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与君》北冥夜泽

25、破镜重圆

　　鸣渝之耐着性子，陪“希言”耗了足足一个时辰有余。

　　见“希言”仍是雷打不动的镇静，无丝毫动容。

　　鸣渝之背过身，朝着渊使了使眼色。

　　渊心领神会，提溜起“希言”便往悬崖边走去。

　　“希言”这才有了丝怯色，努力回首望向鸣渝之，结结巴巴道：“干什么？你这是滥用私刑。”

　　“你即便是太子也得遵照律法。”

　　眼前之人并未理会，渊见鸣渝之甩了甩手，二话不说将“希言”仍了出去。却在松手时，“希言”松了口。

　　“我说！我说！！”

　　可人已经被抛下了峭壁，只有回声来回荡着。

　　鸣渝之也是听到了的，可依旧不紧不慢转过身，询问着渊：“他……方才说什么？”

　　“他有话要讲。”
　　渊板着脸，辞简义赅。

　　鸣渝之眼眸眯起：“捡回来。”

　　渊机械似的，不做停留。星速飞跃下悬崖，将浸泡在水下的“希言”拖了回来。

　　不等“希言”喘口气，鸣渝之急性道：“说！”

　　他连连咳嗽了几声，将灌入鼻腔里的水咳了出来。

　　顷刻，其缓缓道来：“汉阳陵池镇王家、刘家，徐安龙吟村季家，临州黑岩山，岚中玄武……”

　　“希言”一一供出那些受难女子的所在处。有些地方，甚至是鸣渝之闻所未闻的偏僻之地。

　　“你给本宫听清楚了。”

　　“那些女子若是平安无事，便饶你不死。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宫便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鸣渝之上前一步，满目愤恨。犀利的目光直视而去，他手指着“希言”怒呵。

　　可在阴沉的神色下，是一副因担忧那些女子而快要哭泣的模样，愤怒和悲伤化作眼角的猩红点点。

　　他竖立的手指不住地颤抖，当自己注意到时，倏地将手收了回来，随即转过了身去。

　　鸣渝之调整情绪，望向尹净，并未言语什么。只见尹净似是领会其意，作揖回应。

　　尹净带人马押着所有犯人先一步返回了衙门，此处就只留下鸣渝之几人。

　　他们进入山洞，打开囚笼，那些女子却扔处在惊恐之中，互相拥抱蜷缩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几人。

　　不敢走出桎梏她们自由的笼子。

　　直到鸣渝之蹲下身，朝她们伸出手，温柔的安抚着她们：“别怕，我们不会害你们，我们是来带你们回家的。”

　　她们听到“回家”警惕的目光瞬间松懈，彼此目光交错后，纷纷搀扶着走了出来。

　　见她们相信了自己，看着这些女子离开山洞，鸣渝之也起身，转身之时正要说什么。却看到唐千尘眼神直勾勾的，呆愣在原地。

　　鸣渝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他是在看瘫坐在地上的一女子，想必这位就是他那被掳走的未婚妻子了吧。

　　他识趣的带着其他人离开山洞，将这里的空间独留给他二人。

　　唐千尘一步一步地走向慕妍筱，每一步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制着，走得艰难。每一步也宛如被万蚁蚀骨，心坎痛得厉害。

　　他停在慕妍筱身前，没有想象中的质问，也没有争吵，也没有大肆宣泄自己的委屈。

　　他只是蹲下来，伸出手，声音轻得和羽毛落地一般：“和我回家吧。我们还没有拜天地，没有拜高堂，没有……夫妻对拜。”

　　“还没有成亲……爹娘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吃喜酒呢。”

　　他说着说着，快要绷不住情绪，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说的每句话都带着很隐晦的哭腔，但并未哭出来。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慕妍筱的心思。但唐千尘的第一反应，依旧是带着她去成亲。

