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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秋宫史·前传1 ...

  •   这是一个人神相恋的故事。
      天庭有天规,神与人相爱就是触犯了天条,要付出遭天谴的代价。
      洛神是仙界的二公主,是伏羲与女娲吸收天地灵气所诞育的精华,生来就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宠爱。伏羲与女娲所生的女儿,比玉帝与西王母所养育的七个女儿们,地位还要更高一些。
      洛神是一位高贵的仙女,却有一个自由而孤独的灵魂。
      后来,洛神嫁给了上古氏族部落的首领九夷为妻。九夷宠爱洛神,洛神更懂得了凡间人们七情六欲的真谛,也懂得了他们七情六欲的苦恼。
      洛神由此成为了爱情的化身,在凡间成为了一位象征着美丽和爱情的神灵,享受着凡间百姓们的供奉与敬仰。洛神说河南洛阳的洛水很美丽,于是洛神的神位也坐落在洛阳。
      只要洛神不被凡人们的爱欲所打动,洛神千年万年都可以是一位快乐而自由的神灵,和九隆过着安稳而幸福的生活,不为凡间人们的生离死别所苦恼。
      可是后来啊,洛神的美丽终究还是招来了祸端。有一天,当她和九隆去洛阳的洛水一带游玩的时候,洛神时而飞到天上的云丛中翩然起舞,时而飞到宁静的洛水水面临水照花,澄澈的湖面上倒映出洛神美艳的容颜,是凡间从未有过的绝色。
      九隆和洛神的到来,在洛水的水面掀起了不小的浪花,也惊动了洛水水底潜伏着的一位不速之客——洛水的水神河伯。
      尤其是洛神美艳的姿容,尤是惊鸿照影来。洛神对着洛水挽起她的长发的一刻,便触动了河伯的心弦。他在洛阳当河伯已有两千多年那么长的时间了,他从未见过天下间竟有这么好看的女子。洛神和九隆互相打闹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洛神的声音,就像河水随着微风卷起细浪,在河伯的耳朵里挥之不去,像是天庭间叮叮当当的仙乐。
      洛神和九隆只顾着在洛水水面玩乐,丝毫没有注意到在水底潜伏着的危险。河伯爱上了洛神——又或许,他只是爱上了洛神的美丽。
      还是九隆先注意观察到天上的颜色,天边浓重的乌云已经堆积得越来越多,一场风雨注定将要到来。九隆便对洛神说道:“洛神,变天了,我们回到天宫里吧。”
      九隆走得了,可等他回首一看,洛神已经被落水水面上滔天的巨浪卷走了。九隆急得慌忙去追,可是水底下的世界,九隆哪里有河伯熟悉呢?九隆和河伯在水底打了一仗,河伯最终打败了九隆,掳走了美丽的洛神。

      *

      其实,河伯是一个自卑的神,他并不是生来就属于天宫的。河伯是凡人在死后修炼而成的仙身,因此他在众仙班之中格外的卑微。
      两千多年前的时候,河伯还不叫河伯,人们都叫他吕公子。那时吕公子居住在洛阳,他有一位妻子叫冯夷。吕公子和妻子在洛阳的生活幸福美满,是洛阳出了名的一对神仙伴侣。
      可惜好景不长。有一段时间,洛阳城的洛水发生了洪灾,铺天盖地的洪水卷走了无数百姓的生命,冯夷也在洪水中丧失了性命。吕公子那时及时地躲在了高地上,却没有来得及抢救妻子。他眼睁睁地看着爱妻被洪水吞没,他声嘶力竭地哀号,却只换来了无声的喑哑。
      洪水退去后,吕公子走在洛水河岸的高地上。他像一只失魂落魄的野鬼,抱着渺茫的希望继续寻找妻子。他走到洛水河岸的堤坝上,走到了洛水水面的中央,任由洛水的水面吞没了他的身体。
      令吕公子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没有死。
      女娲就是那时候找上吕公子的。
      吕公子与冯夷的爱情最终感动了上天,女娲有知,鬼神相告。冯夷的亡魂早早就去阴司地府排队了,吕公子却被女娲留在了洛水,封他为河伯,管理关于洛水的一切大小事务。自此洛水沿岸上千年来,再也没有发生过洪灾。
      又是几千年过去了,河伯早就忘了他在凡间的名字吕公子,冯夷也早就轮回了几代生死,河伯和冯夷两个人人神永诀。河伯曾经爱过,可是他忘记了爱是什么。
      直到洛神的到来,打破了洛水水面的平静,也打动了河伯的心弦。
      洛神被河伯抢走之后,九隆下落不明。
      洛神就这样,被迫成为了河伯的妻子,在水底过着漫长的无边无际的生活。
      再后来,河伯、洛神和后羿之间发生了冲突,三位神灵统统被贬下凡,被女娲罚去经历众生疾苦……

