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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尾声 ...

  •   石弘坐在大殿东堂的最高处上,俯视来人,“石夫人怎得又大驾光临了?”石弘不起身,仍端坐在矮床之上。
      石夫人神色憔悴,直道:“阿弘,他是你爹啊,你不能逮他啊。你这是不孝,会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石弘振振有词道:“石党谋逆,竟在晋王府里蓄意刺杀晋王。我不严查细问,才是废公立私,为人耻笑呢!”

      石夫人见说服不了石弘,便道:“娘相信你,一定能秉公执法,绝不会公报私仇的。”

      “哦?仇?什么仇?石夫人该说清楚一点才是。”石弘起了玩心,问道。

      石夫人不说话,只是呆在原地。

      “我所求者,不过此”,石弘拍了拍身前的桌。自己常见桓远坐此,如今坐上了,很是舒服,“你们的事情,我懒得过问。故石太傅虽已无实职,但仍有虚称。”

      石弘站起来,又道,“如今怕是不行,晋王遇刺,朝堂女官震怒,纷纷以命谏言。石党余孽,非除不可。我若心慈手软,不顾大局,岂不是负天下百姓?”

      “你要弑父?”石夫人整个人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石弘煞有其事地叹了气。

      石夫人慌乱了,竟然叩拜在地上,抓住石弘的袍子,求道:“石大人!石大人!”

      石弘扶起石夫人,将她安置在自己所坐之处,自己则跪在她身旁,淡漠道:“父可卖女求荣,亦可卖女求生,杀女求名也不是没有的事。如今,怎反过来,我做就不行?”

      石夫人怒喊道:“你杀他,天理不容,报应不晚,你是要受炼狱之苦的!”

      “得了吧,成王败寇,若是我和他调换,你瞧他会保住我吗?不过,咱们同在石府二十余年,倒是有一些情分。我是很愿意
      为夫人指一条明路的。”

      石夫人忙拽住石弘的衣袖,呜咽道:“求石大人,告诉我。”

      石弘拿起殿里架着的长剑,道:“以命换命,若是你以死求我,我会保他。”

      石夫人微微颤颤接过剑,流泪道:“我求你一诺千金。”

      “自然,这是我最爱的利剑,用来自戕乃是上上品。”

      大殿里虽置火炭,但铁剑冷冰冰的,石夫人拔剑竟拔不开,猛地一抽,剑鞘飞出去了。剑身映着她的脸,白惨惨的,是将死
      的脸。

      “所谓剑死,一是剑刺颈脖而亡,二是伏剑而死。后者为上,可惜如今石大人怕是只能将就看前者。”

      石弘自然清楚,伏剑而死,“谓仰剑刃,身伏其上,而取死也”。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将剑尖紧贴脖子上,一刺就行了,她闭上眼。

      石弘猛地向前,打掉她手里的剑,冷冷道:“行了,我见识到你们的情深了。我会饶他一命,但是石夫人到底保住哪一个‘他’呢?你的丈夫,还是你的男儿?”
      石
      夫人跌坐在地上,只听石大人说道:“石夫人好好留着自己的性命,若是您有不测死了,我叫你们一家三口齐刷刷躺进土里。对于恶事,我向来说到做到,从不食言。”

      石弘目不转视送步履蹒跚的石夫人离开,扭头喊人进来:“来人!把剑都收起来。杀气重重的东西,摆着太碍眼。”

      吩咐完,便坐下修书一封,收的人正是霍王桓运。

      穆桦脸色惨白,软塌塌地浮在床上。

      桓越知道她命不久矣,戚戚然道:“穆桦,安明马上过回来了。我知道你最想见她,你再等等。”

      穆桦张口想答应,但是嘴刚开,血就流下来了,声音发不出来。

      圣医在旁边忙扶起来她,说道:“穆桦,我有药助你讲话,不过吃了这药,怕是更快。”
      穆桦拼力点一下头,圣医明了她的心意,就起身去熬药了。

      好容易熬好了药,圣医小心翼翼端进穆桦的屋子里,安明早就半跪在床前,圣医看不清她的神情,也不敢去看,喂进去药后,穆桦脸色亮红,气息也不再虚弱,而是喘得厉害。

      穆桦盯着安明,良久不语,转头对桓越道,“殿下,我从来不求你什么,如今时日无多,我此生无憾,可是安明不一样,安明心里有大义,臣求殿下,赐她一块封地,帮她一把。”

      桓越的泪本就在眼里打转,听了穆桦的请求,泪就落下来,道:“穆桦,我答应你,北亭郡极好,你且安心。”

