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里》二听

7、第 7 章

　　——
　　15班教室门口，厉枝在墙边做了两秒钟心理准备，才从正门走了进去。
　　老师没在班上，教室里乱糟糟的。

　　众人看到她走上讲台，多多少少有些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班上稍稍安静了一点。

　　讲台上，厉枝看着下面百态，众人看不到的手在讲台后紧紧攥住。
　　如果她说话后，没有一个人给反应怎么办？

　　“需要四五个男生去帮忙搬一下我们班的衣服鞋子，”厉枝顿了下，清了下嗓子，刚刚的声音有些小，“陆之野让我过来喊下人。”
　　她终究还是带上了陆之野，这样一来，看在陆之野的份上，而且又是班上集体的事，肯定多多少少会有人去的吧。

　　在她说话后，教室里的声音也不过稍稍小了些，看着她的人更多了些，但没有人做第一个主动站起来的人。

　　厉枝的手紧紧攥着，心里却是有些不快。
　　算了，多搬几趟也总归是能搬完的，犯不着叫人，她倔强地想着。

　　没再管班上人的反应，厉枝转身就走。
　　待她走到门口时，一道有些刺耳的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是椅子滑动的声音。

　　“等等，我一起去。”
　　厉枝一回头，看见一个带着银边眼镜的男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此时，班上的视线大多转移到了那个男生身上。

　　在他第一个站起来后，又有几个男生也跟着站起来，往门口走来。

　　那一刻，看着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带头朝她走来，厉枝看着这个她甚至还不了解名字的男生，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路上，厉枝和那个男生走在前面，她想问他的名字，又怕对方觉得冒犯。

　　“谢谢你来。”厉枝道。

　　“不用，本来也是班上的事，应该的。”眼镜男生回道。
　　男生皮肤偏白，温润中又看着是有些清冷，是一看就觉得是好学生的模样。

　　“刚刚……你们离开后，班上大多在议论你走关系才进的尖子班，所以……”眼镜男生又道。

　　闻言，厉枝自言自语说了句“原来是这样”，随即，朝男生道谢——“谢谢你告诉我。”
　　难怪她进教室的时候班上的氛围有些奇怪，大家看她的眼神也是如此，掩饰着的打量。

　　“你不生气吗？或是难过？”对于厉枝的这般反应，男生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知道大家这个态度后，怎么着反应也该强烈些。

　　“一中高一的时候会有月考吗？”厉枝问。

　　见厉枝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眼镜男生眼里的惊讶更多了几分，但随后他就明白了过来，惊讶化成了一抹了然的笑意。

　　“有的，”他顿了下，“加油。”

　　“嗯，谢谢你呀，我会加油的。”

　　那边刚找老师登记完，等着人手过来的陆之野刚一往外看，看见的就是厉枝和几个男生走来，并且还和申玮肩并肩有说有笑的模样。

　　“真是只没良心的小兔子，特地关照的还比不上个陌生的……”
　　男生轻啧一声，随即径自抱起一堆衣服，同时对来到面前的几人示意这堆是班上的。

　　少年人总是有着花不完的精力和力气，没几下，大家都抱着摞起来比自己脑袋还高的东西就回了教室，堆满了整整一片讲台的地板那。

　　厉枝帮着在讲台上发衣服时，发现最后竟是少了一件155-160的。

　　刚好少了她自己的码。
　　是她刚刚数错了？

　　在她数着的时候，陆之野和苏佳宁时不时搭两句话，大概是那个时候走神了，才数错了？
　　犯错的心虚和给别人添麻烦的不好意思，此时顿时涌上了心头。

　　讲台之下，大家都在很是新奇地拆开军训服，初升高的军训，是他们经历的第一次军训，有新奇感是自然的。
　　见大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讲台上，厉枝在讲台的遮挡下扯了扯陆之野的衣角。

　　陆之野正在收拾桌面残留的东西，被拉扯了下，随即转身看向旁边，猝不及防就对上了一双圆眼。
　　这双眼睛抬眸看着他的模样，明明也没什么过大的表情，但他就是觉得楚楚可怜，让人心生一种莫名的保护欲。
　　小兔子这是怎么了？

　　“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数漏了一件155-160的，我还没领到衣服。”

　　陆之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么一件小事。

　　“没数错，你的衣服我刚顺手放你座位上了。”

　　陆之野竟然顺手给她把衣服拿了？
　　好在是没数错，她可不希望自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
　　发完衣服，差不多就到要去开学典礼的时间，大家都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往操场走去。

　　厉枝一个人走在后面。
　　她在思考，自己真的能顶着同学质疑的眼神等到下一次的月考吗？她又真的有那个自信觉得月考一定能证明自己吗？
　　她到底该怎样做，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优解呢？
　　要跟老师说吗？还是跟爸爸说明下现在的情况呢？

　　其实本来也不是件什么大事，以前也有过教师子女依着父母的便利，在更好的班级上课学习，这点爸爸跟她说过的，所以那会儿她才放下了心。
　　但为什么，大家对她的议论好像更大些呢，还是说其实其他的教师子女也曾经经历过她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些？

