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匹配100%》雀空游

23、第 23 章

　　“咔哒”。
　　子弹上膛的声音。
　　李相玄朝那个身份未知的“帝国兵”走近。

　　那人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李相玄手搭在扳机上。
　　就在他决定不再废话，直接开枪的那一瞬间，“帝国兵”一直藏在黑暗中的左手忽然动了。
　　仿佛被抽帧的画面，不到0.5秒的时间，他手里已经举起一把掌心雷！

　　李相玄瞳孔一缩，瞬间做出反应。
　　然而只是一个躲避的动作，等他再抬头，只看到那人逃走的背影，一闪而过，转进了走廊的死角。
　　李相玄来不及有过多的情绪，立刻持枪跟上。

　　然而对方极为狡猾，专挑那些路过的研究所人员当肉盾，李相玄在奔跑中瞄准，却几乎找不到一个尚可的射击角度。
　　少将脸色铁青，一刻不停地紧跟。
　　走廊不过十余米长，很快便到了又一个分叉口。而四周的研究人员也越来越稀少。
　　那人明显也意识到了，忽然朝身后抛过来一个黑色的圆形物，李相玄几乎是凭借本能分辨出那东西绝对不是手榴弹，随即便要开枪射击。
　　然而意外只发生在一刹那。
　　大约是被迎面朝自己狂奔而来的帝国兵吓到，一个学者在转角处惊叫着跌倒，眼看那冒牌兵就要被绊倒，他忽然十分灵活地跳起，轻松越过障碍。
　　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让李相玄怔愣住了。

　　开枪完全是肌肉记忆，圆形物在半空中炸开，顿时爆出无尽的烟雾。
　　冒牌兵借此机会溜之大吉。

　　李相玄早已下令封锁整个研究所。
　　研究人员们被疏散到建筑外，帝国兵们训练有素地调查着现场，清点人员与物品损失，而李少将则独自坐在一楼大厅的楼梯处，少见地抽着烟。
　　手下前来汇报，他一言不发地听过之后，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
　　没人敢随意靠近那个角落。

　　李相玄阴沉着脸，可是眼里却闪着奇异的光芒。
　　他在脑海中，再一次回放那个冒牌帝国兵跳起的动作。
　　吸一口烟，火星亮起又熄灭。
　　再回放一遍……
　　他用手指捻灭烟头。

　　看起来其实就是一个非常标准的规避动作，所有的兵都会，他们一天要在训练场上做上百次这样的动作。再普通不过。
　　不不不。
　　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的跳跃动作，与所有人做出来的都不同。
　　手肘向身体内侧收紧，有一个极其轻微的托举趋势。
　　紧紧端住枪的动作。
　　没有人会那样做，至少他从没见过。
　　除了一个人。

　　李相玄确定自己见过那个跃起的动作。
　　在三年前。
　　那是一个，他几乎刻在脑海中的画面。
　　绝无可能认错。

　　*
　　蒙祁与A1A3是在废弃地铁通道中再汇合的。
　　他只由A1领着走了一遍就记住了暗道回来的路。

　　掷出烟雾弹后，他几乎是狼狈地逃去了卫生间，按照既定的撤离路线离开。
　　这一路上他什么都不敢想，只死死盯着眼前的路。
　　直到现在，看着A1与A3陆续出现，他才终于松一口气。
　　太好了……他想，他们没有死在李相玄的枪下。

　　A3骂骂咧咧的，脸上满是挫败。
　　是他触动了警报。
　　他负责的任务更为关键一点，需要前往核心区拷贝电脑中的实验数据，虽然早有准备，却不想遇上了李相玄早早布置下的天罗地网，到底还是不慎触碰到了机关。
　　“他妈的，”他啐了一口口腔里的血，显然是撤离时负的伤，“真|他|妈变态啊李相玄，谁他妈会在厕所的通风口安红外线报警器啊草！”
　　他骂人就没停下过，显然是觉得自己晦气到了极点。
　　事实上整栋研究所，只有核心区那一层的通风口安置了报警器。
　　A3就这么倒霉地遇上了。

