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他口不对心》白日看水

2、第 2 章

　　那是哪吒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张脸。

　　那张脸美得一眼荡心动魄，艳色晕在眉梢眼角，一双眼睛却是清凌凌的，不染半分□□。

　　哪吒一愣，睁大眼睛看她，没有说话。

　　石矶在轩辕剑下一动不动，正好奇地歪头看他。

　　哪吒回过神，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派头，他嘴角翘起：“你是谁？”
　　少女犹豫片刻，道：“我是石矶。”

　　哪吒走近几步，认真观察她：“妖？”
　　不料，石矶诚实地点了点头。

　　哪吒收起笑容，变得冷淡：“这么说你就是刚刚那股害人的黑烟。”
　　石矶摇了摇头：“不是我。”

　　轩辕剑还指着她的脖子，哪吒淡淡道：“有什么证据？”
　　石矶道：“我没有离开过这里。”

　　那股黑烟除了妖气，还有一种很强烈的阴邪之气，眼前的少女嘴里说着自己是妖，却无半分妖气。

　　哪吒心里有了大概，仍不打算放开她。
　　石矶小心地远离了轩辕剑一点，不料轩辕剑紧贴着她跟上。

　　哪吒信奉妖无好妖，尽管确认她身上没有血气，依然不准备轻易放走她。
　　他佯装凶狠道：“万一你以后害人怎么办？我先防患于未然除掉你。”

　　石矶欲哭无泪，小脸煞白地看着他。
　　哪吒被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逗笑了，面上仍装严肃：“这里就你一个妖么？”
　　石矶看着他，点了点头。

　　哪吒不满：“说话。”
　　“就我自己。”

　　轩辕剑离开了她的脖颈，哪吒走到她身边：“这么说，这里是你的老巢咯。”

　　石矶和他保持距离：“算是吧。”
　　“那好，带我去找那只妖怪，刚刚有妖跑进来了。”

　　石矶不信任地看着他：“你不会连我要一起除掉吧。”
　　被戳穿后，哪吒摸了摸鼻子：“看情况。”

　　石矶不死心解释：“我真的是好妖，难道人族就没有坏人吗？”
　　哪吒被她说得一愣：“啰嗦这么多做什么，快带我去。”

　　谁知石矶敢反抗他：“这里除了我，没有其他妖了。”

　　哪吒今夜不知为何，变得耐心许多，对妖没有一见就痛下杀手。
　　幻影森林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哪吒忽然笑了，他悠然道：“你不带我去，我就不放你走。”

　　石矶固执摇头：“真的没有，况且……倘若真的有，我怎么能伤害同类。”
　　哪吒似笑非笑：“你还挺爱护同族。”

　　薄薄的白雾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浓，哪吒下意识要去抓她的手腕，没想到石矶反应激烈，不让他碰。

　　在幻影森林的生灵帮助下，石矶终于从他手中逃脱。

　　大雾散去，原地空无一人，哪吒暗道自己被她迷惑心智放松警惕了。一介法力低微的小妖，竟能从他手中逃出生天。

　　一缕黑烟不断壮大，发出“桀桀”的笑声：“早就听说陈塘关的哪吒天生神力，今天便来会一会你。”

　　哪吒敏锐地觉察出，妖气增强了。
　　黑烟中走出一个渐渐清晰的人形，阴险地打量着哪吒。
　　哪吒沉静地往着他，轩辕剑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一个认真的准备战斗的态度。

　　哪吒嘴角的笑容变得诡异，他慢慢道：“十招之内，你必魂飞魄散。”
　　那妖并不怕他，在哪吒摄人的目光中率先发难。

　　哪吒纵身而跃，三昧真火瞬间爆发，逼得那妖节节后退。
　　火焰来势汹汹，在哪吒漆黑的瞳孔映出影子。

　　狼妖力有不敌，想转身撤退，不料这火焰霸道，势有不死不休的气势。
　　轩辕剑瞅准时机，迅猛辟向狼妖眉心。

　　狼妖使尽全身力气拼死一挡，被撞飞在地。
　　他狼狈地跪在地上，乞求道：“饶我一命。”

　　哪吒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只狼妖，眼中略过一丝冷光。
　　狼妖还在不断求饶，轩辕剑却兴奋得不断振动。

　　独属于兽类敏锐的直觉感受到了哪吒的残酷，狼妖绝望地瘫坐在地上不断发抖。

　　忽然，一股强劲的妖力直冲哪吒后心，哪吒右手一挥，没想到那股妖力遇强则强，如影随形。正在这时，狼妖瞅准时机，一跃而起，锋利的右爪凶狠地朝哪吒抓去，哪吒对这只刚刚还奄奄一息的狼妖放松了警惕，精力都在另一股妖力上，一时不察，左肩被狼妖捅穿了个口子。