      *

      公元二百多年的时候,凡间发生了与神话里的主人公们一模一样的事情。
      那时天下三分,群雄争霸,那时是浩荡的乱世,连年征战夺走了无数百姓的生命。那时的曹魏集团以曹操为领袖,在官渡之战中以八千兵马打赢了袁绍的十万大军,袁绍败北之后一命归天,曹魏集团正式入主邺城皇宫,曹操开启了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统治。
      曹丕和甄宓就是在官渡之战中相遇的。
      甄宓的名字其实不叫甄宓。甄宓生活在冀州无极县的时候,她有一个好听的小名,大家都叫她“甄甄”。
      甄甄的父亲叫甄逸,甄甄是甄家最受宠的小女儿。
      甄宓真实的名字,在史册上早已失载,这固然是一件小事,为此也无需大张旗鼓地追究这件小事了。
      甄甄在官渡之战中,因为和曹丕偶然的相遇,捡回了自己和甄氏一族所有人的性命。
      甄甄是一件杰出的战利品,她的身上承载着曹魏集团的光荣,承载着袁绍的落败,承载着她自己的身不由己,从屈辱到惶惑,再从惶惑到甜蜜……
      乱世里的人能够得到一点点爱,其实就够了。
      曹丕的弟弟曹植曾经对他的哥哥说过:“哥哥,我爱上的不是凡人,我爱上的是一位美丽非凡的天神。”
      曹丕却对曹植说:“天上的神只能由人间的王来匹配、来奉养,凭你也配和我争?”

      ……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 ,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庄子·逍遥游》

      “吾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解佩纕以结言兮,吾令蹇修以为理。纷总总其离合兮,忽纬繣其难迁。夕归次于穷石兮,朝濯发乎洧盘。保厥美以骄傲兮,日康娱以淫游。虽信美而无礼兮,来违弃而改求。”
      ——《楚辞·离骚》

      “永平三年春,有司奏立长秋宫,帝未有所言。”
      李贤注:“皇后所居宫也。长者,久也;秋者,万物成孰之初也,故以名焉。请立皇后,不敢指言,故以宫称之。”
      ——《后汉书·皇后纪》

      【正文】

      在上古的神话传说里,洛水的水神宓妃,原本是哀牢夷部落的首领九隆的妻子。因宓妃的美而无礼误入人间,被河伯卷起一场风浪而掳走。宓妃就这样意外地闯入河伯的生命,成为他迎娶的第一位妻子,陪他在漫漫寂寥的水下世界,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春秋……

      在天地开元之初,宇宙一片混沌的光年里,盘古开天辟地,女娲抟土造人。天地间因有了女娲而有了生命的繁衍和延续。女娲将水与土融合而成的泥点子洒满人间,中原大地从此遍布华夏儿女的踪迹。伏羲和女娲一起统帅诸神,向人间洒满福祉。伏羲神位天地之主,他统一了华、夏两个民族,定都陈地,封禅泰山。他创造了太极八卦,给华夏儿女送来了文字、渔猎技术和婚姻制度,百姓们将他拜为三皇之一。

      伏羲和女娲除了创造出人类之外,女娲还动用炼石补天之力,和伏羲共同孕育了数位后裔。他们二人所共同创设出的孩子们,经宇宙鸿蒙初开之造化,在流星划过天际时降临人间,甫一出生就位列仙班。他们没有凡人的情感,和人间七情六欲的纷扰,有的是无边的灵力和永恒的生命。他们不懂得寻常百姓们的喜怒哀乐,参不透人间的众生万象,不明白爱恨何所有。但是,他们一生下来就享受众生的敬仰和永恒的朝奉。他们是天上的神,人神有别。

