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匹配100%》雀空游

25、第 25 章

　　夜深，别墅二楼书房的灯很早就亮起。
　　叩叩叩。
　　李相玄没说“进”，他知道家里唯一会敲他门的人，不管他让不让进，都会直接进来。
　　而且还会穿着……嗯，不堪入目的衣服。
　　李少将还没抬眼看来人，但已经烦躁地在纸上意义不明地划拉两笔，皱眉抬头。
　　神色一滞。

　　这回居然穿着再正常不过的睡衣，还是上下套装，不是一解腰带就门户大开的睡袍。
　　香槟色的睡衣上，卡通狗狗瞪着眼睛看他。
　　穿着睡衣的蒙祁也眨巴眼看他。
　　“先生，好晚了，睡觉好不好？”

　　李相玄笑得不善，“你脑袋里就只有这些东西？”
　　蒙祁心说：鬼，我巴不得你定居在书房，要不我天天晚上都睡不好。
　　但是开口却是：“我想和先生睡~”

　　李相玄收回视线，继续看手头的文件。
　　“我在工作。”
　　蒙祁低落地哦了一声，想说那我回去。
　　结果还没开口，就听李相玄继续：
　　“过来。”

　　咦？
　　蒙祁奇怪地打量，没动。
　　李相玄抬起眼皮瞭他一眼，“不是想和我睡么？”
　　蒙祁脑袋瓜子飞速运转，这意思是……在这儿睡？
　　也是哦，不一定非得在床上？上次不就在楼下沙发解决的么。
　　虽然那次搞得他不大舒服。

　　李相玄轻轻一踢书桌，连人带椅子都退开一个距离，目测刚刚好够蒙祁坐他腿上的。
　　蒙祁心说这剧情他看过，书房play嘛。
　　于是乎带着考试正好考到前一天晚上复习内容的自信走过去，正打算往李相玄腿上坐——

　　“停。”
　　李相玄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脸上带着有点坏的笑。
　　蒙祁只好在他面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站住。
　　“跪下。”
　　蒙祁：“？”
　　李相玄换了个姿势，虽说仰着头看他，却压迫感十足。
　　“跪、下。”

　　蒙祁没有跪。
　　他不想跪。
　　李相玄却毫不怜香惜玉，一字一顿道：“别逼我动手。”
　　他眼里闪着凶光。

　　蒙祁嘴角抿成一条线，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拒绝，“为什么？”
　　李相玄微微眯眼，眼前的小卧底和他预想中的表现稍有出入。他原本以为对方会从善如流，乖乖照做。
　　毕竟小卧底在他面前的一贯表现，都是不在意身体般的放荡。
　　像派来做这种事的，肯定早就经过无数训练了，保不齐是他难以想象的花样频出。
　　想到这里，李相玄心里忽地腾起一股火。

　　蒙祁在床上的表现其实很生涩。舔他，不知道在做什么。咬他，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像个真正懵懂的小白，碰到一些地方，还会止不住地颤抖，也不懂迎合，不懂抬腰，不懂扭动。
　　但李相玄不信。
　　这些都是可以装出来的。
　　他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被蛊惑。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计划的一环。

　　所以眼下，蒙祁对他要求的意外拒绝，让李相玄心头稍稍划过一丝奇怪。
　　“跪下伺候人，没学过？”
　　他故意把话说得很难听，等待着卧底的反应。

　　蒙祁没有反应。
　　他如果真的有反应，现在已经一枪崩了眼前的alpha。
　　管他什么任务，基地。

　　他直视着李相玄，十秒后，身体终于动了。
　　膝盖一弯，跪在了李相玄面前。
　　李相玄垂眸看他，只说了一个字：“舔。”

　　蒙祁抬起手，去解他的腰带。
　　眼里已经没有刚才在门口时的明快。

　　可是手指才刚刚碰上，李相玄忽然站了起来。
　　椅子狠狠撞到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够了。”
　　alpha声音低沉嘶哑。
　　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把蒙祁从地上拽起来，可半路又后悔，收了回来。
　　“起来。”
　　他硬邦邦地说。

　　蒙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缓缓地、缓缓地站了起来。
　　李相玄不再看他，一言不发地走出了书房。

　　蒙祁感觉心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想什么。
　　或者自己该生气还是愤怒，他都不知道。
　　或许，应该有点伤心吧。
　　就像上一次那样。
　　不同的是，蒙祁知道自己这次是为什么伤心。

　　他讨厌下跪。
　　基地的训练虽然魔鬼，也常有体罚，但从没有人叫他跪下过。
　　除却今晚，他这辈子活到现在为止，只跪过一个人。

　　那是在他被基地接走之前的事情。所以，真的是很久以前了。
　　回想起来，像上辈子。
　　尖尖的教堂顶，明亮的圣母像，身着黑袍的神父，和几个像他一样脏兮兮的孤儿。
　　蒙祁是他们里面最瘦小的那个，不同于基地的哥哥们，那时见到他的人，都觉得这么瘦弱的孩子肯定不会是个alpha。
　　而omega是不会被丢弃的，所以，和神父做着什么交易的人用笃定的语气说这小孩儿长大肯定是个beta。
　　他没说错，甚至是少数说对的人。
　　但神父还是把他留了下来。
　　其他小孩被那个预言他是beta的男人带走了，换成了神父手里鼓鼓囊囊的一个钱袋子。
　　按理说，蒙祁那个年纪是不可能记事的。
　　但他现在还能听到钱袋子里金币哗啦啦的声音。
　　像一兜子水果硬糖。