　　借着这股妖力，狼妖趁势溜了。
　　“哪吒，今日之仇，我与你不共戴天。”

　　伤口感染了妖气，哪吒强撑着精神，摇摇欲坠走了几步路，视线越来越模糊，终于一头倒了下去。

　　小棠一大早就来李府敲门，还有几日就是祭典了，祭服不小心扯坏了，她想让哪吒和她去挑几件。

　　老管家道：“棠小姐，我家少爷一大早就不知去哪了。”
　　小棠眼睛慢慢垂下去：“好吧，等他回来告诉我一声。”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暗道：“遭了。”
　　管家看她一溜烟跑远了，无奈得笑了笑。

　　太阳升起，迷雾散去，幻影森林和一座普通的森林并无不同。
　　哪吒慢慢醒来，视线渐渐清晰，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他靠在一颗大树上，受伤的左肩上覆着一只手，源源不断的灵力注入伤口处，最后一丝妖气被净化干净。

　　哪吒静静地看着她。
　　石矶紧咬着下嘴唇，看得出很吃力。
　　输入一夜的灵力，石矶终于收回手，长长舒了口气。

　　看哪吒醒了，她又下意识和他保持距离。
　　哪吒强忍着疼痛，轻笑：“这么害怕还救我？”
　　石矶小声道：“总不能见死不救。”

　　哪吒偏头看了看自己左肩，伤口已经没有那么狰狞。
　　他嘴角又浑不羁翘起：“作为报答，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石矶想了想，道：“你想要除掉的妖里面能够不包括我吗？”
　　哪吒看着她漂亮的面孔失笑：“就这个啊？”
　　石矶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问题。”他一口应承下来，但不知为什么，心底隐隐有些失望，他忍不住问：“就这个，没有别的了？”

　　石矶摇了摇头：“没有。”
　　哪吒嘴唇发白，嗓子有些沙哑，一直竹筒及时地捧在他嘴边。
　　石矶解释：“这是露水。”

　　哪吒没说话，任由她小心地喂给自己。
　　一筒露水很快见底，哪吒淡淡道：“你对谁都这么好心么？”

　　石矶道：“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哪吒心中无端升起一丝喜悦，他又问：“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石矶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刚修成人形不久。”
　　她皮肤冷白，像被冷泉常年浸润过一样，气质清冷出尘，但又有一副热心肠和柔软可爱的性格。

　　哪吒问她：“你本体是什么？”
　　石矶老实回到：“石头。”

　　哪吒挑眉一笑：“谁给你开的灵智？”
　　石矶没说话。

　　看她一副纠结的样子，哪吒换了话题：“想不想出去玩玩。”
　　“不想，外面很危险。”石矶嘴上说着拒绝，眼睛里却满是向往。

　　哪吒看着她这个样子心情很好，朝她伸手：“拉我一把。”
　　她又迟疑了。

　　哪吒满是耐心：“我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抓你？”
　　石矶犹犹豫豫地去拉他的手，被他一把抓住，借力起来。
　　起来后却没急着松手。

　　石矶想抽回手，对方却紧抓不放，对这种行为她只能敢怒不敢言。
　　哪吒好笑地看着她，慢慢松开了手。
　　“我饿了。”他突然道。

　　石矶好奇地问他：“你不会辟谷？”
　　哪吒对她愈加好奇：“你一个妖，还会辟谷？”
　　“当然，这是成仙修炼必不可少之路。”石矶自豪地说。

　　哪吒对她刮目相看：“你志向还挺远大，竟然想成仙？”
　　石矶嘿嘿一笑：“所以我不会害人的，有损功德。”

　　沉默片刻，哪吒慢悠悠开口：“这么说，你救我也是为了攒功德？”
　　石矶点了点头。
　　哪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心情明显有些不爽。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幻影森林边缘：“从这里下山，你就能回家了。”
　　哪吒再一次问她：“真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石矶朝他挥了挥手：“有缘再见。”
　　哪吒点了点头，认真地看她：“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洒脱离开。

　　石矶站立良久，目送他离开，直到他背影消失不见，才回到了森林中。

　　陈塘关城门口，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小姑娘焦急得走来走去。

　　“哪吒，你是不是去了幻影森林，怎么伤得这么重？”小棠看见他红衣染血，声音止不住颤抖。

　　“没事了。”哪吒淡淡道。

　　“你怎么能自己去呢，这多危险啊。”小棠想去扶着他走。

　　哪吒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一点小伤，哪用扶着。”

