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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顾衡的顾忌 ...


  •   穆桦低下头,不敢看圣医的脸,道:“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我们可以非议的。”

      圣医摇摇头道:“可不可以论?还是在人。穆桦,你不要看扁了你家殿下的气量啊!”
      穆桦便道:“圣医,您不是要独处吗,您先处着,在下去看看殿下是否醒了。”

      圣医见穆桦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看不到了,整个人,长叹一声,仰身摊在了地上,屋里虽然到处都铺设木地板,但是已是深秋,还是凉意无限,冷感走遍她的全身。

      桓越醒来时,头颅微痛,感觉整个脸都浮肿起来了,故穆桦冲她奔来,她也只是笑一笑,迷迷糊糊不想说话。
      “殿下!沈将军的书信!”

      桓越的双眼睁开,忙接过信,道:“什么时候送来的?佑安怎会突然修书给我?她出事了吗?”

      “信是刚刚才送到的,在下刚拿到就来找殿下了。沈将军应该无恙,要是有什么情况,安明早就来信了。”
      桓越读得很快,一会儿,信就被收入怀中,她压住笑意,淡笑道:“不必担心,佑安没有出什么差池,只是她担心我罢了。”
      桓越说完,便去换了一身衣服,去北边的园子里溜达了。

      穆桦又往西院找圣医去了。
      圣医整个人瘫在地上,衣衫松散,仰望屋顶呢,就听见穆桦喊“圣医”“圣医”。

      穆桦身形健壮,又穿一身赭石色衣裳,像一头大狗熊,眼看熊身越来越近,圣医扑哧一笑。
      狗熊在她面前蹲下。

      她收敛了笑,慢吞吞爬起,头发乱糟糟的,眼神也很凶,“穆大人,你以后要是再无要紧事来找我,我就搬回沈府去!免得在你们王府,你一天来三回。”

      穆桦受了训斥,乖巧道:“如今殿下禁足,我本就闲着,府里上上下下也要避嫌。只有圣医你,一无官职,二不问世事,所以我才频频来此。”

      圣医听了,挤出一个笑来,揪住穆桦的衣领,道:“别给我来博同情的那一套。往后你可以来,想来几次来几次,但我若有事问你,必须一一回答,不得作谎,不得避开。如何?”
      穆桦点点头。

      圣医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一会,道:“我不信你们这群搞//政//治,你们比得不就是谁会骗人吗?但是……你可以起誓!你以桓越的前途起誓!”
      圣衣看见穆桦神色犹豫,立马接道:“你若不作,说明你刚刚心不诚!!”
      穆桦骑虎难下,便应下来。

      圣医放下心来,便问:“你也看出来了?对吧?”
      “什么?”
      “桓越与沈佑安啊!”
      “圣医,我家殿下有意,沈小将军是没有的,这不能乱说,毁了沈小将军清誉啊。”
      “哦——哦——单相思嘛,更好磕了!”
      “磕?”
      “就是吃的意思。”
      “吃?吃什么?圣医可不要乱吃东西,会泻身子的!”
      “我就爱乱吃,伤身也不怕!”

      顾衡躺在床榻上,左思右想睡不着,想到母亲,想到大哥,想到七哥,她们都不在世上,独留自己一人在此。
      她又想到自己谋权篡位的叔父暴毙,他的儿子,自己的表兄继位,为了表演仁义的一套,对她格外宽厚,不仅赐了很大的一块封地,还允她一生都留住宫中。自己要是没来这,也是另一番光景。

      她就想到那个使她背井离乡的始作俑者——桓远。

      沈佑安是盼着下雪的。冬天的空气是甜冽的,雪天空气的味道更是美好。小道上松软的嘎吱嘎吱声,四周望去,全是洁白的干净,长/枪/刺/啦/划过雪地,雪粒溅起,迎面扑来,冷簌簌的畅快。
      盼了许多时日,终于下雪了。沈佑安冲出屋子,便在院子里练起长枪来。
      练了许久,才有累意,独练却也无聊,便进屋唤阿离。

      阿离应了一声,随口便喊了个丫头给她红红的手抹手脂。沈佑安只得听她们摆布,阿离絮絮叨叨道:“小媎,你也该注意点这些,成天舞刀弄枪的,教人看去了,就算不笑话你,未来有了夫婿,也像现在粗手粗脚的,哪里可以?”

      沈佑安听她这样长篇大论,早就神游千里了,便开口道:“阿娘呢?这次走了好久。”
      “夫人自有她的主张,小媎你就别操心了。是时候拿起女红,练练书画了。当今陛下如此推崇改制,你这样来回乱跑,岂不失礼?”

