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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归去来兮(2) ...


  •   *

      玛雅人曾经预告世界末日的期限。

      那天晚上,他们一家人并排躺在合并的柔软大床上,半是害怕又半是期待地等待第二天,沉睡东方的太阳是否会如期而至。

      郁和斯内克爸爸在睡前依旧用那种老派悠扬的绅士腔调言说“世界末日只是个谬论”。

      梦妈妈温暖的双手牵住自己的两个孩子,轻声的回应穿插在罚父兄的言语中,仿如古典乐中略过的一曲轻盈小调。

      渐渐的,声音轻了,毫不吝啬的妈妈为家中的三位男士献上一枚宣告安眠的晚安吻。

      罚并没有睡着,或许在期许全人类一同消亡的事件发生,或许是在铭记——世界毁灭之前,他的手一直在和妈妈相牵。

      可是没等到,那所谓的太阳毁灭的世界末日。

      罚看着第二天温柔的阳光透过窗帘,就明白玛雅文明的毁灭并无道理。

      意识清醒地维持一个动作太过辛苦,他疲惫地翻了个身,梦妈妈也因此睁开困倦的眼眸。

      “唔……小罚?早安,要再多睡一会儿吗?还是现在就起床?”

      这是否能说明,即使世界末日也无法将与妈妈之间的血脉关联切断?

      世界在阳光灿烂的一天继续延续,罚在半梦半醒中凝视着那双与自己相仿的蓝色眼眸,脑海中泛起甜蜜又苦恼的幻想。

      他像疲倦的鸟回到自己的巢穴,放宽了心滚进妈妈的怀抱,安然地享受自己迟到的安眠。

      世界毁灭无法夺取罚身上充盈的,所有与母爱相关的联想,他以为情谊坚不可摧,却无法料到突如其来的生离死别。

      梦妈妈下葬的那天没有太阳,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罚过往渴望过成千上万次的死亡,顺着风吹来,在他的肋骨间打了个欢畅的回旋,紧接着直冲冲地向着妈妈所在的棺椁席卷而去。

      它曾经来过这里,带走了一些什么。

      被父兄责备,又被力壮鸡带到医院输液的罚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

      他在温热的被窝中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胸口,在那里,“怦咚怦咚”的心跳让他想起年老力衰的嗜血野兽,也让他想起年久失修的发动机。

      这一次,身边再没有妈妈可以陪着了啊。

      ——玛雅人的确预言了世界末日,只不过日期比他们预想的迟了太久。

      “为什么要留下来?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找到更合适的训练家,而不是我。”

      罚偏头凝视力壮鸡金橙色的眼眸,像是交代遗言一般轻声询问。

      你又从我和你毫不相仿的眼眸中发现了什么值得依赖的存在?

      如果是过去的我,或许还尚且能让你有所期待,可是现在,没有妈妈教我了,不管你说什么漂亮宝可梦话我都听不懂……简而言之,全是走向be结局的错误选项。

      罚有些顽劣地想着,平静的脸上甚至带上了一点嘲弄和期待。

      可新生的力壮鸡没有做出任何一个预期中的选择。

      葡萄糖吊瓶依旧“滴答滴答”,针管与淡青色的血管相连。

      罚感受着,自己垂落的单手被火属性宝可梦揽进一个比过往回忆要更加灼烫的掌心,而后沉甸甸地被按压在鸟类蓬松的胸/脯上。

      是吗,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罚长长地吐出一气,从同伴的金橙色眼眸中,他看到了近似于妈妈,却又截然不同的温柔火光——隐匿于灭世骤雨后的西法尔,穿过火稚鸡流过的所有眼泪盛放在他的掌心。

      罚有些意外自己会给出如此高的评价,只是在看到力壮鸡略显寂寞的眼眸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妈妈如果看到现在的他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反而更加荒诞了,明明完全不一样。