      穆桦笑笑,“多谢殿下,我已无更多的话再说了。先前圣医老说独处,独处,我如今也想独处一次,明天你们再来看我,要是断气,就替我收尸吧。”

      说罢,穆桦握一握安明的手,道:“安明,以后没人能劝你了,你多替自己思量着。”
      安明答应她,“好”,脸上没有起伏。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剩下的时辰,我想一个人呆着。”穆桦又急急催促她们。

      众人都缓缓出门去。

      圣医出了穆桦的院落,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声音撕心裂肺,冲向惨败的灰色的天。

      安明被圣医的哭声惊醒起来,猛地往前冲去。

      桓越反应慢了,没拽住安明,忙叫人去跟着安明,一面又止住圣医,“圣医,哭也不要在此处哭,穆桦听了会伤心。”

      秦萧瑟随着侍从进西堂,心里很是没底。

      往日有桓远压着石弘,如今才真是单独会面她。

      石弘竟一反常态回礼得周到,甚至略有殷勤之意,秦萧瑟打起更大的精力对付她。

      “秦将军,如此怕我。我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你是扮猪吃老虎,已为大周主。

      “昔日诺言”,石弘笑得只剩眼缝,“我从不敢忘。”

      她拍拍桌上的封策简,“有你这样的孙男,临阳侯也可回旧地颐养天年了。”

      秦萧瑟顺着她的手看到了封侯简,大周文书多用厚纸。唯有此种封王侯的策书才能用简。

      石弘的手又托住一个金扣漆匣,黑油似的:“你也不是白白拿的,你为使臣,奉陛下的旨意,楚王桓瀛威震四方,国之重臣,要赏。这道圣意原是先皇的意思,可惜耽搁了,一直没送出去。我索性又改了改,加威武长公主的封地而非楚王封地。”

      秦萧瑟没有谢恩,只是又问:“阿安的事……”

      “恩?什么事?”

      “卑职多言,谢石大人,谢陛下!”

      石弘笑笑,轻声道:“将军得清楚,昔日我不过是替人做事,自己做不了主。为上者,尊也贵也,不干净的东西不都下面的做吗?”

      “大人说的是。”秦萧瑟伏在地上。

      “你与安明可得齐心协力,辅佐楚王啊!”

      “属下明白。只是有一事,楚王殿下点兵往往多用女子。属下想,男女都是一样的,这样岂不是偏颇?”

      石弘听了便狂笑不已,笑得喘不过来气,问道:“秦将军,你看我是女是男?”

      秦萧瑟才明了她的意思,忙跪下道:“卑下失言!”

      “秦将军顾念兄弟情谊是感人,但可不要忘了你的身子是怎么缺的。”石弘冷冷道。

      秦萧瑟伏在地上,道:“卑职不敢忘!”

      安明跑出府,往宁玄寺跑去,宁玄寺在晋王府的东边不远处的矮山上,若是骑马,半个时辰就能到。安明顾不上骑马,她只记得自己有一双腿,奋力往宁玄寺跑去。

      轰隆的闪光劈在安明脸上,大都冬日是冷而少雨的,这一日却哗啦啦地下起来雨,往寺里的路都浇成一条黄色的带子,绕着山路缓缓留下。

      安明的鞋子在泥路上打滑,脸就落进泥浆里,黄泥混着沙子粘连在她的脸上。

      “替你求的符,护你平安的。”穆桦进了安明的屋子,递给她一个平安符。
      安明接过来,撇了嘴巴,对穆桦道:“我向来不信乱力之说,你是知道的,给了我也不用。”

      穆桦坐上身旁的绳床,道:“寻常求的也就罢了,这是我专门托沈小将军身边的阿离帮你求的。她说宁玄寺的符最能护人平安,她精于此道,万万不会出错,你且戴上。过了这一劫,你再丢回给我便是。”

      安明也不好再推辞了,只得装进身上的腰袋里。
      穆桦离开后,她便抽出来扔进抽屉的小盒里,不再佩戴。

      转念一想,明日就离开大都,穆桦必来送行,于是又取出来戴上,等出了大都城再摘下。

      宁玄寺的僧人见天上有惊雷,便感觉紧闭门户,关严窗宇,都躲进大殿里,天有异象,心不得有异动,都在佛像面前念经静心。

      嘭——嘭、嘭、嘭!嘭——

      寺门传来响动,主持赶紧派人开门,“寒冬落雨,赶紧让人进来烤烤炉火。”

      僧人一开门,就见门后的施主发帽蓬乱,满脸泥浆,浸湿的衣物贴在身上,整个人往佛像坐落处蹿去。
      “不好了,不好了,疯子进来了!”僧人大喊。

      安明跑进大殿,众人听闻疯子,都急急避开到两边。

      安明拖衣带水地跪在佛前,道:“我从不敬神明,不信鬼佛,不求天问地。如今我求佛祖慈悲,保佑穆桦不死,我愿落发入佛门!从此气运财运皆无!若此还不能,我愿以命抵命,只求穆桦活着。”
      说完叩拜,身子趴在地上。

      “对了,符!符!平安符!”安明爬起来,冲众人喊道:“符呢!全给我拿出来!”

