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的光芒》路者

12、（二〇二〇年九月十日）

　　（二〇二〇年九月十日）
　　媳妇儿，昨晚我梦见我妈来看你了。老太太是乘飞机赶来的，竟然畅通无阻地直奔你的病床前，对着紧闭着眼的你说：“丫头，妈来看你了！”你立马睁圆了大眼睛，惊喜地喊道：“妈！”然后两手撑床，一骨碌下了地，抱着老太太，脸贴着脸，哭着说：“妈，我可想你了！”老太太也哭了，说：“孩子，你受苦了。”你和妈抱着边说边哭，我在旁边竟哭的喘不过气来。这一憋气，就醒了。我虽醒了，似乎还在梦中，一个劲地纳闷：你住院的事，我们一直瞒着妈的呀，不敢让妈知道，老太太怎么就来了呢？
　　我从折叠床上坐起来，听着大厅里各式各样的呼噜声，品味着这个梦，回想你与我爸妈以及我家人的关系。
　　你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对你爸妈比对我自己的爸妈亲多了。”我问你为什么，你总是苦笑着说：“我也说不清。”
　　记得儿子一岁多时，我带你和儿子第一次回老家。那是3月下旬，我那北临淮河、南依大别山的家乡，正是草长莺飞、万木葱茏、花海飘香的大好季节，视线所及之处犹如斑斓缤纷的绒毯在丘陵上起伏，扑入鼻息的是摄人心魄的花草芬芳，碧水蓝天、空气清新，春意盎然、风景如画。你惊喜而又疑惑地问我：“这是江南吗？”
　　你终于见到我所有的家人。除大哥大嫂你之前见过外，我爸妈和其他家人你都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对他们毫无陌生之感，很快融入到一起，相处得很亲切。尤其是你对我爸妈那个亲啊，我爸妈对你那个喜欢呀，我都嫉妒了。你说：“好像上辈子我和他们就是一家人。”是啊，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许这就是前世的缘，今生的分。同时，你也很快爱上了我的家乡，爱上了我家乡的风味美食。短短几天，你就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了。
　　从此，你和我爸妈，和我哥哥、弟弟、妹妹五家相处得亲密无间、难舍难分，和我家的亲戚包括邻居也相处得像多年的老熟人一样。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每年你都要求回老家一至两次。我爸去世后，你要求每年回去两次看老婆婆，并与家人团聚。每一次回去，你都安排大部分时间陪老人，然后才是逛街、和妯娌打麻将、偶尔出游。每一次回去，两个哥哥、两个弟弟和妹妹五家都要轮流请吃饭，有时还有亲戚家也请，一家一天，在饭店包一间大包房，中午吃、晚上吃，吃完打麻将、打扑克，大家庭团聚，其乐融融，你总是乐此不疲，很享受这种爱的氛围。每一次回去，你都要嘱咐我不准告诉我的同学，怕他们请我吃饭，影响陪老人，影响家人团聚，我只好乖乖地服从。看你每次回老家都是这么开心快乐，我的幸福感也油然而生，所以，只要你提出回老家，我都积极支持配合。
　　媳妇儿，受你的感染，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家永远是爱的港湾，回家就是爱的反哺、爱的团聚、爱的回归。和家人在一起，仿佛一切都在爱的海洋里荡漾，一切都在爱的原野里驰骋，一切都在爱的怀抱里滋养。就如曲黎敏说的那样：“家是你魂魄熟悉的地方，一回到家，那些魂魄就噼里啪啦地又回归了本位，又附了体。”
　　八年前，我八十一岁的老父亲突然去世，我们一家三口立即乘飞机回到老家。你的悲痛绝对不亚于我，多次哭得昏天黑地，坚持每天夜晚为老人守灵，白天也基本守在灵堂，有时一跪就是几个小时，你对老人的不舍，对老人的虔诚，让我的家人和亲戚动容，都夸你是难得的有孝心的儿媳妇。
　　我爸去世后，我俩最担心的是我妈以后的生活。老两口为了不拖累儿女，一直单独过。爸走了，妈怎么办呢？让妈一个人过，我俩都不放心。我俩通过比较，觉得妈到我小弟家更合适，经跟小弟商量，小弟同意。然后我俩又和大哥、二哥、四弟和妹妹分别沟通，他们也认为可行。爸的丧事办完后，我建议开个家庭会议，把这事定下来。会议开得很成功，确定以请保姆的价格和我妈日常生活来计算所需费用，由各家分摊，每月支付给小弟。