　　木已成舟，解释大概意义不大，毕竟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而且大家也许不过是图个新鲜话题，才今天多说几句，之后便会淡忘。
　　总之，厉枝决定，还是靠实力说话。

　　“想什么呢？台阶啊。”
　　突然，一道声音出现在背后，吓了厉枝一跳。

　　来人是陆之野，厉枝之前也没注意到他哪去了，想来应该是刚去办公室找老师，所以这会儿才落在了后面。

　　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小台阶，厉枝对陆之野道了谢，要不是他提醒，她刚刚说不定真的就撞上去了，摔不一定会摔，但踉跄下怕是逃不过。

　　开学典礼，暨军训动员大会，即将开始——

　　班主任也紧跟着在陆之野后面，来到了班级所在的行列最前方。
　　“大家按身高站好，男女生各一列。”

　　一番排序下，厉枝站在了中间偏前的位置。

　　因为总共三十多个班，15班的行列就在主席台左侧，里中心位不远，主席台的情况看得更清楚些，操场两边则还各有一块大屏幕，此时正在直播放映主席台的画面。

　　天空很蓝，万里无云。
　　整个操场响彻着校长等领导的激情讲话，台下却都是小声的躁动。

　　开学典礼这般仪式，对学生而言一开始也许是有些新鲜感的，但散得很快，毕竟谁想在这大太阳天在操场上暴晒。
　　而想到接下来的军训还会比现在更加折磨，不仅是站着，还得跑步、踢正步等等，厉枝就满是无奈，只是默默拿手遮挡着点头上的太阳。

　　随后，到了学生代表发言。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厉枝的视线里。

　　原来陆之野是学生代表？但丝毫没听他提起过这事，而且……这家伙怎么连稿子也没带，这是要脱稿演讲吗？还是当着全校高一年级三十多个班的人的面！

　　“尊敬的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一15班的陆之野。”
　　大音响里，传出陆之野好听的声音，带着少年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

　　“非常荣幸能作为学生代表在这进行发言……”

　　相比刚刚各个领导的讲话时台下的无人在意，此时，大家却是大多看向了主席台，看着那个同样年纪的同学，在台上闪闪发光。
　　他脱稿，却也讲得流畅。
　　听着是篇一本正经的演讲稿，想来也是经过老师的多次审核和修改才最终定稿，但在陆之野嘴里说出来，总是多了些漫不经心，少了些一板一眼。
　　一边讲着，他还时不时视线扫过台下，每个班级的位置都没落下，从容自得。

　　日光倾洒在陆之野的身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厉枝看着他。

　　曾经她在初中时，也在老师的要求下，当着全校的面做过一次演讲。
　　那时候，她压根不敢朝台下看，更不要说什么眼神互动，也不敢脱稿，怕自己掉链子。

　　演讲时，厉枝有听到旁边老师小声对她说——“大点声，自信点”
　　演讲完，厉枝看到老师有些僵硬的笑容，她觉得，自己大抵是让老师失望了。

　　虽然心里知道，要多锻炼才能更加淡定从容应对大场面，但是自那之后，她都会竭力避免这种情况。
　　可现在看到陆之野在台上的模样，她的心跳有些加速，心里有种想要破土而出的渴望。

　　她以后也一定要成为这样闪闪发光的人。

　　“我的发言到此结束，谢谢大家。”陆之野在台上鞠了个躬。
　　台下掌声响起。

　　“天哪，陆之野也太帅了吧，为什么我又没有和他分到一个班！可恶！”
　　15班女生列旁边挨着的，是16班的女生列，只听厉枝旁边的一个女生道。
　　说话女生的视线此时还紧紧粘在陆之野身上，看着他一路走下来。

　　厉枝瞥了眼那个女生，是个长相很是明艳的女孩子，比她更高一些。
　　同样都是宽松的蓝白校服，但厉枝看着她的，觉得好像有些些不一样，大概是裁缝改良过的，更加修身了些，也更加好看些，突显了女生的身材。
　　肥大宽松的校服裤子，裤腿处被卷了几卷，变成九分裤，露出纤细的脚踝。

　　厉枝有注意到，一中挺多学生都喜欢把裤腿卷着，或是带卷的直筒，或是卷的时候还折一下，变成带收脚感觉的裤子。
　　低头看了眼自己几乎盖到鞋面的校裤，此时，厉枝已经听到有陆之野的脚步声传来，他已经走到15班最前面了。
　　再抬眸，隔着许多人头，厉枝一眼就看到身高上鹤立鸡群的陆之野，他在往后排走去。

　　他是在15班的两列中间往后排走的。
　　等到他快经过时，厉枝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与陆之野对上。

　　本以为他会继续往后走，视线也会随意转开，但却只见陆之野停下脚步，就停在她的侧前方，那双漫不经心的眸子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脸上。

　　什么情况？？

　　“别动。”只听他道，音响里，下一个同学的发言彻底沦为了背景音。

　　此时，周围人都已经往这边看。
　　厉枝不知道陆之野到底什么意思，却也是真的不动，整个人愣在原地。

　　只见陆之野抬手，方向似乎是朝着她的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