      主持见她魔怔,神智不清,便走近劝道:“三毒者,贪嗔痴也。不求度世道者,皆为痴。还望施主放下执念——”

      话还未完,安明的短剑已经抵在他的喉咙上,冷冷道:“我已然犯了痴念,主持以为,我能不能再犯嗔念?”

      安明冷笑,转头对其他人喊:“拿符来!全都拿来!”

      安明的面前放着十几沓厚厚的符,她跪在符咒后面,叩拜佛陀。

      桓越瞧着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心里着急,跟着安明的人跟丢了,安明现在不知所踪。穆桦将死,安明未知,自己如今是结结实实的孤家寡人了。

      桓越想自己去找,却被圣医拦住,道:“若你再出什么差池,谁为穆桦安葬?”

      可是诺大的大都城,又逢大雨,如何找?哪里找?

      桓越觉得眼皮肿胀,眼前的雨又一滴一滴落下。

      安明的头颅一上一下,拜在符前,汗流出来,混着脸上的泥浆,流经脖颈,安明顾不得擦拭,还是拜,还要拜。

      她不能停,停下来,断了,就前功尽弃了,这是穆桦告诉她的。

      寺庙里的众人都盯着她叩拜的身子,她的身子不知疲倦,她的求愿无比虔诚,她的短剑早已出鞘,在她身侧,冷利尖锐。

      终于,她体力不支,头磕在地板上,整个人昏晕过去。

      众人赶紧舀水,为泥浆裹着的面目不清的她洗面梳发,洗出黄的混着红的泥浆,洗净的脸浮现出一块铜钱的新伤,就在左脸的中央,往外渗血。

      圣医讲完,顾衡低垂着头,装作逗弄始儿,圣医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问道:“安明现在可好了吗?”
      “好了倒是好了,不过……唉,今个她要来看看小始,她来了你就知道了。”

      顾衡正拍着始儿哄睡,担忧道:“有时始儿咳奶,咳得小脸发紫,真叫人害怕。”
      “婴孩不知饥饱,你下次让乳母少喂试试。”

      顾衡叹气,“始儿不用乳母喂养,我是见过乳母骨肉分离之痛的。故我以牛羊乳喂养始儿。之前内宫的医官也讲,少喂试试。原先一天喂七八小碗,现如今只喂四五碗,也是一样吐。”

      圣医听了皱起眉头,便道:“你先只喂羊奶,停一停牛乳。若是再吐,你再喊我过来,小孩子的事情不能马虎。”

      两人正聊着,安明便来了。
      “我来看看李知遥的女儿。”安明微笑着,抱起襁褓里面的婴儿,安明只觉得阿始同一团软泥一样,抱不住,就要从双臂之间流走了,急得满头大汗,便急忙放回到顾衡的怀里。

      顾衡暗中瞧着她同以前并无二般,纳罕圣医刚刚欲言又止是为何意,但是当着安明的面又不能细问,便想起来自己是东道主的身份招呼安明,“没抱过孩子的人抱起来就是累。安大人,略坐一坐吧。”

      安明不坐,只是笑道:“叫我穆桦就行。”
      “你不是叫安明吗?穆桦、穆桦……”顾衡开始结巴。

      “对,安明是我以前的名字,如今我叫穆桦。安明,”安明指着自己脸上的新疤道,“安明在这里。”
      顾衡愣住了,圣医的那一句“唉,她来了你就知道了”可真是大有深意。

      圣医忙转了话头,对安明道:“之前托我寻犬戎余部所流传的《白狼歌》有些眉目了。‘提官隗权,魏冒逾糟,罔驿刘脾。’可是这首?”
      安明轻诵道:“/*li kan ????i gan/,/*????is mus jo tsu/,/*man???? jak mru bi/。不错,是这一首。”

      “此行不虚,我还寻到此歌的原意了。与原来在《后汉书 ·西南夷列传》中记录的文意大相径庭。”圣医颇有些感慨。

      桓越坐在安置穆桦尸体的灵堂里,灵堂里不置放炭火,冷得异常,桓越坐躺地上,头靠着灵床,闻到了一股微微的腐败味道,腥臭,像南边运来的鲫鱼,东边运来的干鱼,令人胃里翻腾,她压住躁动的喉管,她已没了力气挪动,便受着尸腐味。