　　蒙祁靠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A3踢了他一脚，“说你呢，小变态，你跟李相玄真是他妈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变态到一块儿去了！”
　　蒙祁挪了挪窝，还是不吭声。
　　另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A3蹲下来看他，“我说，你怎么丧得跟发现自己不举了似的？撤退的时候暴露了？”
　　蒙祁抱紧了怀里的枪，摇摇头。
　　“我不是你。”
　　A3又骂了一句，拿枪托打了他脑门一下。
　　“哦——”他忽然发现了什么，意味深长，“ 明白了，遇上李相玄了？”
　　蒙祁没吭声，但是狠狠地还了他一枪托。
　　而且瞄准的还是他受伤的那半张脸。
　　“嘶，操！”
　　A3的叫骂在通道里激起一连串的回声。

　　解散时，照旧由A3负责骑着摩托带蒙祁离开。
　　A1特意交代：“路上别打架。”
　　A3朝他扬了扬下巴，“放心，我不欺负小孩儿。”
　　蒙祁坐在他身后，重重一脚踢他膝盖上。
　　“小孩欺负你。”
　　A1：“……”
　　A3：“……”
　　A3：“你小子把他妈老子的头盔摘了！老子非得给你脑袋上开一枪！”

　　不过两位雇佣兵还算遵守交通法，没有在高速公路上上演全武行。
　　到达目的地，A3停下车，头也没回，“滚吧。”
　　蒙祁摘下头盔，正打算就这么离开，却听见A3在身后喊他。
　　蒙祁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A3又提高了音量：“小子，你之前骗我！”
　　蒙祁站定，扭头，用眼神质问他的污蔑行为。
　　A3看他回头，却嘿嘿笑了两声。
　　“你上次跟我说，我的前一任，”他指了指天，“上个A3，是伪造报告被搞死的。”

　　蒙祁想了想，哦了一声。
　　“哥哥我回去查了，假的！那小子是执行卧底任务，结果因为太菜了暴露了真实身份，被他的任务目标直接一枪，”他以手作枪，枪口指向蒙祁，“嘭！解决的。”
　　蒙祁眨了眨眼，不知道要说什么。
　　但A3冲他摆了摆手，启动摩托车。

　　“搞卧底的不能运气太差，太差容易嗝屁。你最好运气给我好一点，省得到时候老子还得跟新A7培养感情。聊天好友位已经满了，加不了新人。听见没有！”
　　蒙祁捂住耳朵，“没听见。”
　　A3痞笑着切了一声，轰一脚油门，立刻开着车跑远了。

　　蒙祁却一个人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
　　抽完三根烟，李相玄还没有动。
　　他用军帽盛着烟灰，把目光放到大厅里忙碌的手下身上，但心思显然早就不在这里。

　　又一截烟灰落下，李相玄想起一段往事。
　　严格来讲甚至不算往事，那只是一次时长十五分钟的经历。
　　淹没在他漫长的军人生涯之中，毫不起眼。

　　第一分钟，开始于三年前帝国与反叛军的一次军事冲突。
　　李少将当年还只是李中校，带领他的特种部队冲在前线，一场突发的交火后，他和队员在硝烟中失散。
　　周遭是连天的炮火声，建筑如秋后落叶般一片片断裂。他临时躲在一个战壕内，摘掉早已被破坏的通讯器扔掉，换弹，简单处理手部的伤口。
　　仿佛就发生在身前的爆炸声一刻也没有停过，战壕灰黑色混杂着血迹的泥土簇簇掉落。

　　李相玄发现这条明显已经被舍弃的战壕里，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灰头土脸的帝国小兵，脸和战壕里的土一样脏，和迷彩混在一起，只能看到眼白。
　　小兵手里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他定定看着李相玄，不吭声，也不动。
　　李相玄没搭理他，自顾自为自己的右手虎口缠上绷带。

　　小兵的腿也受伤了，迷彩服被划开，边缘带着血色。显然是刚从一场恶战中死里逃生。
　　李相玄扫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弹匣，扔过去。
　　“自求多福。”
　　他说完，射击声再次密集地响起。

　　第五分钟，李相玄借着战壕做为掩体，架枪，直接拿步枪当狙击枪，连发枪使出单发枪的气势。
　　很快，他发现清杂兵的速度快了一倍。
　　扭过头，就看到距离自己不到三米的距离，那小兵也同自己一样姿势，俨然一个标准的狙击手。
　　最关键一点，他跟得上自己的速度。

