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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顾衡的反抗 ...


  •   顾衡坐在榻上,一声一声的“咚咚”响着,她看着阿想的头一上一下,地板上产生的震颤传到榻上,震动在摇晃她的身子。

      十二岁的她在等待闪光过后的轰响,巨雷将她的床架劈成两块,倾倒的木柱断裂插进她的身体,血汇成一条汩汩的小河,形成无数条曲折的小分叉,流出去,流进河里……

      恐惧就在等待的时候飞涨。
      她现在也在等待,等待血流下来,终于,红色出现在阿想的头上。

      那不是画上的红,不是颜料的红,是肉的红,血的红,皮子翻出来的红,阿想额头上的红艳艳的直杀进她的眼里,杀入她的心里。

      “够了,停下!够了!”顾衡站起来,大叫,她要跑过去,拽起来阿想,带她离开,逃出去,逃出宫去。
      边上的太监拦住她,道,“殿下万不可心生怜悯,她既冒犯了殿下,就该请罪。”

      “罪?她有什么罪!她最大的罪不过是跟了一个没用的主子,保不住她!”顾衡尖叫起来,挣脱阻拦,她要救她。

      太监没想到矮小的顾衡却有如此大的力气,险些招待不住,忙唤了另一个太监,齐心协力阻挡顾衡往前走。

      顾衡不再言语,一步步退回,冷笑,一把扯下簪子,发髻便散乱了,黏着在她的脸上。

      她拿着玉簪就朝柱子沿猛敲,圆润的簪子就变得尖锐,变作一把玉锥,抵在自己的喉咙上,“我说停下就是停下,我看谁敢拦我!”

      两位太监稍有犹疑,红就顺着断簪流了下来。

      桓远独自坐在式乾殿里,双掌盖住自己的双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照例,下朝之后是要见奴儿的,不为别的,仅是看一看她的气色,还有就是昨日他亲自去库房翻出了当年那一块她喜欢的羊脂玉腰牌。
      想到这,桓远有些不爽,管库房的宫人总是办事不利,吩咐她找什么都找不对。

      可是,他到了宣光殿,却看不见奴儿。
      “奴儿?奴儿?奴儿!”他觉得喉咙里发出来的不是自己的声音,是什么人替他喊的。
      他冲殿里的宫人大吼:“皇后呢?人呢?”

      “昨日贵嫔夫人、贺淑媛和成淑仪来请辞殿下,殿下恐三人惹出事端,领着她们去了安平王府。”宫人瑟瑟缩缩回道。
      “宣光殿宫人侍主不力,全换去别的殿。”桓远只觉得血涌上额头,奴儿已经走了一次,不能走第二次了,桓远赶紧打发人去安平王那里,看看顾衡到底在不在。

      桓远觉得心砰砰乱跳,若她不在呢?像之前一样一走了之了呢?
      不行!

      桓远赶紧吩咐手下,封城门,紧锁大都城的城门。
      等了等,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桓远实在是坐不住了,准备亲自去安平王府一趟。

      侍臣劝道:“陛下,年底了,政务繁忙。就算陛下不愿意看底下人写的烂奏折,也不能因为找皇后出宫啊,万一被文官知道了,不得说好几天啊!”

      桓远听了劝,不再动身。
      刚想明白了一会儿,又想到当年奴儿走的时候,是不是自己早往北王府去一刻,就能拦下她。

      桓远等不住了,叫人备马。
      手下又要拦,桓远冷冷道:“起开!”手一挥,推倒他。

      所幸出宫探消息的是个伶俐的,看出桓远心切,一路上驰马狂奔,此时回来了。

      “陛下,殿下在安平王府里。”
      桓远松了口气,又问:“是旁人说的,还是你亲眼见的。”

      “属下亲眼看见的,在安平王府里和安大人吃茶聊天呢。”
      桓远整个人松弛下来,吩咐道:“赶紧派几个人去,护卫皇后回宫。天下大雪,路上难行。”

      桓远一悲一喜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想起自己断了又好的腿,想起能逃但死的顾东昭,想起奴儿,她走之前的两人相见的最后一面,他都没有问问她的身子好些了吗?

      桓远坐在宣光殿等她。

      顾衡回来的时候与阿想有说有笑,好不快活,见了桓远,便行了礼,紧闭了口唇,,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桓远略过她的冷漠,问道:“奴儿,你的病还没好利索,又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出宫,身子如何?”

      “陛下,臣名为顾衡,是卫的顺淑大长帝姬。陛下所说的奴儿已被臣许给马元士了。陛下再是喜欢她,怕也不能了。”顾衡边说边示意阿想退下。

      桓远见她如此疏离之态,不由得冷笑,叫住阿想:“站住!好,好。朕看你倒是很喜欢这个奴婢。你叫什么?”
      阿想仿佛窥得什么要不得的秘密,趴在地上,战战兢兢回道:“奴名阿想。”

      桓远对着顾衡说:“擅自出宫,其罪一也。侍奉有失,其罪二,不尊主上,罪三。皇后,你是内宫之主,该如何罚一罚此婢子?”

      顾衡怒视桓远,冷道:“陛下何必跟婢子过不去,该罚臣才是。擅自出宫,管教有失,冲撞天子,陛下乃大周主,该如何罚臣?”

      桓远听了,轻轻一笑,死死盯着发抖阿想,道:“好几日,你都不同我说一句半句别的话,今日为了这个阿想,倒是说了很多。此婢,冒犯皇后,罚她在殿内叩首!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停下!”