      “明天她就要入土了,你是该好好陪陪她。”
      石弘的声音从桓越上方传来,桓越抬头仰望,石弘呼出的白色雾气还未消散。
      再一眨眼,雾气都散尽了,就像穆桦眼里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了。

      “石弘,该死的是我。”桓越一脸疲惫,眼皮和脸上的肉都掉下去,垮了的。

      “你言之不虚。你要是早听我的,穆桦不会死,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石弘挨着桓越,也坐躺下来,“我已查清,并无幕后主使,赵钱氏的丈夫赵氏以身殉君,她要杀了你为夫为君报仇。

      “但朝堂之上的男官必要清一清,我已经借了石党谋逆的名号,逮了不少人。可惜,她大仇未报,给我们做了由头。可惜,穆桦无辜丧命。桓越,你知道谁最不可惜吗?”

      石弘的声音低低的不像从他胸腔里发出来的,倒像是从墓洞下传出来的,带着一种潮湿的味道。

      “我。”

      石弘听到桓越的回答里面有牙齿咬住的咯咯声,“对,是你。你自以为宅心仁厚,民心所向,不株连牵连,不追究问责,不伤及无辜?笑话!不过是为自己新帝登基造势罢了。”

      桓越被一番劈头盖脸的质问击中了,她无可辩驳,只能承认:“你说得对。”

      “桓越!你看清楚!有些人虽面上是女子模样,内里早就烂了,是男子心肠。”

      石弘盯着面如死灰的桓越,并不打算住嘴,“若是桓远生你我死,你看看,城墙上会挂着谁的头?穆桦,安明,桓瀛,裴渐清,圣医,李知遥,你扶持举廉的官员们,大家一个也跑不掉!”

      “说不定,桓远会把你们的头当珠子,麻绳串成珠帘呢!”石弘想到串人头珠帘的场景,咯咯哒哒笑起来。

      桓越心中自是悲痛万分,自顾自道:“石太傅曾暗中议论我,不过是占了先辈的遗泽,才能居高位,我还不服,如今细想,倒是金玉良言。若我是寻常官家孩儿,断不会走这么远。”

      石弘听到石太傅,烦闷反驳道:“你管他说什么,他向上谄媚献主,向下独断专行,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你不过才一失,太为难自己也不好。”

      “我不是为难自己,因为我,穆桦死了。你知道吗,穆桦从来没喊过我的名字。

      “我做宗正寺卿的时候,到过峡岭一带。那边有一个说法。若是一个人生之前没有喊过你的名字,死了鬼魂是见不了面的。
      “我和穆桦相识一场,穆桦从来没有直呼过我名。她临死的时候,也没有喊过我的名字。怕是以后我死了,在地里寻不到她。”

      石弘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道:“我这就去把大都城里,你认识的,都请过来,让每个人都喊一声你的名字。”

      秦王桓迎颤颤巍巍走进太极殿正殿,石弘早在最高位上坐等他。

      “石大人安。”桓迎和石弘虽是同品级,但是桓迎还是给石弘结结实实跪了一个大礼。

      石弘展颜一笑,客气道:“殿下抬举我了。”

      桓迎忙不迭献上殷勤:“大人是国之重臣,江山社稷不可一日没有石大人。正是大人以天下为己任,才能造就物阜民康的太平盛世啊。”

      石弘欣慰笑道:“秦王听没听过‘过犹不及’?”
      秦王面有难堪之色,“臣听过。”

      石弘嘻嘻道:“天下兴亡关乎每个人,自然也关乎秦王。晋王要把北亭郡的封地交给安明。我想有些不妥,所以不如秦王的封地和晋王的换一换,秦王去北亭郡,安明接管你晋中的封地,如何?”

      “不知石大人您觉得哪里有不妥之处呢?”秦王恨不得撕碎石弘,篡位夺权的小人!

      石弘回道:“我还没想好哪里不妥,只是觉得很不妥。”

      “我觉得并未不妥,本王不愿意。”秦王不再忍让了。

      “好!”石弘很有兴致,甚至兴奋起来,“秦王再同我比试一次剑法,若你输了,就乖乖滚到北边去。若我输了,就当这事我没提过,以后也不再提。这次咱们都用开刃的利剑,如何?”