      洛神在一开始还不是洛神的时候,她的名字叫“宓”。她生就一副浑然天成之姿,美丽无边。后来洛神意外成为了河伯的妻子,人们便把她称为“宓妃”。又因宓妃主掌洛水的神位,她便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名叫“洛神。”

      与洛神不同的是,河伯并没有享有与生俱来的荣耀,他是以凡人之躯修炼成仙的。据汉代现存至今的纬书《龙神河图》的记载,河伯原名叫吕公子,冯夷是他的妻子,有一天,冯夷在路过洛水河畔时,不慎掉入水中淹死了……也许是一场无情的洪水夺走了她的生命。吕公子从此踏上了漫漫寻妻路,誓要和洛水永远地缠斗下去。然而吕公子是凡人,不是神,最后他也掉入了洛水的洪荒里,化成了一缕怨灵。

      冯夷在洛水殒命之后,她的丈夫吕公子前去洛水寻找妻子的骸骨。洛阳这时正逢水涝,两岸汹涌的洪水将吕公子也一并埋没,大水吞噬了他的生命。吕公子寻妻不成,反而搭上了自己地性命。他的怨气无法消散,冤魂在水底久久地不肯离去。他不愿到地府报到。

      洛阳城洪水漫天,女娲前来救世。女娲在水底发现了吕公子的亡灵,于是便问他:“吕公子,你的妻子冯夷早就已经去地府投胎转世了,你的亡魂却在洛水的水底徘徊,迟迟不肯离去。你这样做是无济于事的。你还不快快追随你的爱妻冯夷的步伐,随她一同前去投胎,你们的来世也好再续前缘?”

      吕公子却说:“回禀女娲娘娘,我和我的结发妻子都被洛水夺走了生命,没有人替我们消解冤仇。我不甘心就这样轻易地投胎。我想和洛水作一次最后的缠斗,我要凭一己之力,征服这条凶险的长河。”

      女娲听见吕公子的志向远大,便同他说道:“吕公子,洛水之所以洪灾频发,屡屡夺人性命,是因为这条河水自从成型之后,就一直没有主神位的缘故。无人供奉洛水的神位,自然有灾祸降临人间。我这次下凡就是来封神的,一时间我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管理洛水。”

      她又说:“吕公子,正好有你在。你若是愿意的话,此刻我就将你封为洛水的水神,赐予你仙身和法力,从此你改名叫做‘河伯’,掌管洛水的大小事务,从此你便享有沿河两岸百姓们的朝拜和供奉。”

      “吕公子,以后你的名字就是河伯了。你要不断依靠修为提升自己的法力,也要动用你的法力来护佑洛水河岸的百姓们的福祉和平安。百姓们有难你不能放任自流,不管不顾。吕公子,你意下如何?”

      吕公子听完女娲的一席话,急忙跪下说道:“女娲大人,我愿意当河伯,我愿意保护洛水河岸的百姓们。女娲娘娘,我一定谨遵您的教诲,完成你交代给我的任务,福泽后世,余荫万年。从此以后我的名字就改叫河伯了。”

      女娲听到吕公子这样说,她微笑点头不语。她的手中幻化出一道白光照亮天际,吕公子的魂灵被大片大片堆砌起来的流云高架在天空上。顷刻间,吕公子的灵魂幻化作无数条小小的飞鱼,转瞬沉入洛水的水底。一条条数以亿计的飞鱼汇聚成一条龙的形状,一条白龙应声跃出水面,飞向了天际,盘旋在女娲的面前。白龙出水,鱼跃成龙。

      女娲满意地笑了笑,说:“河伯,这样你便有元神了,你的元神是一条白龙。那些生活在水底的圣灵们,他们会帮你搭建好属于你自己的宫殿,你快回到水底看看吧。看看你的新家,看看你所掌管的那些虾兵蟹将们。你先适应一段时间水底的生活,有事我会来召唤你,你也可以到天上来找我。”

      白龙听完女娲的一席话,便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潜入了洛河的水底。那些肆意泛滥在人间的洪水,在炙热的日头底下消散殆尽。女娲见到洪水已平息,便飞身回到了九重天之外。