　　小棠担心地问他发生了什么，哪吒简短交代了一下狼妖的事。

　　小棠道：“对了，长老已经和远道而来的捉妖师商量好了，不日便去幻影森林捉妖。”

　　哪吒脚步一顿：“祭典不办了？”

　　小棠趴在他耳边神秘道：“祭典是为了造一个大的法阵用来镇妖。”

　　哪吒声音有些冷淡：“幻影森林没有妖怪。”

　　小棠显然不信：“没妖你是怎么受伤的？”

　　哪吒语气带上不耐：“那只狼妖不是幻影森林的。”
　　两人一边说着，经过医舍，小棠拉着哪吒进去包扎。

　　“钱老伯，哪吒受伤了，你快给他看一看。”

　　从内室出来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头，看到哪吒的伤口微微皱眉：“这伤口？”

　　小棠把哪吒昨晚的经历一股脑倒给大夫，就怕遗漏了什么关于医治的重要信息。

　　老头先是把了把脉，又检查了一遍伤口，两条稀疏的眉毛拧到了一起：“不对啊，你这伤看着恐怖，实际已经好了一大半。”

　　哪吒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钱大夫还在感叹哪吒恐怖的恢复速度，哪吒却想起那张惨白的小脸。
　　许是给自己输了一夜的灵气。

　　从医舍出来后，得知哪吒无事，小棠放心后就拉着哪吒去了制衣坊。

　　“你帮我挑件衣服，好不好？我要祭典穿。”小棠一进制衣坊就挑花了眼。

　　暮春时节，冬衣撤去，店里衣服焕然一新。

　　制衣坊业务繁多，可以买成品衣物，亦可以私人定制，也可以□□，所以在陈塘关越开越大，这里服饰品类齐全，价格从高低不等。

　　李家是制衣坊的贵客，不过哪吒很少亲自来店里，一般都是老板带着伙计亲自上门量体裁衣。

　　哪吒不好这些时兴的款式，永远都是一身红衣。
　　他对女孩子的穿衣并不了解，只无聊地陪在小棠乱逛。

　　忽然，他在一匹紫色鲛绡纱下停下。

　　老板有眼力劲儿地立马过来介绍：“三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是鲛绡纱，轻若蝉翼，远远看去就像一片烟雾，一年只出这一匹呢。”

　　哪吒又想起了那个穿着紫色衣服有些胆小的少女。

　　“价格也稍稍贵一点，毕竟这算得上镇店之宝，不过嘛，三公子若要，价格可以——”

　　哪吒没有心思听他废话：“这批布我要了，上面绣上和我衣服上相同的莲花暗纹。”

　　老板一听，喜出望外，连忙道：“是自己穿还是——”

　　边说边偷瞄旁边的小棠。
　　小棠脸蛋红扑扑的，害羞得去看鞋子。

　　他俩青梅竹马长大，每年生辰哪吒都会送给她礼物，她把李府当作第二个家，有什么喜欢的李家也是让她随便拿。

　　但，从没有送过她具有象征意义的莲花纹样的东西。这种莲花纹样独一无二，只穿在哪吒身上。城中不少人想来制衣坊要哪吒同款连纹，都被老板拒绝了，原因无他，模具是李府特意给的，属于哪吒私人的东西。

　　哪吒莫名其妙地看着小棠捂着脸跑开，老板笑眯眯道：“是做给棠小姐的吧。”

　　不料，哪吒摇了摇头。
　　老板一愣。
　　“那……”

　　哪吒抬手比划：“她个子倒是和小棠差不多，但是比小棠纤细。”

　　手上仿佛还残留着温凉细腻的触感，他不自觉捻了捻手指，继续道：“手腕很细，大约这样。”

　　他拇指和食指圈成圈给老板看。

　　老板制衣多年，看见手腕粗细就知道了这位姑娘比例，他点点头，找纸和笔记下。
　　哪吒又仔细地交代了一些细节，老板都一一记下。
　　密密麻麻记了好几张纸。

　　老板略感同情地看了远处佯装看鞋子的小棠一眼，不忍心道：“三公子要不要再给棠小姐看看。”

　　经他提醒，哪吒才恍然想起此行目的。

　　于是他道：“把你们这最近新上的衣服都摆出来，让她去挑。”

　　看着伙计们忙忙碌碌，小棠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订好布料了，还要再买衣服。

　　不过这种疑惑很快就被眼花缭乱的裙子夺走注意。

　　直到这时，她还没有意识到，她的小竹马早已不属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