　　他怎会看不出，他只是不愿相信。倔强的认为青梅竹马的情分，还能比不得一个只是认识月余的“陈咬金”。

　　唐千尘伸出去的手一直等待着另一只手的回应，但却只等到了慕妍筱无情的拒绝。

　　她胳膊即便再疼，仍强忍着痛意，奋力甩开他的手。

　　慕妍筱撑起身子，凛冽的目光仿佛要洞穿唐千尘。那眼神中的冷漠，比拿刀子捅在他身上还要痛。

　　唐千尘看着那双眼睛，心底被刀绞般的痛愈发强烈，一阵一阵的疼。

　　他欲要冲上前去抱她，却先一步被慕妍筱刺骨的质问声打断：“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还是来怜悯我的！！”

　　唐千尘看着她因误会而愤恨的模样，急得说不出话来，连连摇头：“没、没有……不是这样，你听我说、听我说。”

　　他下意识的要去哄她，却被慕妍筱一把推了回来，唐千尘被推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本就委屈的唐千尘此时更加委屈了，他双眼猩红地抬眸看向慕妍筱，可她眼中除了冷冽就只剩下愤恨。

　　教他再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双手因她的漠然而颤抖。

　　唐千尘看向别处，依然是轻声细语的询问：“我可以知道，你有多厌恶我吗？”

　　慕妍筱听到他这样询问，愣怔之余有无数的心酸涌上心头，想哭但又不能当着他的面哭。

　　可眼泪早已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她趁着唐千尘未察觉之际，连忙撇过头，将尽数泪水强压了下去，口中说着让人寒心的话：“很讨厌，非常讨厌，看到你我就恶心。

　　唐千尘的眼泪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之时一并夺眶而出。泪痕划过脸颊，泛红的瞳孔显得是那样楚楚可怜。

　　他看着慕妍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声音像噎在了喉间，说话时喉咙酸涩得发痛：“那你爱他有多深？”

　　那个他就是“希言”，唐千尘恨透了他，却又迫切的想知道慕妍筱对他的感情比起对自己有几分深重。

　　提到“希言”，慕妍筱又是另一副模样，满目柔情仿佛要溢出来。

　　她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说话时空气中都觉得带着糖：“他那么好，将我的命给他我都愿意。”

　　唐千尘先是笑了一下，而后笑着笑着又哭了，眼泪源源不断的往外淌。那句话像是崩断了他最后一根弦，情绪一度失控。

　　他上前，抓着慕妍筱的肩膀，一声声地抽泣质问：“我算什么？你告诉我我算什么！？”

　　“为了娶你，我用自己的命要挟我爹娘，好不容易求得他们松口，你却这般对我！！”

　　“你是要我的命吗？”

　　那双眼眸像快要溢出血一样，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到呕吐。

　　缓了好久，再次抬起猩红的眼眸，就像乞丐求世人的怜悯一般，哭着说：“我把我的命给你，你可怜可怜我，可以吗？”

　　声音之大，叫洞外的几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风凡渺担心的自说自话：“他们是吵起来了吗？要不要去看看。”

　　鸣渝之却连摇头：“不可，夫妻二人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好，旁人越帮越忙。”

　　几人听着鸣渝之的话，将目光从他身上又转向洞口。

　　唐千尘克制着情绪平静下来，生怕自己会说出伤害慕妍筱的话。

　　他抚上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

　　而慕妍筱也没有再拒绝他。

　　唐千尘声音低哑却又如清泉流过山涧般清润柔和：“他其实没有那么好，至少没有我好……”

　　为了她，这是他第一次厚着脸面，说出这样的话。

　　“不要喜欢他了，喜欢我吧！我们重新开始，从告诉我你的名字开始……”

　　唐千尘话还未尽，却被慕妍筱再一次推开，转身逃离。

　　跑远时，只撂下一句：“白日做梦，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比他好！”

　　恢复平静的情绪一下沉到谷底，他的双眼空洞暗沉，宛如跌入无尽深渊，脸色更是难看。

　　她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回响，唐千尘脑中只有不清不楚的嗡嗡的鸣声。

　　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僵硬的呆愣在那里，双目呆滞地盯着一个地方，似是要穿透那块石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恢复一些神色，但仍处在麻木之中。

