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归去来兮（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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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战无不胜的队伍在名为孟的男人面前没有占到很多便宜，即使是火焰鸡引以为傲的踢击也只是让男人的阿勃梭鲁微微乱了毛发。
具备属性克制的王牌尚且陷入角力，更别提被克制的耿鬼和实力不及火焰鸡的酷豹。
纵观战场的罚对自己所处的现状心知肚明，他开始有些后悔了，关于突如其来的热血，还有中途的宝可梦对战，他如此想着，在男人惊诧的目光中，向着对战场地中央迈出了第一步。
好吵。
火焰鸡发出尖锐的叫声，即使听不懂也能明白这个爱擅自瞎操心的家伙一定是让他回到自己的指挥位置。
罚从不介意退缩，那只是及时规避的法则：不落于沉没成本的牢笼，从劣势中打捞最大成本的仅剩利益。
更何况，再愚钝的训练家都能看出此刻局势的全方面倾倒呢？
即使无法真正共情，但深入骨骼的经商贵族情调，潜移默化地从斯内克爸爸身上延续到了罚身上。
他可不是会被这种情调随意把控的人啊。
罚想起入睡前被包裹在温暖掌心的手，他轻轻哼唱妈妈许久之前唱过的轻盈小调，像稚气未脱的孩子双手背于身后，在男人和宝可梦匪夷所思的目光中跨越整个对战场地。
啊啊，他之前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呢？
男人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几近力竭的火焰鸡瞳孔紧缩，拼着命格挡开阿勃梭鲁头顶的巨镰，却被千钧万仞之力掀翻在地。
献给已故之人的贡品，只要被已故的魂灵吃下，那么这些贡品就会寄宿着已故亲人的魂魄，只要吃下，就会被轻飘飘的灵魂……庇佑对吧？
预备发动攻击的阿勃梭鲁被笑眯眯的男人伸手拦下，罚终于走到孟的跟前。
之前碰上逮扒手猫的宝可梦猎人时，他闻到过浓重的血腥味。远庖厨的“君子”凝视着厨房里垂落脖子的肉鸡，凝视着笼子里剥去皮毛的宝可梦，凝视着掠夺者唇角的糕点碎屑。
“哎呀哎呀，其实我也不想和你闹得这么不愉快的，小朋友。”
温热的呼吸从很近的地方扑来，孟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罚，像是邀请一样，把墓前为数不多的糕点拿起一块，递给了罚。
“要尝尝吗？味道非常好哦～”
那是妈妈最喜欢的糕点，是妈妈来庇佑他的寄托——罚最重要的妈妈。
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王八蛋抢占着认为是自己的所有物，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再度递到他的手心。
是你的吗？
不是你的就吃？
尝？尝你个香蕉大疤瘌！
撕裂所有的教养，撕裂所有因战场分析而引起的倦怠，罚伸出自己的手，恶狠狠地揪住孟的头发。
瞬息万变的战场让男人短暂地陷入呆滞，源自头皮的痛楚让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动作。
罚维持着揪人头发的动作，被孟一拳狠狠击飞在地。
拳头指向的是肋骨，也不知男人从小吃什么长大的，力道大得吓人。
罚只感觉尖锐的疼痛一阵阵地从腹腔之上喷涌，绞杀神经，切割理智，孱弱的身躯用最后的力气蜷缩，喉咙抽搐着发出泣音，他的耳畔响起宝可梦的悲鸣——
烈雀俯冲着啄开波波的喉咙，猫斩鼬拖着僵直的饭匙蛇，罚恶狠狠地揪下了几缕男人的头发。
像野兽一样，却比野兽更加弱小。
罚看到男人脸上露出一个可以用面具来形容的假笑，处于濒死状态的宝可梦用最后的力气用身躯筑起最后的防护墙，他咬牙切齿，凝视着被蓬松雪发填充的掌心。
只是到这里结束而已，他闭上眼睛，安然地在昏迷中等待着战败后的“处死”环节。
可是并没有。
荒谬的环节终止在母亲墓前莫名其妙的决斗，罚从阵痛中醒来的时刻，男人已经离开，身边所有的宝可梦全都失去行动能力晕作一团，唯一算得上毫无损伤的，是那颗泛着温热的宝可梦蛋。
攥紧的手甚至有些麻木，指甲在掌心留下几个野兽啃咬般的深红色月牙印记，他摇摇晃晃起身，走到了妈妈的碑前。
带来的花早就在刚才的对战中被阿勃梭鲁的恶之波动打了个稀碎，家人为妈妈送上的贡品被吃了个七七八八，幸存的糕点被泄愤者掀翻在地，避无可避地粘上了泥土，罚只感觉旅途中尚且能拿出来慢慢言说的故事烂在喉咙里，混着血腥味没了说出口的欲望。
手慢慢拿松开，他带着沉重的厌弃，把掌心的雪发用力地丢掷。
那些与他相仿的雪发柳絮一样纷纷扬扬，四散落在草丛里，那些角质蛋白要耗费多久的时间才会被微生物彻底消解，他怎么知道？
他只感觉，只属于他和妈妈之间温柔的牵绊被剥削了——消失在男人的口腔里，消失在无形的蔑视和高阶力量碾压而来的扩张暴力里。
肋骨还在泛着抽痛，热血漫中的男主角断一根两根肋骨可真不是玩玩啊。
罚在万籁俱静中弯下腰，以一个无神论者所有的虔诚，向着已故母亲躬身跪拜。
然后肠胃脆弱的孩子把散落的糕点一块块塞进嘴里，一如多年前，他惦念早逝的午后，他幸福地品味起蓬松的草莓蛋糕。
甜蜜的滋味和苦涩的尘土全都吞进肠胃，罚蔑视凤王，痛斥艾姆利多。
梦妈妈，请保佑他吧。
糕点早就过了赏味期，失去水分的干瘪内芯堵住喉咙，旷野之际的狂风好像要把身躯击碎，困倦的大脑嗡鸣着响亮的，不知道哪里听过的歌，他一字一句，跟着脑袋中的曲调一字一句地唱着。
“……bye bye my baby blue.”