      沈佑安恍若未闻:“最近也很久未见奴儿妹妹了,不知南边的雪和咱们这一样不一样?我收拾一下去找她。”

      阿离闻言,手上一停:“她南来的人,不胜这样的寒冬,你何苦找她呢,若是生了病,如何是好?”但她也知道沈佑安劝不得,便吩咐丫头们为沈佑安更衣,自己则收了手脂随她去了。

      奴儿听闻丫头来报沈佑安到了,喜不自胜,命人把添碳加炉,重煮新茶。

      沈佑安随她进了亭子。亭子里五面挂帘,一面帘子半敛着,炭盆堆得许多,烧得人脸上腻汗涟涟。有一方小桌,上面摆着笔墨,原来奴儿方才正在抄书。
      两人聊了几句,沈佑安吃了些点心。沈佑安便不好打扰她抄书,再说大好的雪天,只能通过半帘大小看雪,心里自是不得舒服,正欲离开。

      帘子里便钻进一个人来,定睛一看,乃是桓远。奴儿真是厌烦透了,桓远总是从不通报就出现内院,简直礼教丧尽,无法无天。
      沈佑安是不避讳这些的,便道:“你怎么又来,又要欺负奴儿妹妹吗?”
      桓远坐下烤炉火道:“你怎知奴儿姑娘比你小呢?冒冒失失地喊人家妹妹。”
      沈佑安不服:“我估摸着嘛。奴儿姑娘,我属牛,你呢?”
      “我属,也是牛。”
      “那么,我是七月生人。”
      “我是正月的。”
      “都怪桓远,我现在得叫奴儿媎媎了。”

      奴儿笑道,“沈姑娘想如何叫便如何叫,我们不拘的。”
      沈佑安摇摇头道,“那是不行的,没弄清之前可以稀里糊涂的,弄清了,就难糊涂了。”

      桓远笑道:“多少人心里清楚得同托木河一样,嘴上却揣着糊涂。人人要是都能像佑安一样,天底下可就没有糊涂账了。”
      沈佑安冷哼一声,“人人都像我一样,可就遍地都是糊涂蛋让你打趣,你自然开心。”
      “我是真心,你偏要多心。”桓远摇摇头笑。

      这时一个丫头进来报,“姑娘,侯爷回来了,他说今日——”丫头瞥见桓远,止住了话头,福了礼,到旁边候着了。
      奴儿奇怪,欲要到前厅问个明白,那丫头欲拦又不敢拦。
      桓远笑道:“你们家侯爷说今日本宫要来,叫姑娘不要往前厅去是不是?”
      丫头道:“殿下多心了,侯爷不是这个意思。”
      沈佑安打趣道:“可见这心遍地都是,如今远哥哥也多了呢。”

      桓远明白佑安怕他迁怒,故意过来饶个舌,便也收了戏弄的心思,“可不是,昨日夜里下雪的时候,我便想着,今日一定得去山上看雪景才好。但桓运、桓迎他们可没这个兴致,一个个都往北边去冬猎去了。于是早早派人递了帖子,邀侯爷去空明山去呢!定是本宫的小厮们懒怠了,侯爷出了门才送到帖子。我倒比侯爷先回了这王府。”

      奴儿听出来桓远影射顾东昭行为可疑,正思量时,沈佑安又叫喊道:“我也去!上次你们一群人就不带我玩,这次我非再拔得头筹,压你们一头不可。”
      “现下你是撵不上他们了,他们往盛乐的猎场去了,不如随我们上山看雪景罢。”

      奴儿离开炉边,半敛帘子全都吊起,坐在亭边的栏杆上盯着雪景愣愣出神。以前在建康是看不见这么大的雪景。
      外面自然到处都落着雪,把天映得煞白的,雪片又厚又重,地上堆了数寸,府里的人都着急扫雪去了。

      此处的雪是件厚棉袍子,盖得地上不留缝隙,得用力扯开。建康的雪倒像一件白轻纱衣,稍不留神,就露出了黑乎乎的一角,倒不必人去扫。
      她一想到建康,就想回去。可是,回去又如何呢?过得还不一定有现在如意,现在还有顾东昭护着她。如今自己狼狈至极,真是恨死这个北周太子了。

      更可恨的是她再恨,他还是荣光无上,心下凄凉,客居他乡,竟是这般。往日里她吟诗总是不明白其中思乡的哀愁,如今落到自己身上,才品出千回百转的滋味来,怔怔的,不觉泪滴到手上,急忙掏出手帕拭去,扭头便看见桓远在不远处望着她。
      奴儿只觉躯干一凉,心就往下坠掉。

      “奴儿姑娘,你身体不适吗?”
      “殿下,奴婢身体无恙,先行告退。”奴儿说着就要往内室里去。
      桓远伸手拦着她的去路,道:“我的腰牌不见了,怕是丢在府里了,还望姑娘助我。”