      说完,桓远就回到式乾殿,坐下。

      坐到现在,桓远把手从脸上拿开,想到自从重逢之后,奴儿对他冷漠的态度。

      桓远心里有无尽的悔意,为什么当年没有留住奴儿,只是回到南卫不满三年的时光,奴儿就变成了顾衡。

      一个高傲冷淡的帝姬。

      他都放下前嫌,不计较她的不辞而别了,她为何不能同以前一样,唤他“桓远”,告诫他“夜里不许多吃,要积食的”。
      她同天底下所有的女子都是不同的,她们加起来比不上她的手指。

      桓远烦躁,拿起墨砚就往桌子上砸去,墨哗啦铺在了奏折上,铺在大殿的地面上,散在墙壁上。

      突然有人进来报,“陛下!陛下!皇后殿下欲自戕——”
      桓远赶紧往宣光殿跑去!

      桓越正在城墙正楼上歇息,远眺城门外的小路上,积雪已经盖上一层,心里不由得担心。
      正想着,城门就吱呀吱呀要关上。

      桓越赶紧喊人,“监门将军呢?给我叫过来!”

      过了一会儿,监门将军就立马到桓越的跟前请罪,“殿下,臣知道殿下是来等沈将军的。可是陛下有旨意,要属下把城门关上。”

      两人正说着,吱呀吱呀,第二道城门也关上了。

      桓越对监门将军道:“且不说沈将军进不进的来,她有快马,有钱帛,到哪里都可以落脚。寒冬大雪,城外城内,赶路的行人,她们怎么办?城里的出不去倒还好,有的是屋子,城外的进不来怎么办?这城外四周皆是绵延十几里的农田,并无人家,她们怎么办?”

      监门将军虽也不忍,但是回道:“陛下的意思,小的人微言轻,不敢忤逆。”
      桓越坚决道:“开!出了事情,本王担着。你再派一个人,去安平王府叫安明过来。”

      城门吱呀吱呀又打开了。

      城门附近的酒馆老板对自己的伙计道,“你瞅瞅,看门的官又在搞什么,关关开开的,一天天的,朝廷都养了些什么东西。”
      伙计道:“咱可不敢多说啊,赶紧擦桌子喽!”

      吱呀吱呀终于停了的时候,穆桦往城墙正楼上跑,见到桓越,便答道:“殿下,陛下派人来府里问皇后殿下安。安明已经送她们回去了,她跟在皇后的车上。不能来回话,故属下来禀报。”

      桓越轻叹道:“我就知道!”

      沈佑安紧赶慢赶,终于赶上城门口关门前,过了城门。

      每次她过城门的时候,无论是哪个监门将军都会在此候着她,笑嘻嘻对她说,“在下恭候沈将军,快快进城!安平王殿下等着将军呢!”
      桓越就从城墙走上下来,跟着她走到沈府去。

      而这次,监门将军只是笑嘻嘻道:“天降大雪,沈将军冻坏了吧,快快进城!”
      沈佑安左望右望,看不见桓越的身影,便道:“桓越呢?她不在吗?”沈佑安不见桓越,索性将手里的缰绳扔给监门将军,往城墙上爬去。

      监门将军忙道:“殿下政务繁忙,此次未来。”

      沈佑安听了,便收回往城墙台阶上迈的脚,从监门将军的手里拿回缰绳,往沈府走去。

      穆桦在城墙上和桓越听得一清二楚,桓越知道穆桦要问,便道:“别问!”,随即轻声说道:“刚刚我得了消息,我活就要他死。”

      桓远看见顾衡的脖子刺口缠纱,心里不觉一痛,对顾衡道:“我心里不能说不怨你,你不辞而别,一句话一个字都没留下。我恨你,更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去找你,留下你。”

      桓远握住顾衡的手,那双手还有温热,还没有冷。

      顾衡只觉得冷,恩威并施的集大成者可不就是帝王之术?

      重罚过后,再施恩。
      顾衡想起二人当年相处,屈辱犹胜情谊。桓远想起当年,竟觉得满满是郎情妾意。郎?妾?不过是一个为主的一个为奴的差别罢了。
      顾衡不想做奴,顾衡也不想做主,顾衡只是不想为奴罢了。

      顾东昭爬完空明山归府,虽累些,但还是先往书房去。

      刚点灯,奴儿就进了书房。

      “今日桓远在山脚竟编出拙劣借口,说玉牌丢在府里了,回来寻找。你遇上他了吗?他有没有为难你?”
      “他没有为难我。不过,可疑的是,腰牌一丢,他便折返来寻,定是极珍贵的。但是我寻到时,他见我欢喜这物件,却说要赠与我。岂不矛盾?我想怕是他假意丢了腰牌,是想支开公子回来打探什么。”

      “他回来定是来翻这的。”顾东昭叹气。
      “他没有过来此处,公子。我问了丫头小厮们,他进府就往亭子里来找了,尔后并未离开,直到有人来请他才出府,我一直都注意着。”

      “他一进府就往亭子去……奴儿,他不会冲着你来的吧!”
      奴儿刚想为桓远辩解一两句,但仔细想想,短短时间内,他态度大变,莫不是想引诱她?
      倘若她真失身或失心于他,不就随意可以摆弄她?不由得后背发凉。

      顾东昭与奴儿,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顾衡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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