      秦王心想,上次比试,两人本就是五五开,若不是她耍诈,自己怎会那般狼狈,点点头,自己得选一把好剑。

      秦王挑的是桓远生前最爱的一把,锋利无比,削铁如泥,秦王准备孤注一掷。自己姓桓,就算失手杀了石弘,也不会有事的,反而能狠狠出一口恶气。

      秦王抽下鲛皮剑鞘,剑光照亮了屋子。
      石弘早已打好护腕和绑紧腿脚,左手持剑。

      秦王抬剑刺向石弘的喉咙,石弘左手手腕一斜,剑身挡住秦王此招。

      桓迎剑旋不向下绕去,而向侧边滑去,绕过格挡的剑,直直刺向石弘腹部。

      石弘脚下滑步,侧身躲过尖光,腰带被划出一条细小开口。

      “好剑法!”石弘赞道。
      “承让!”桓迎话落,脚向前踏两步,剑再出,划出一条银色弧光,剑风呼呼而至。

      石弘不再格挡,右手抚上剑前,平撞上桓迎之剑,两剑相交,发出呲呲铁器摩擦之声。

      石弘左手握着剑柄,同右手一起按住剑身,脚下小跑,相交之剑的另一人被压得不得不后退几步。

      桓迎呼哧呼哧喘气,似有战退之意。
      “你们桓家怎么老出矮子?桓越胎里不足就罢了,你们这些皇男一个矮过一个。”石弘手下使力,嘴上使计。

      秦王战意升腾,只见他松力,蹲身滚步,绕到石弘的后边,拿出不死不休的气势,奋力刺向石弘的背。
      石弘失了力,向前踏空一步,随即剑换到右手,右肩甩开,剑侧“啪”打上桓迎的剑,也打麻他的手臂,剑被甩落。

      “你!你!你!”桓迎左手握住僵直的右臂,“之前你藏拙!你是惯用右手的!”

      “势均力敌的剑舞才有趣,大家看什么呀,不就是看乐子嘛!你血流不止,才好看呀。”石弘笑意愈浓。
      “你!”秦王察觉到了危险,忙朝落剑跑去。

      石弘甩剑而出,刺穿秦王后背。

      石弘将剑收回剑鞘,放回原处,又把秦王刚刚所用之剑,也收起来,才放心去搜他的身,手刚伸进他的衣襟,就摸到了——桓远的遗诏,可惜被剑刺穿了。
      “你也配得起‘秦’的封号?”可惜,死人回答不了石弘的问题。

      “来人!秦王以身殉先帝!”石弘喊道,身后的炭盆火苗窜得很高。

      安明要往晋中去,接管秦王的封地。朝官们都来晋王府为两人辞行。

      石弘也难得出宫,到了晋王府南大门为她辞行,便见桓越也是出行的装束,惊道:“你也去晋中?”
      桓越叹道:“穆桦已葬,安明离都,此地我已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我随穆桦去晋中帮她安顿下来,就去西南找皇姑,把互市办起来。”

      石弘不悦道:“你溜得也快,我还想找大周第一箭士切磋一番。”
      “怎得?不走陪你玩吗?你又不是小孩,要人陪着。”桓越打趣她。

      “为何不去西北?”石弘也开玩笑,却也瞥见安明身上的护身符,绣得虽密,但是总有一种滞重感觉,缺少灵动之美,“桓越,手没白扎啊,绣得尚可嘛。”
      桓越摇摇头,叹气:“和贺辞宜的手艺比,真是差远了,我以后怕是不会再绣了。她绣的夜燕,真能飞出来咬人一口。”

      “绣过一次就知道自己不喜欢绣也是好的。穆桦的官太小,等清理完石党余孽,我给她升个大的,免得晋中的人欺负她。”

      安明听了,凑过来闹道:“石大人说话算话,不能抵赖。”
      石弘拿拳头顶她的肩膀,“我极少骗人!”

      众人依依不舍之时,圣医衣冠不整跑来了,上气不接下气问道:“咋没人喊我啊,我也要走,我也去晋中!”

      石弘送别她们便回到宫里。侍臣向她汇报:“大人,石氏在狱中自缢了。”

      “说清楚,两个都没了,还是只没有了一个。”石弘问道。
      “只有一个没了,另一个还活得好好的。”

      “把活着的送到皇宫后面的清暑殿去,和石夫人团聚吧。好好养着他们,别怠慢了,有什么伤病立马报给我。至于死了的,该是畏罪自杀,不过随便找地方埋了便是。”

      “是。大人英明!”
      “没有什么英明不英明的,只不过照规矩做事罢了。”石弘叹道,又问:“对了,秦将军还未离开都吧。明日召他过来。”

      石弘走出西堂,西去华林园里溜达,枝芽刚冒出头,又是一年新春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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