      沈佑安左一脚,右一脚踢开山路两旁的石头,“桓远怎么去了如此久还不回来,你我还是不要等他了,我们赶紧上山。若是迟了,下山的时候晚了,山路上的雪又是要结冰的。你摔倒了,奴儿媎媎还要心疼的。”

      顾东昭道:“多谢姑娘关心。我们再等上一等。单落下殿下总归不妥,他若滑倒了,我们也有个照应。”

      “哼,嚷嚷着上山的是他,急忙忙回去寻东西的又是他,左不过是府里的事情绊住他了,平日里他也老是如此,常常就没影了。我们俩赶紧上山去吧,再说他身边那么多侍卫,摔不到他的。他一走,身边的人都跟着走了,独留我俩上山,谁又照应我们呢?”
      顾东昭只得随着沈佑安继续往山上去。

      奴儿思量,定是桓远跑的时候腰牌才掉落的,便循着回廊找,忽而瞧见那廊外的雪地上有一点红,伸手拨开,果然是一只腰牌。
      北周人多用金腰饰,用五彩宝石点缀,少用玉石,没想到桓远丢的竟是单用羊脂玉制成的。

      她摩挲着白玉,细腻温润的过去都涌现出来。深春的晚风,轻吹她的躯体,拂走她的薄汗。庭院里笑声不断,花叶轻落。
      桓远望见她握着自己的腰牌暗暗出神,便也没有唤她,只是慢慢走过去。

      “要是合你心意,你拿去便是。”桓远轻轻道。
      奴儿一惊,被回想抛出,颔首到:“公子,无功不受禄。”说罢递出腰牌。

      “物以人益美,好的东西该配给懂其美的人。我是赏不出这玉石的妙,只不过陛下推行汉制,不得不戴上这玉石罢了。”

      “为事所累,没想到殿下也逃不过。”奴儿见他难得说几句正经话,不由感叹。
      “世人皆为累,我不过也是众生之一,必是在劫难逃。”桓远不由感慨。“多谢姑娘帮我寻腰牌,雪天寒冷,姑娘也回亭子暖和一下身子吧。姑娘不知这北风的厉害,染了寒症,冬日里是难好的。”

      奴儿终究是小孩脾性,打趣道,“若是真如殿下所说,染上风寒,怕是什么时候都难好。”
      桓远也没想到她竟有胆量打趣他,笑道:“这倒是我的不对了。”

      奴儿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圣医好不容易早起一回,准备净手吃晨食,就听见木回廊上熟悉的嗒嗒的响声,就知道穆桦又来了,便速速擦了手,踢掉鞋子,窜回被褥装睡。
      “圣医,圣医。”穆桦走到床头轻唤她,见圣医不为所动,便道,“我刚刚试过了,圣医净手的水还是温的,想必是在装睡。”
      圣医只得爬起来,准备胖锤穆桦,却见阿离也在,喊道:“阿离,你一定是接我回沈府的!快带我离开!”

      阿离笑道,“圣医在此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了。阿离怎好带您回去,我们府里可没这么热闹!穆大人看圣医最近烦躁,特地让我过来讲趣事为您解闷呢。”
      “哦?什么趣事?”
      阿离坐在床榻上,道:“圣医且听我讲!”

      阿离对奴儿说:“往日只是听我家小媎说你这如何如何,今个来了才知道什么样,外面看起来和平常我们的屋子没有甚么不同,进来了才别有洞天呢!奴儿妹子这屋子倒是别致,比我家小媎的屋子还好呢!”

      “阿离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就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摆上,也值不上你家小媎屋里的一张桌。”奴儿便添置茶水便回应道,刚一坐下,就注意到桌上有一个镶银黄木盒,十分精致灵巧。

      阿离见道奴儿的目光落在盒子上,便道:“奴儿妹子瞧见了,我家小媎专门派我过来一趟。年关将至,我家夫人是不许小媎乱出门的。一是家中有客,小媎要应付。二是除夕当日,我家夫人和小媎都要入宫觐见陛下和皇后殿下,夫人怕我家小媎整日乱跑,若是摔了身子,不能觐见,岂不触犯君威?”

      “如此一来,我也不便登府道谢了,只得劳烦阿离姑娘替我谢过沈姑娘了。”
      “你还没收呢,就要说谢,还不快看看合不合你心意。”
      奴儿打开盒子,竟是一只乳白脂玉发簪,心不由得突突跳,道:“如此厚礼,我岂能收?沈姑娘错爱,阿离你还是收回去吧。”
      “妹子这话是真生疏,我家小媎与你交好,得了好东西自然想着你。若是你不收,岂不是不认这个情?”

      奴儿道:“听媎媎这样说,倒是奴儿扭捏了。我便收下,不过一会还劳烦媎媎帮我也捎个东西回去交于沈姑娘。”
      奴儿的心止不住地跳,她知是为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顾衡的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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