　　然而反叛军很快反扑，李相玄敏锐地捕捉到在距离他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有人架起了炮筒。
　　“操，”当时的李中校远没有李少将稳重，骂了一句，还在思考先射击还是先跑路时，忽然就听耳边传来一声脆响。
　　子弹出镗，李相玄看到举着炮筒的反叛军身体一个后仰，额头飚出来一串血珠，整个人瞬间倒地，而手中控制着的炮筒方向也随之扬起一个失控的角度——
　　“嘭！”炮弹发射，方向却冲着天空。
　　一旁的大楼吃了一发炮弹，承重墙被彻底击碎，玻璃碎裂，墙皮脱落，紧接着，拦腰折断！
　　几十米高的建筑，轰然倒塌。
　　一大块墙体恰好砸中那几个架着炮筒，来不及躲闪的反叛军。

　　距离太近，战壕也受到了冲击，滚滚灰尘席卷而过，李相玄和小兵瞬间被淹没。

　　第八分钟，趴伏姿态躲避的李相玄直起身子，咳呛着掸掉肩头的土，听到身边也传来一个人的咳嗽声。
　　这下小兵的脸更脏了，甚至还沾上了几粒石子。他干的第一件事，却是把枪擦干净，倒掉枪管里的杂物，还很仔细地用衣角擦了一轮。
　　或许是因为大楼倒塌的动静太大，四周都安静不少。两人靠坐在战壕里，权当短暂歇息。

　　第十分钟，一直包裹住整颗太阳的厚重云层终于飘走，阳光洒落这一地的狼藉与残垣，细细听，还能听到没有咽气的士兵的哀嚎。
　　但眼下是个极好的天气，光芒热热的，烤在染了血的军装上，一片金色。
　　李相玄望望天，这样好的天看不到一只飞鸟。
　　于是他侧头看看那个小兵。
　　小兵垂着脑袋，还在擦枪。

　　“你是哪个集团军的？”
　　李相玄问他。
　　小兵没抬头，好似听不到。
　　李相玄又说：
　　“跟我吧。猎鹰大队，肯定听说过吧，整个西部战区的兵王都在我手下。”
　　小兵抬头看他，脏兮兮的脸还是只看得清眼白。
　　而现在，李相玄只觉得连那两块眼白看着都顺眼。
　　“你穿着陆军军服，枪法却比我手底下最优秀的兵还要好，”他吐掉嘴里的血，“我想要你。”

　　小兵闻言，没吱声，但身体动了动，离李相玄远了点。
　　李相玄不满地皱眉。
　　他不信这种素质的兵，不想去更好的部队。而他的猎鹰，就是全帝国最好的部队。

　　第十四分钟，小兵似乎擦干净枪了，探头观察了一圈战壕外的情况，显然是打算跑路。
　　李相玄怎么可能轻易地放他走，立刻也站了起来。
　　小兵吓了一跳，惊慌之下甚至抬起枪对准了他。
　　李相玄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小家伙，你知道这个动作足够送你上军事法庭的么？”
　　他从没叫过什么人小家伙，就连叫猫猫狗狗也没有。
　　可这个小兵身材那样地娇小，自己单手就可以把人举起来，在他眼里居然要比小猫小狗还要迷你。
　　迷你，可是枪法漂亮得要命。
　　漂亮得让李相玄的眼睛都亮了。
　　他从没发现自己居然也会带着这样的宠溺对别人说话。

　　小兵犹豫了一下，旋即转身就跑！
　　李相玄眼疾手快，伸手就去抓他！
　　可惜还是慢了一拍，只抓到小兵衣服上的一个口袋，慌乱之中，有什么闪着光的小东西掉了下来。
　　小兵高高地跳起，越过战壕，用一个非常标准的规避动作，但手肘向身体内侧收紧，有一个极其轻微的托举趋势。
　　紧紧端住枪的动作。
　　阳光洒满他的半边身子，李相玄呆了一瞬，再回过神，小兵早已没了踪影。
　　那个动作，却作为他留给李相玄最后的影像，深深定格在了脑海中。