还能再见到吗？
婴儿般蓝宝石的眼眸。
罚在沉默中站着，触碰墓碑的指尖感受到刺骨的凉意，他想，他一直是一个没用又寂寞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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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预料到火焰鸡会有所行动，也无法猜到队伍中不对头的家伙们会有如此团结的时刻。
耿鬼也不管身边的温度会不会下降，顶着双可怜兮兮的荷包蛋哭哭眼趴在罚的头顶，就算是和火焰鸡毫不对头的酷豹在此刻也乖乖听话，尖牙扯着罚垂落的衣服，撇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近似求饶一样的呼噜呼噜声。
在让他登船散心游玩的规划上，颇有些攘外必先安内的奇特味道。
一个人的力量掰不过三只宝可梦，懒懒散散的罚趿拉着拖鞋，被耿鬼和火焰鸡一左一右夹住胳肢窝扛上去往帕底亚的游轮，仰着脑袋深呼吸说“天空真蓝”。
海水也蓝，投射的阳光把涌动的海面切割成闪烁着光芒的鱼鳞状，花大价钱购置的游轮平稳运行，流线型的船头劈开浪涛，留下两抹闪着光芒的白沫。
偶尔能看见高空飞行的大嘴鸥俯冲，“嗖”一下叼起落单的爱心鱼饱餐一顿。
被吃掉了呢。
餐叉百无聊赖地戳着碟子中的草莓蛋糕，罚机械性地把甜品铲进嘴巴，往日宽抚人心的小点于此刻反倒尝不出滋味，倒像是工地上缩在角落没用完的混凝土。
被吃掉的是爱心鱼……还是其他什么的。
他已经忘记的东西……
轻盈的、梦幻的，像水母一样朦胧的光点，在周身膨胀，炸裂，有什么冰冷的液体从头顶淅淅沥沥落下，太阳呜咽着被头插鸟羽的先知吞下，靛蓝色的宽松衣物顺着进食的动作一颤一颤，好像挣扎的心脏。
机械性地吃完手中的甜品，罚很难得地抓起了一盘咸口食物……尽管他登船的最初目的，只是想尝点甜的回回本罢了。
游轮厨师打定了主意要让乘船的游客吃到扶着墙离开，每道菜都美味到能让人咽下舌头。
罚漫不经心地往嘴里扒拉着菜品，嗯，运气不算好，挑的是盘素菜，虽然吃什么都没差，可是他吃到了蘑菇。
从腐朽之物上汲取营养才能生长的真菌……白色的、红色的，什么颜色的呢？
视线好像有些模糊，胃部痉挛着翻涌，显露甜蜜微笑的雪发红眸之人手拉着手唱歌，莹润的蓝色花朵呀，随着悠扬的曲乐舞蹈。
花叶舒展，在下一瞬间被蜂拥而至的小人吞噬殆尽。
“要尝尝吗？”
安静的植物也会尖叫，飞跃人类耳朵能接收的最高声响，在沉默中声嘶力竭。
花朵枯萎了，光芒消失了，甜点失去味道，而罚讨厌的蘑菇却纠缠不休一直都存在。
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抉择呀，对妈妈以外的其他存在抱有期待，明明他早就感知到预言之外的世界末日了。
今天天气很好，天和大海都是干净的蓝色，不过，全都——太——深沉啦——！
如果颜色再淡点就好了，那就更像……
手和脚好像在抽搐，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抵抗大脑的号令前进，却是哼起轻盈的歌谣，由着风灌满衣袖，像是准备飞行的白鸟，降落在铁质围栏。
游轮不允许大只的宝可梦上船，火焰鸡和酷豹的宝可梦球躺在他的衣兜，耿鬼缩在他的影子里，宝可梦蛋则躺在他的怀里，什么都不用付出，就安然地享受他自主发散的体温。
这样可不对呢，他才不是妈妈，才没有那么伟大。
“耿鬼，帮我拿一下蛋吧。”
风恨铁不成钢地掀开雪发少年的厚重刘海，罚真心实意地笑着，上钩的嘴角和柔软的蓝宝石眼眸漂亮得能成为回放一世纪的电影经典镜头。
傻愣愣的耿鬼也不管温度下降 5 度，忙不迭把那颗还带着训练家温度的宝可梦蛋拢进怀里。
“好孩子。”
耿鬼听见训练家不带感情的夸奖，两枚宝可梦球从训练家兜中滚落，发出轻微的声响。多年前与白骨纠缠的危机感倏然炸裂在脑海，它猛地伸出了手——
“bye bye~”
轻笑着的少年，挥开幽灵的手，伐倒的白杨那样仰倒着从游轮围栏坠入水中——
现在，就要去见你喽。
天空和海洋在翻转，深浅不一的蓝色变成模糊的色块，高空飞行的大嘴鸥拍打翅膀，落下一片洁白的羽毛。
可以好好地抱住他吗？他真的……
好想你呀。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归去来兮（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