　　妈在我小弟家住了三年，考虑到我小弟身体有病、孩子上学，多有不便，就到了我妹妹家。妈在我妹妹家住了一年，担心死在女儿家（我老家有个规矩，有儿子的老人死在女儿家不吉利），坚决要求回到自己家，而且不让请保姆。这下可让你闹心了，你说老太太四年多没有自己过了，能照顾好自己吗，特别是岁数越来越大，身边没有人也不安全呀。妈回自己家的第二天晚上，你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对我说你要回去照顾老太太一段时间，并跟哥哥、弟弟、妹妹研究怎么办。我让你不要着急，我来想办法，你不听，当晚十二点多就去车站买了火车票，急急忙忙回到妈的身边。你跟妈在一起住了十天，给妈做饭、洗衣、打扫卫生，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与大家商量以每家每周轮流看望的方式，保证每天都有人来陪妈一段时间，让妈天天感觉到身边有人关照。妈得脑梗瘫痪后，不得不请保姆伺候，直到妹妹的养老院开业，妈住进养老院，你才算彻底放心。
　　你将我爸妈始终挂在心上，从不懈怠。爸活着时，你隔三差五给爸打电话，爸去世后，你更是频繁地给妈打电话，并常常提醒我打电话，询问老人身体、生活情况，跟老人聊聊天说说话，逗老人乐一乐。你说：“我们离家太远，更得经常打电话，让老人时刻感受到我们就在他们身边。”我时常对你说，你不是儿媳妇，而是像我妹妹一样的亲女儿。你对我爸妈所做的，比我这个当儿子的好过百倍。
　　在花钱上，你更是从不含糊。老人的生日、每年的重大节日，你比我记得还请，总是提前将钱转给我妹妹，让妹妹取出来交到老人手上，一次不落。老人劝你不要给他们钱，你根本不听。爸去世后，妈更是要求你不要给她钱，说她有钱也花不出去，要钱没有用。你说，老太太手上有钱安心、心里舒服，必须给。在妈的赡养费方面，你也是极为大方。妈到妹妹家住，你对我说要独自出全部费用，我说不能这样做，否则兄弟们会有意见的，这次你听了我的话。后来大家决定每家每月分摊六百元，你却拿一千五，说是给妹妹的辛苦费。后来妈回到自己家以至请保姆，你仍然坚持每月转回去一千五百元，直到三年后妈进养老院，妹妹说每家每月六百元就够了，不让我们再拿那么多钱，你才减少了，但你还是每月多拿二百元给妈买纸尿片。媳妇啊，你对我爸妈这么好，我怎能不心存感激呢！
　　尤其让我难忘的是，爸去世的第二年，我们回老家给妈过八十大寿生日，你做妈的工作，要带妈到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妈虽有顾虑，后来还是欣然同意。走时，你让妈只带一套换洗衣服，其它什么都不要带，一切由你买。妈在我们家住了四个多月，你竟然改变了妈几十年形成的生活习惯。妈不爱吃水果，你搞清是因为妈不吃凉东西的缘故后，就把水果切成小块煮熟，盛到小碗里给妈吃，过了大约一个月，你看妈爱吃水果了，又尝试让妈吃没有煮的水果，妈还真吃了。你隔两天就买回几样时令水果，洗净削皮、切成小块，放到小碗里插上牙签，送到妈手里，天天如此，直到妈离开我们家。你想方设法调剂每天的三顿饭，绞尽脑汁做妈爱吃的菜，你发现妈爱吃大虾，就隔三差五做一次，不到四个月，居然把你囤积的几十斤大虾都消灭了。妈来我家的第二天，你就带妈去商店买衣服，妈总是找各种借口不肯买，你知道妈是舍不得让你花钱，就耐心地说服，好不容易买了两件。此后，你经常带妈逛商场，看到妈对哪件衣服有喜爱之意，你也不征求意见，就去买下来。慢慢的，就培养出妈主动买衣服的习惯了，后来只要有看上的，便直接告诉你，以致妈回家时，一年四季的衣服装了几大包。妈说，这些衣服到死也穿不完啊!
　　妈虽然八十岁高龄，却很喜欢旅游。妈最爱游览古迹，我们就带妈走遍省城所有的古迹景点。每去一处，妈都要把每一个角落走到看到，腿脚之快，我们自叹弗如，不加快速度根本跟不上。对本市周围的旅游景点，我们基本都带妈去过，最远的是大连。妈没见过大海，我们趁五一放假，带妈去大连玩了三天，和妈一起坐快艇驰骋大海，游览大连市的景点，品尝新鲜的海味，还通过战友登上新服役的军舰参观。看到妈那个开心劲儿，我们也感受到了做儿女的幸福。
　　妈说：我到你们这里来，没吃过的吃了，没穿过的穿了，没看过的看了，没享受的享受了，这辈子值了！
　　我说：妈，因为你的儿媳妇好，她像亲女儿一样，对你精心照料、无微不至，这也是你的福啊！
　　媳妇儿，我有一个感觉，在我家人特别是爸妈面前，你好像找到了失散的亲人，找到了感情的寄托，找到了人生的归宿。你对他们掏心掏肺、全心全意，他们对你挖心挖肺、实心实意，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虚假，没有丝毫猜忌，完全是亲人间的自觉自愿、亲情的自然展现。因为你，我切实地认识到，这样的才是一家人！
　　可是，你对你的亲爸亲妈亲弟怎么就好像缺点儿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