　　第十五分钟，李相玄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那个小物件。
　　是一个铭牌，帝国兵的身份铭牌，刻着一个名字——洛晚川。
　　李相玄默念着那个名字，将铭牌贴身收好。
　　回忆结束。

　　那之后他不是没有去找过这个人。
　　李相玄特意去了东部战区寻找“洛晚川”，并专门去看了他日常打靶训练。
　　可惜那个洛晚川举起枪的一瞬间，李相玄就知道并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东部战区陪同他的朋友在一旁调侃，“眼光不错啊，那是洛家的小少爷，千娇万贵的omega，本来家里想让他做军医，他偏不，说omega上战场一样不虚。原来你喜欢这款啊。”
　　李相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转头就走。

　　在他看来，那个omega的枪法只能用堪堪入目来形容。
　　远比不上同一个战壕里那个小兵出色。
　　就算同是身材娇小的军人，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那个哑巴似的小兵。
　　擦枪的小兵。
　　脸上沾着两粒石子的脏兮兮的小兵。
　　李相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痒。
　　他喜欢好兵，想要好兵都成为自己的手下。
　　他见过数不清的兵。
　　但他从没见过这样一个，让他心里发痒的。
　　因为枪法？还是因为那对儿清澈的眼睛？
　　李相玄并不打算细想。
　　因为不重要。
　　重要的只是他想要这个兵，这件事。
　　或者说，他想要这个人。

　　但那之后过了三年，李相玄再也没有这个人一丝一毫的消息。
　　人间蒸发一般。
　　成为一粒黏在他心上的石子。

　　然而就在刚才，他觉得自己终于又见到那个人了。
　　可怎么可能呢。
　　烟灰又掉了一截。
　　李相玄的眉头轻轻皱起。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与自己敌对的立场呢。

　　“老大，”下属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李相玄眨眼间就回归到工作状态。
　　“说。”
　　“我们调查通风口，有了发现。”
　　李相玄点点头，“走。”
　　说着，他从台阶上站起来。

　　*
　　入夜，李相玄家的别墅二层书房还亮着灯。
　　蒙祁正烦闷地坐在电脑前，手边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冰牛奶，屏幕上是满篇的外文，左下角则是一个小小的聊天窗。
　　他只打了一个句号发过去，但对面很快就有了回应。
　　A2：不爽？
　　A7：。。
　　A2：非常不爽。
　　A7：好无聊，做翻译比做娇妻还无聊。
　　A2：翻译什么？
　　蒙祁于是把李相玄让他帮一位朋友翻译澳芝国文件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A7：我宁可做没用的废物娇妻！
　　A2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回复。
　　A2：他在试探你。
　　蒙祁不解，回了个问号。
　　A2：试探你的身份。
　　A2：李相玄大概率已经知道你是卧底。
　　蒙祁原本举起玻璃杯要喝牛奶，看到那行字，瞬间又将牛奶杯放下来。
　　这简直平地一声雷好么，他哪还有心思喝牛奶。

　　他试图辩解。
　　A7：可是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啊！
　　然而A2的回复很残忍。
　　A2：他如果真的有反应，只能是开枪杀你。
　　A7：……

　　蒙祁没说话。因为他想起来……李相玄……似乎……确实……有过这个意思。
　　甚至拿枪抵着自己脑袋这事儿，他干过都不止一次了。
　　而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而是把它默认为李少将奇怪的癖好！

　　A2：别担心。
　　A2：他没杀你，证明留着你有用。
　　蒙祁还沉浸在自己那自以为完美的卧底计划实则漏洞百出的打击中，隔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回复。
　　A7：我有什么用……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废物。不是废物娇妻，而是废物佣兵。

　　A2：70%的可能，是拿你钓鱼。
　　A2：钓出Amon。
　　A7：那还不如现在杀了我。
　　开玩笑，他就算是死了都不会出卖组织的。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在李相玄掰开自己嘴巴之前，他绝对会先搞死自己。

　　A2：30%的可能，是拿你钓鱼，加白嫖。
　　A7：白嫖是什么意思？
　　A2沉默了几秒，在思考要不要教坏小孩子。
　　最后他决定善良。

　　A2：他享受和你相处。
　　A2：所以，学着让他更享受一点。对你没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