　　眼睛重得抬不起来，身体都变得迟钝，迈不开腿。眼前的事物模糊不清，估量着一步步往前走。

　　鸣渝之几人见他出来，上前去关心他，可他却无视几人，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自顾自的向前走着。

　　唤他名字，他仿佛也听不到。鸣渝之几人不用想也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们错愕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至看不见唐千尘的身影，才带着众女子前去追赶。

　　他们便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也没人再敢上前去安慰，现在的唐千尘需要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慕妍筱的眼睛，也不难看出是哭过的，眼尾还泛着红。

　　她看着独自一人走在前头的唐千尘，心中也是万般疼惜。他的背影寂寥的如落日余晖，形单影只却载满思绪。

　　手中阑珊的灯火，勾勒出他那纤瘦的身躯，若隐若现。这副模样怎能不叫人心疼，更何况她爱的从始至终都是他啊。

　　慕妍筱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也就只有唐千尘不注意自己时，她才敢如此胆大的仔仔细细地看看他。

　　鸣渝之几人将诸位姑娘安全送回家后，也纷纷散去。

　　此时寂静的夜晚，孤寂的街道上，只剩下唐千尘与慕妍筱。

　　他二人一前一后地站着，两人之间隔了数十米远。

　　唐千尘不愿再往前走一步，原地不动。如此慕妍筱也是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再在这宽大无人的街市上争吵起来。

　　若吵起来，恐怕街头到街尾居住的百姓都能听得到。

　　越怕什么就来什么。唐千尘那么在乎面子的一个人，却在此时转过身，毫无顾忌的大声质问起她。

　　“你到底在怕什么？我才不信你心里突然就没我了，那个人哪里比得上我？”

　　“我又哪里比他差了？你告诉我，我改！！”

　　他似是就是要池舟的百姓都知道，他唐千尘非慕妍筱不娶，心中更是非她不可。

　　可慕妍筱却是先惊恐的看了看街市两边，生怕方才的声音惊动到他们。

　　见毫无动静，本想转身离开，可唐千尘吼得更放肆了。她又转身朝着他星速走去，她可不想明日就变成这池舟饭后茶余的闲谈。

　　可是唐千尘的吼声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格外显耳。

　　方才便已经吵到了百姓，被打扰好梦的人，不耐烦的开窗怒斥：“谁啊？还让不让人睡了？大半夜发什么疯。”

　　可是在这漆黑的夜中，什么都看不到，又只好关窗回去睡觉。

　　慕妍筱上去就捂住唐千尘的嘴巴，做着嘘声的动作，轻声轻语道：“你别吼了。”

　　唐千尘挣脱被捂着唇瓣的那只手，声音也放低了下来：“那你和我好好谈谈，我就不吼了。”

　　慕妍筱心软了，她也不想就这样错过，更不想将他推出去，拱手让人。

　　她轻“嗯”了一声，随即被唐千尘牵着手，拉到郊外没人的地方。

　　唐千尘坐在地上，背靠树桩。将慕妍筱拉入怀中，让她坐在自己双腿上。

　　一人抬眸，另一人低眸，两两相望。一旁晦明晦暗的灯火映射得气氛都变得怪怪的。

　　唐千尘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声音极其温柔：“说吧！”

　　“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慕妍筱同样也是满目柔情地望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

　　但这摇头的回应，叫唐千尘已经够满足了。他将慕妍筱往怀里揽，抱得很紧，如获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将头埋进她的怀中，带着几分娇嗔说道：“那你为何要说那般伤人的话，叫我好一番痛心。”

　　“我生气了，快哄我。”

　　说出这些娇媚的话时，他的脸早已红到了耳根子。

　　只不过在这昏暗的灯光下，无法看清。所以他才如此大胆，说着以往从不敢说出口的话。

　　如若放在以前，慕妍筱定是要好好嘲笑他一翻。可这次她也知道，她确实让唐千尘伤心了。

　　她主动抱上他，抚摸着他的额头，呢喃细语：“阿尘，不要气啦。”

