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木芽芽

6、相亲

　　七月的夜晚，繁星点点。

　　头顶的路灯，在地上拉出一高一矮两道长长的影子。

　　“我接到一个家教的活儿，小学五年级英语。”白翯打破亘横在两人间的沉默。
　　“哦。”

　　“可是，我爸给我安排了其他的事，我去不了了。”
　　白翯看了一眼木紫，“你愿意去吗？钱我还没谈好，你可以自己谈。”

　　木紫愣了一愣，问：“在哪里？”
　　“不远，就在阳光城小区里，每天晚上两小时。”

　　阳光城离学校不远，走路十分钟。

　　马上升高三了，他们只有期末考试后一周假期，和开学前一周假期，其他时间都要补课。
　　不过，暑假补课期间不上早晚自习，下午放学后吃了饭去做家教，时间上安排刚刚好。
　　“好。”

　　“那我明天下午带你去见家长。”
　　“嗯。”

　　可以赚钱了，下学期的学费凑起来应该不那么难了。
　　心情和糖醋排骨一样，酸酸甜甜的。
　　“谢谢！”又是微不足道的两个字。

　　虽然她很想有些实际行动来报答他，但现在，她无法给他实际的好处。
　　而他，似乎不缺，也不需要，她带给他什么。

　　白翯嘴角上扬，没有说什么。

　　记得高二上学期，他就注意到她了。

　　她和其他所有女生都不一样，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绝，没有多余杂乱的心事，没有浮躁不安的心态。

　　班上众多女生各种找理由和自己说话，她的眼光却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

　　那一次，他故意找她说话，她竟然问：“你是哪个？”

　　开学一个多月了，她竟然不认识自己。

　　他告诉她，他的名字。

　　一个星期后，他故意找她借辅导书，她似乎怕自己忘记还书，问：“你叫什么名字？”

　　平时骄傲如他，那时真得很颓败。
　　好歹拒绝过那么多女生的情书，在她面前，竟一丝底气也没有。

　　现在，终于可以和她并肩而走，看着地面上的两个影子由短拉长，再由长变短，始终保持着很近的距离。

　　心中是窃喜的，虽然是以朋友的关系走这么近。

　　第二天早上，木紫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妈妈，因为在学校附近找到兼职，再加上一个星期后要补习，就不回家了。

　　她读了半个小时英语，做了四十分钟卷子，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出发去盛虹广场。

　　十点差五分钟，她人已到柴火酒家。没想到王莉莉和她表姐陈媛媛已经到了。

　　她们把木紫拉到洗手间，陈媛媛拉开随身带的包，哗啦啦倒出一堆化妆品在洗手台上。

　　木紫正惊奇她那看似不大的包包竟能装下这么一大堆东西时，她们已经把木紫拉到镜子前开始拆她的马尾。

　　“你们，这是，要干嘛？”

　　“这次相亲的是个古董老板的儿子，眼光很高，也很毒，你这一副样子过去，一下子就被揭穿了，到时候会连累我表姐父母。”王莉莉说。

　　木紫想说：“你表姐应该和家里人好好谈谈，这样子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碍于表姐本人就在身边，没好意思说出口。

　　陈媛媛好像从镜子里看穿了她的心理，说：“恐怕还得几年，等到我二十六七岁仍没着落时，我爸妈估计才会捉急，到时候就不管我男朋友家境如何都会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王莉莉对她表姐说：“我觉得不到一年，舅舅和舅妈就会着急了，但是，你为什么非得吊在一颗树上呢，其他的树你连看都没看一眼，咋就知道不好了？”

　　陈媛媛简短说道：“如果你心里正全心全意热恋着一个男人，你眼中会装下其他男人吗？你看都看不见其他男人。”

　　王莉莉似懂非懂点点头，片刻后又说：“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这次陈媛媛没有回应，低头专心帮木紫弄头发。

　　因为木紫的头发较黄，陈媛媛用自带的电卷发棒帮她弄了个大波浪，又帮她化了一个非常成熟的妆容，口红是复古正红色。

　　陈媛媛二十三岁，相亲对象虽然没见过她，但是知道她的年龄。

　　这会儿，木紫看起来成熟不少，像朵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但眼神里的气质仍然能看出她不谙世事，与世无争的性格。

　　这种外表热烈惊艳，内里却清冷疏离的气质实在太过于绝尘，王莉莉和她表姐都看呆了。

　　“姐，这个妆我喜欢，你下次帮我化这个类型的妆。”王莉莉咬着唇盯着木紫看了好一会儿，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

　　“不是每个女人都适合这个妆容，何况，之前我找你代我相亲，你不是说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吗？好男人应该不喜欢自己心中的女生浓妆艳抹。”

　　陈媛媛悠悠说完，把放在洗手台上的纸袋递给木紫，“今天穿这套吧。”

　　木紫从洗手间出来，身上换了件宝石蓝的连衣裙，码数有些大，好在有腰带，她把腰带收了一收，倒衬出她姣好的身材。

　　“这件裙子我只穿过两次，没想到你穿倒是更好看。” 陈媛媛笑着说，“不如送给你吧，也算是你代我相亲的酬劳。”

