背你回去。”
　　“小雄儿？”
　　“草草，我说我背你回去！快点！”我不由分说拉起他，拿好架势，背起了犹征似愣的人。
　　“小雄儿。”他轻唤我。
　　“草草，你变重了。”
　　芙蓉没再吭声，头紧贴着我。

　　回去的路，我走的很慢，背上的芙蓉似睡着了，在注定结局的历史里，多年后四起的烽火是否会扰了这片安宁？吻过伸在颌下的手，抬头笑望一天的星，且把将来的事留给将来。
　　清冷月光下，投出的不再是孤单的影。
　　家，就在眼前，今夜，会有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