　　“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听到“重新来过”，唐千尘心中压抑不住的兴奋，他想放肆的大笑一场，宣泄之前受到的委屈。

　　可他还是忍住了，他不能在慕妍筱面前自毁形象，要保持“稳重”的形象。

　　眉眼间溢出笑颜，激动万分：“那后日我们成亲好不好？”

　　慕妍筱“嗯”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叫唐千尘都等急了，怕她反悔方才的那句“重新来过”。

　　“你嗯什么？快说嘛。”

　　慕妍筱从他身上站起，走到一旁，唐千尘也起身追了上去。

　　成亲？慕妍筱被“希言”强迫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不敢答应。

　　她也不敢说出口，自己被糟蹋了，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被他知晓了定会厌弃自己。

　　慕妍筱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她的内心备受煎熬，让她进退两难。

　　她越是想起当时的场景，就越是恶心想吐。她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双腿也发软，她跪倒在地。

　　极力压制着内心的不适。

　　唐千尘急了，看她这样心中顿生不安，他蹲下身想问问她，可她却撇过头不愿看他。

　　他强制将慕妍筱拉入怀中，她却已泪流满面。

　　唐千尘扶手为她擦拭泪痕：“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不愿与我成亲？”他的眼神落寞下来，“无妨，你若不愿我也不会逼你……”

　　“不是……我没有不愿意。”慕妍筱带着哭腔哽咽道。

　　唐千尘脸色低沉，轻声问道：“愿意？那又为何哭泣？”

　　慕妍筱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她顿了顿，将要说出口的话变得万分艰难。近乎失神地呢喃着：“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脑袋中轰地炸开。他的瞳孔骤缩，心脏剧烈的跳动，下一刻似是要跳出来。

　　震惊之时眼泪啪得掉落下来，他不可置信的确认道：“你说你已经被……”

　　那个词他说不出口，便噎在了喉间。

　　慕妍筱眼中噙着泪花无助地点头。

　　“所以你是怕我嫌弃你？才那般伤我的心？”
　　唐千尘声音含着委屈的哭腔，泪水大颗大颗的掉。

　　“对不起……”
　　慕妍筱哑着声道歉。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泣时，却被唐千尘扣着后脑勺，就亲了上来。

　　“唔……”
　　慕妍筱顿然呼吸一滞，呆愣了半晌。哭泣的声音被这一吻压了回去，眼泪也戛然而止。

　　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而他的手紧箍着慕妍筱的腰肢，两人都承受着此刻的温情。

　　此刻的一吻胜过千言万语。

　　由浅入深，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她后倾着身子，想逃离，却被唐千尘紧追着，都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慕妍筱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裹着，他吻得很霸道，很凶，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千尘……停下……”
　　她捶打着他的胸膛，可不见他松懈半分。反而搂得更紧了，吻得更深了。

　　“唔……哈啊……”慕妍筱被吻得眼神已经迷离，快要看不清眼前之人了。

　　唐千尘却越发入情，竟将慕妍筱压倒在地，上手便要撕扯她的衣物。

　　可这一刻她想到了自己被欺负的场景，她吓坏了，应激之下奋力推开唐千尘。

　　“唐千尘你给我停下！”

　　慕妍筱赶忙坐起身，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声音清脆至极，林中的鸟都被惊得乱飞。

　　她赶忙穿好衣裳，起身便要走，却被唐千尘一把拽了回来。

　　他窝进慕妍筱脖颈处，吮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喘着粗气说：“成亲吧！就后日！我不在乎你是否是清白之身，我更不会嫌弃。”

　　“我只要你！！”

　　慕妍筱任由他在脖颈处吮吸着，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好，成亲吧！”

　　两人这般歇息了好久，便互相搀扶起身。

　　唐千尘一手牵着慕妍筱，一手提着灯，往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