　　神父一手拿着钱袋，一手抱起他，亲昵地吻他。
　　“以后我就是你的父亲。”
　　但蒙祁觉得，父亲不是那样的。
　　至少，不会一遍一遍地让他跪在滚烫的热蜡上，对主忏悔他的罪恶。
　　神父说他有罪，重复了上万次。蒙祁小时候说的最熟练的其中一句话，就是“我有罪。”
　　另一句话，是“我有什么罪？”
　　于是神父让他跪下，有时候是用蜡烛烧手心，有时候是用他平时给修生黑袍缝补破洞的针扎指尖，偶尔也会用鞭子抽打，并将伤痕非常小心地控制在街坊们看不到的地方。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跪着吃饭的。
　　神父会把自己的脚放在蒙祁的背上。
　　神父说，这是赎罪。
　　神父说，beta天生带着原罪。
　　蒙祁问，什么是原罪。
　　回答是在十二月的深夜，被扔到教堂外扫雪。

　　后来，他长大了，神父也老了。
　　其实不到十岁的孩子还算不上大，但神父真的已经老态龙钟，他那个年纪的五年时间，和蒙祁的五年完全是两个概念。
　　所以，一个七岁的孩子杀死一个七十岁的老人并不是一件特别匪夷所思的事情。
　　至少对蒙祁而言是这样的。

　　蒙祁其实已经记不大清楚当时他都对神父做了什么。
　　好像是用针扎了，也用鞭子抽了，还滴满了蜡。
　　教堂有那么多的蜡烛，照亮着圣母像，照亮着神父的主。
　　蒙祁一一将它们拿来，倾斜，把里面的蜡油一滴不剩地倒在神父的伤口上。
　　而那个老人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蒙祁将他的嘴很细密地缝好，就像修生黑袍上一枚完美的补丁。

　　神父咽气后没多久，教堂的大门被人推开。
　　蒙祁蜷缩在神父的尸体边吃着过期的面包，看着三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朝他走来。
　　那些人对他说，神父将他卖给了他们。

　　蒙祁有时候想，人在自己死之前应该是有预感的，所以神父才会急着卖掉他。
　　可是神父显然不知道，如果死亡真的有预感，那么它一定会到来。

　　那些人看到神父，并不感到害怕，甚至赞许地摸了摸蒙祁的脑袋，说：“干得好。”
　　因为这句话，蒙祁跟着他们走了。
　　那之后，他来到一个地方，所有人都管那里叫，基地。
　　那之后，再没有人让他下跪。

　　所以，蒙祁厌恶下跪。
　　他不敢相信李相玄让他下跪。即使那个alpha并没有向他的腿上滴蜡。
　　就像他不敢相信基地的队员们会这样对他。
　　可李相玄不是Amon的人。他不是蒙祁的“自己人”。
　　对蒙祁而言，他只是一个不需要施以感情的任务目标。
　　唯一的不同，仅仅在于李相玄曾带他去了一次游乐园。
　　就这么点区别。很大么？

　　可那是蒙祁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李相玄是有期待的。
　　就算这个alpha，是他的敌人。

　　*
　　浴室间传来哗哗的水声。
　　李相玄朝脸上扑了几把凉水，才抬起头。
　　他后悔了，行么。
　　他承认。
　　让蒙祁跪下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即便内心一遍遍地重复，这是一个敌对势力派来的卧底，是一个无耻的间谍。可他还是后悔了。
　　不，他没有心软。他就是单纯后悔了。李相玄不断地告诉自己。他没有心软。
　　至于为什么后悔，少将不愿意去思考。

　　明明在审问犯人时什么手段都可以用的人，现在却因为简简单单一个“跪下”而后悔。
　　李相玄又扑上一把凉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感到陌生。
　　为什么？这个卧底有什么特殊的？明明早晚有一天，他也会被自己当做犯人审问。

　　是因为蒙祁的眼神么？
　　李相玄从没见他露出那样的目光，仿佛一瞬间变了个人。仿佛……下一刻，他就会从身后掏出一把枪，直接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一发子弹。
　　说真的，他不否认在自己心中，蒙祁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就算这个人每天都在用他拙劣的演技扮演着一无是处的妻子。

　　他甚至……李相玄紧紧闭上眼。
　　水珠从睫毛滚落。
　　他甚至有点喜欢那一瞬间的蒙祁。
　　锐气，危险。

　　是因为这一点刹那萌生的喜欢才会不忍么？
　　李相玄扪心自问。但没有任何答案。
　　他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只有，他对这个卧底真的有着多余的情感。
　　无异于是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