      罚沉默思考着所有与色彩和眼眸相关的所有意象,又因太过麻烦,转而放弃了所有思考。

      一定是饿昏头了,要么就是宝可梦没轻没重抓着手根本挣不开,所以他才会这么想七想八。

      陷入摆烂状态的罚,理所应当,在出院后痛快地蹬着弟弟的电动轮椅,回到了那个没有大人的空荡荡的家。

      *

      家中一切妈妈生活过的痕迹,全被兄弟两个好好地收在了一起。

      至于那些思念,则慢慢藏匿在时间和过剩的对战激情里。

      肾上腺激素会让人从既定的分别中微微抽身,更何况兄弟二人本身便是息安道馆的道馆主。

      对战,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明显很开心。

      看着郁和上蹿下跳的力壮鸡,罚没忍住这么想。

      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她会摸摸他的脑袋吗?

      妈妈曾经睡过的床铺早就没有妈妈身上的气息,曾经被反复翻页的故事书落满灰尘,贯穿人生始终的无趣感再次袭上心头。

      他忽然觉得息安道馆小到离奇,锁链一样拴着脖颈,窒息感扼住口鼻。

      帮助力壮鸡包扎的手缓缓停下,在散乱一堆的绷带和药品中,罚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要不要出发去旅行?在道馆待着很无聊。”

      “当然,我是肯定要离开的。”

      从宝可梦震颤的瞳孔马上就能预测到未来旅途的队伍绝对不是“成员=1”,罚托着脸颊肯定地想,反正他从小就是被无底线娇纵的存在,力壮鸡还是打小就生活在他身边的宝可梦,惯着他的行动本就是理所应当。

      无奈地承诺是旅途的开始,无所谓地吃光所有的点心,少年和宝可梦在阳光灿烂的一天出发。

      罚深深呼吸息安道馆之外的清新空气,掌心旋转的白色风雨兰弯折了腰,“纯洁的爱意”顺着少年根骨中难得显现的绅士礼仪,为已故母亲赞颂。

      罚和力壮鸡走在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少年偏头微睨满脸无奈拿着背包的火属性宝可梦,在其没注意的时刻,无声地开口。

      “让我见识一下吧。”

      ——你是否能成为他存活的缘由?

      *

      旅程当中收服宝可梦的经历可以说得上莫名其妙,从家里跟着的除外,一个是免费雇佣来买甜品的,一个是扫墓时莫名拖拉着个纸箱来找他的,后续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收留了一颗蛋。

      像小时候把火稚鸡的蛋塞到女佣姐姐的怀里,罚无所谓地将不知孕育何种宝可梦的蛋,塞进火焰鸡的怀里。

      漫长旅行确实带来了许多新奇的感悟,可是总有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回响着,扯着他的脑袋回来,就如同合众飞云市这样繁华的街头,也会有一个偏僻的角落,留着灰色络腮胡的大叔端着吉他,眼睛湿润地唱着“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不管走再远他都会回来的,因为妈妈就在这里,死亡只是一个形式,不论去路迢迢,只要他安然归来,母亲的灵魂一定会在未曾发觉的角落依偎在他的身侧。

      那么,这个男人又是谁呢?

      陌生的男人面容俊朗,像在自家一样,抓着墓前的贡品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眼熟到有些刺目的雪发顺着男人跷脚的动作微微晃荡,似乎是预料到有人到来,他眯着那双可以用艳丽形容的赤色眼眸,漫不经心地睨了罚一眼。

      “哟,来了?”

      罚冷眼凝视着,那些过往妈妈品味后会显露温柔微笑的糕点,此刻正一点一点被塞进了男人的口腔,只在肃穆的碑前落下几片食物碎屑。

      罚明白说不清楚内心的感触,此刻充盈的情感为何和同小时候被怒意袭击的周遭人士同频共鸣根本无处考究,维护生母沉眠领域的想法命令一般狠狠撞击着脑海。

      洁白的花束抛掷在地,少年与母亲相仿的温柔蓝眸淬满冰凌,他颤抖的喉头里蕴含无穷尽的怒意。

      “火焰鸡、酷豹,还有耿鬼。”

      “——弄死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归去来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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