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容遗忘的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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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童，你为什么要伤心呢？”
一个白衣女人站在花满楼面前。她面色苍白，神情哀戚。
“不知道。”花满楼摇了摇头。他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个小孩子，或许是六七岁。他仰起头来看这个女人，竟然叫了一声“娘亲”。
花满楼看见了女人的脸，却形容不出这是怎么样的模样，连美与丑都不能分辨。但他知道，这个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我只是很伤心很伤心。”花满楼稚声稚气地说，说着他的眼中流出泪水来。他用手去拭泪，却越拭越多。
女人怜惜地将他搂入怀中。
“好孩子，你不是答应娘亲要坚强的么？”
花满楼抽泣着点点头。他从未被母亲抱过。这个女人的身体很冷很冷，像冰一样。可他却感觉到了一种力量。他从来没有和母亲讲过话，自然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过母亲自己要坚强些。但他点头之后，果然止住了泪水。
“你这样，我才能放心。”女人摸了摸他的头。
“娘亲……”
密室的阴寒使花满楼醒了过来。他试着摸索，竟触到了人的身体。再细细摸了摸那个人的脸，他确定此人是胡铁花。依次寻去，他又找到了姬冰雁宋甜儿李红袖。而在反方向的角落里躺着楚留香与苏蓉蓉。
这里是一间密封得很好的房间，也像一座密封得很好的地狱。
没有风流动的声音，也找不到出口，除了花满楼的朋友们安静地躺在地上，这里只剩下一片混沌。
可是，花满楼是混沌中唯一清醒的人。他尝试敲击墙壁，却敲不出任何声音。
“你不要担心，这个房间是龟兹王宫的天神之间。在整个沙漠里也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无花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同时，那个方向还传来一丝光的热度。
花满楼走了过去。他想开口说些什么，至少他要问些什么。而他发不出任何声音。迷药的作用还控制着他的声带。
“这个月不会有月圆了。因为沙漠里会有一场大风暴。古龟兹王城就在这场风暴的轨迹上。当风暴经过它的时候，它乃至方圆数里内的生灵都将被风暴摧毁。这就是沙漠里的人常说的罚歌。而我通过沙漠的历法推算了它的来临。”无花平静说道。
“王城里的人都走了。黑珍珠的手下会用最快的速度带他们迁移到安全地带。而你和楚留香也不会有事。天神之间里有备用的水和粮食。墙壁上都是肉眼看不见的孔洞，可以供你们通气又不至于让沙子漏进来。风暴不会持续太久，你只要耐心一些，就会好好的。”无花又说道。他说话的语气温和而亲切，仿佛正在于花满楼闲话家常一般。
一切仿佛云雾散去。
花满楼不断尝试着讲话，却仍然不能发生。他焦急起来，在墙上摸索着，想要寻找房间的出口。因为他意识到无花是站在房间之外的。
“沙漠里的迷药效力很强，你现在也不能讲话，还需过些时候才行。你不能说话也好。你若说了，我也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你。”无花笑道。
他想了想说道：“有件事可以告诉你：石观音临终前说的是东瀛语。楚留香走出房间后，我已从密道潜入房间。我用我父亲的声音质问她当年为何要抛下我们，她竟用东瀛话说希望我父亲原谅现在的她。她说她是在漫长的岁月里才遗忘了爱，才会想再找到一个人爱她。你说，我会相信她么？”无花讲到这里，又笑了。
“当然会。其实她随便撒个谎，说当年是不得已才离开我们。我只怕也会相信。”他自问自答道。
花满楼的喉咙艰难地发出了气声。他好像记不得自己刚才答应过母亲要坚强，泪水又涌了出来。
“你怎么哭了？诶。”无花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里很安全，罚歌也会过去。你又为何要哭呢？”无花柔声说道。
花满楼感觉到了那只熟悉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并抹去了在眼底打转的那些泪水。
“当你哭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要摸摸你的脸。诶，其实我们两个就像现在这样的状况：你在天神之间里面，而我在外面。我到不了你的地方，也你也到不了我的地方。虽然世间都称我为妙僧，可我并不能参透这个问题，一直也没有。”无花说得竟有些痴了。
花满楼痛苦地无声地哭泣着。他发现那些公义道理，那些良苦用心，此时都过于虚妄。不论无花做过什么事，他都自私地想无花绝不能死，甚至是不能离开他身边。
无花似乎稍稍振作。他又平静地说道：“好了，记得你说摸过一个人才会记得他。我现在已经摸过你的脸了，或许我能在接下来的路上把你记得长久一些。”
他说着，那只手慢慢离开了花满楼的脸，带着花满楼的泪水。
花满楼听见了锁的声音。
“花满楼，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希望，你永远也到不了那里。”
罚歌本是不可预言的。有人能推算它，本已是个奇迹。
天神之间就是另一个奇迹。
可这个世上，奇迹并没有许多。
有的地方，只能一个人去。不论怎样，也不会改变。
所幸时光多么的漫长，爱都可以遗忘，还有什么不可以？
门被打开了。
阳光使昏睡的人舒醒过来。他们是这场沙漠浩劫的唯一幸存者。
楚留香看了看怀抱中的苏蓉蓉。
她看上去很清瘦很可怜，可是在这一刻里她比那个明艳照人的琵琶公主要美许多许多。仅管楚留香并不会爱她，却也忍不住要更加感激她怜惜她。
苏蓉蓉也看着她的楚大哥。可她心里总有个黑色的影子。
胡铁花与姬冰雁相视一笑。宋甜儿仍然咬着舌头说话。
李红袖环顾四周，心中生出无限遗憾。曾经美丽的古城已经变成了黄沙。
“花满楼，你没事罢。”
来人是云飞扬。他受陆小凤所托来打开天神之间，时间分毫不差。他大着胆子叫了花满楼的名字，更是大着胆子拉住了花满楼的衣袖。从今天起，他成了花满楼的救命恩人。
“是你……”花满楼恍惚说道。
“陆小凤还在幽灵山庄，所以我就来了。你可还好？”云飞扬瞧着花满楼已见憔悴却又添了些许虚幻美感的面容，激动地想抱过去，想吻上去。
花满楼袍袖一拂，挣开了云飞扬。
“这是秋天么？”他问道。
云飞扬愣住了。在场听见他说话的人都为之一愣。
“是深秋。”不知是谁答了一句。
花满楼仰起头来，深深吸了口气。
“好，我要回江南。我要赶在冬天之前回江南。”他喃喃自语地向前走去。
众人看见，他真的朝着来的方向走了。
一直走一直走，没有停过，直到消失在沙漠和天之间。
从这一年起，花满楼开始等待冬季的来临。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容遗忘的时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