　　木紫一听急了，她是来挣钱的，不是来挣衣服的，何况这种衣服，她平时根本没机会穿。

　　“我还在上学，不需要这么好看的衣服。”木紫说着看向王莉莉。

　　王莉莉忙说：“是啊，表姐，我们学校没人穿这种衣服。”她又对木紫说：“放心，酬劳我会另外给你的。”

　　一切准备就绪，王莉莉和陈媛媛先走了。

　　木紫坐在22号桌位，抬头看了看大堂壁上的钟，十一点还差十分钟，她开始观察这个酒店的大厅。

　　装饰低调又奢华，座位有五人座，三人座不等，楼上另有包间，她现在的桌位是两人座。

　　“请问是陈媛媛小姐吗？”

　　木紫的眼光从大厅移到正站在桌对面的男人。

　　第一感觉是，对面这男人头有些大，好在他眼睛鼻子嘴巴都不算小，整个看起来还算协调。

　　“是，您是刘建国先生？”她移开椅子准备站起来。

　　对面的刘建国用手势示意她不用站起来，“是的，我是刘建国。”说着拉开椅子坐下，伸手招来服务员开始点菜。

　　“陈小姐喜欢吃什么菜？”

　　“都可以，我不挑食。”木紫有些紧张。

　　“那我替你一起点了？”
　　“好。”

　　点好菜后，刘建国开始认真打量木紫。

　　木紫被他看得心虚，缓缓低下头去，一心想着若是穿帮了该怎么解释。
　　好在刘建国并没看出异常。

　　“我的名字比较老气，因为我爸爸是个古董，起的名字也跟着往旧里取。”

　　刘建国试图打破沉默的气氛。

　　“哦。”

　　“你的名字听着就高级，我爸爸很喜欢。”

　　木紫心想，原来“陈媛媛”这个名字很高级，她之前竟没注意到。

　　“谢谢。”

　　“听说你现在在找工作，要不要到我爸爸公司来上班？”

　　“不了。”

　　“当然，不上班也没关系，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自由，我像你这样大时也没上班。”

　　刘建国显然在讨好木紫，也就是他心目中的陈媛媛。

　　木紫却在想，你也就二十六岁，说的话听起来倒像是比陈媛媛大了一轮似的。

　　她笑笑不说话，只顾低头吃菜。

　　“这家饭店的菜味道还不错，下次我们还来这家吃吧。”刘建国试探性地说，撩起眼帘偷偷看她的反应。

　　木紫一口菜差点呛在嗓子里，怎么可能还有下一次，替人相个亲别把自己给相进去了。

　　她立马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不觉得这里好吃。”

　　“呃，我看你刚刚吃得挺香，还以为你喜欢这里的菜。”刘建国讪讪地说，脸上有明显的失落。

　　“我只是太饿了，早上没吃饭。”

　　刘建国不言弃，继续追问。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菜？下次我找家味道好的饭店请你吃。”
　　“不用了。”

　　意思已经很明显，即使再迟钝的人也应该明了她的意思，何况刘建国并不像迟钝的人。

　　果然，他不再话唠，看木紫没吃了也不再动筷子。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回去了。”木紫起身告辞。

　　“我送你。”

　　“谢谢，不用。”木紫拒绝。

　　刘建国也不纠缠，只是说了一句让木紫无法离开的话。

　　“你不是陈媛媛。”

　　木紫惊愕看向这个高大伟岸的男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是冒牌的。

　　“陈媛媛二十三岁，你明显只有十七八岁，虽然化了很浓的妆，仍然遮不住你脸上的嫩气。”

　　刘建国淡淡说道。

　　木紫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长相，那好狡辩，人不可貌相嘛。

　　还未等她开口，对面的男人又说话了。

　　“这家饭店是陈媛媛订的，她说喜欢吃这里的菜，所以约在这里见面。”

　　木紫愕然，这些细节竟然没和陈媛媛提前对。

　　“而且，我听介绍人描述过陈媛媛，她应该没有你漂亮。”刘建国低声说。

　　木紫不敢相信眼前男人说的话，她是第一次从别人口说听说自己长得漂亮，还是一个男人，还是当着她的面。

　　她脸红得低下头，果然人靠衣妆，靠打扮。

　　“是陈媛媛的化妆技术好，她帮我化的妆，找的衣服。”

　　刘建国淡淡一笑：“看来她是希望我相中你，把你打扮的如此美貌，可惜你没相中我。”

　　他自嘲的神态太过明显，脸上那失望郁闷的表情让木紫不忍。

　　“我还是学生，不考虑这些。”她简略解释道。

　　“看得出来，其实，我可以等你。”

　　木紫慌了：“不用，也不需要。”

　　刘建国倒是被她的样子惹笑了：“开玩笑的。你还在学校住吗？哪所学校？我送你吧，离这儿最近的学校恐怕也得半个小时的车程。”

　　木紫犹豫。

　　“怎么？怕我缠上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虽然做不成情侣，但朋友总是能做的嘛。”

　　说得木紫倒不好意思了，只能报了学校名，让他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