      吕公子就这样成为了河伯。河伯孤身一人在洛水的水底生活了几千年,他没有忘记当初对女娲的承诺,他将沿河两岸的事务打理得有条不紊,深受洛阳城百姓们的爱戴。他的法力与日俱增,统率着水底的千军万马;他的龙宫修筑得宏伟而气派;河伯根据地表天象的讯息,和陆地上江河湖海的流向,创造了一部谶纬之书《河图》,呈现给了伏羲和女娲娘娘,深受他们的认可。

      河伯的才能备受天神们的喜爱和重用,这固然是一件风光的好事,只是……河伯非常的孤独。

      洛河水底的世界寒冷而黑暗,这里是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是被人间的繁华遗忘了的角落。水里的游鱼们只有稍纵即逝的记忆,蟾蜍青蛙的鸣叫太匆匆,老龟把自己的脖子缩在龟壳里,一睡就是上万年。河伯蜷缩在龙宫里的龙床上时,他的一双眼睛经常仰望着水上的世界,可是他看不到任何的风景。洛水水中央的位置是不会有人际来往的。偶尔,会有一条人间的游船在水的中央行驶而过,船桨搅动着河水的瓶颈,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河伯倍感失望,他失落地把眼睛埋进脖子上的龙鳞里,很快就睡去了。

      直到有一天,伏羲和女娲的二女儿宓来到人间,打破了水下龙宫世界里所有的平静——宓的到来深深搅动了河伯的心弦。

      宓是和她的丈夫九隆一起降临人间的,九隆是哀牢夷部落的首领。

      宓和九隆行至河南,宓被洛水沿岸的美景吸引。她的口中惊叫着:“九隆,你快过来看啊,洛阳城外的这条河水好美啊!”

      宓一边说着,一边飞身而下,停留在洛河的水中央。

      九隆在她的身后叫道:“宓儿,你慢点,我都快要追不上你了!”说着,九隆也追随者夫飞去,两人一同在洛水河畔逗留许久。

      宓一会儿在洛水之上飞身来复去,像一只遨游天际的火凤凰;一会儿飞到洛河的堤坝上,对着水面打理自己的妆容。宓把洛河的水面当成了一面镜子,映射着自己如花的容颜。宓对着河水反复整理着自己的发髻和妆容,她的身上暗香浮动,她的身上带着的珠钗环佩在风声里叮当作响。洛神美丽的面容让鱼儿们见到了羞愧,鸟儿见到了,不敢飞上前来与之媲美——飞鸟怎么比得上凤凰的美艳呢?只有老龟见了宓,才敢把脖子从他的龟壳里伸出来,想要对着宓一探究竟。

      自然,宓的美貌,和她与九隆在游玩时的嬉笑声,也惊扰了一位来自水底的不速之客——河伯。

      河伯在水底观望了很长时间,他看到宓在水面上翩然翻飞的身影,看到宓把她惊人的美貌投射向了水底,听到她和九隆交谈时无拘无束的活泼的欢笑声,河伯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微笑。

      河伯看见宓的第一眼,他就确信自己爱上了宓。

      河伯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水中清晰地跳动着的声音,对他而言不亚于一种怦然心动的巨响和轰鸣。

      宓和九隆对于来自水下的蠢蠢欲动无所察觉,自然也没有察觉到蛰伏在水下的危险了。

      宓欣赏完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便起身想要和九隆离开。河伯听闻宓和九隆又要飞走了,他急得不得了,慌乱之中心生一计。

      宓和九隆正要飞走时,洛阳的天空上霎时间阴云密布,沿河两岸狂风大作,雷雨滂沱。潇潇的风雨很快打湿了宓和九隆的衣裳。宓被这突然的变天所惊异,她高声呼喊着:“九隆,九隆,你在哪里呀?”宓的声音很快在风雨里被淹没了。

      九隆说:“宓儿,你还在吗?”

      宓回应道:“九隆,我在……天上为什么突然下雨了?九隆,我好害怕呀。”

      九隆又说:“宓儿,别怕。等这场风雨过去之后,我们再返回天宫也不迟。”

      河伯听见两人的对话之后,哈哈一笑。河伯施展法力,宓和九隆很快被水面上的浪花吞没了。宓和九隆很快随着飞旋的浪花沉入了水底。河伯在水下得意地笑起来,他抓住宓的一只脚腕,又抓住宓裙摆的一角,把她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宓和九隆一同被河伯俘获了。九隆挣脱开身上的束缚,和河伯缠斗了几个回合。可是他在水下哪里是河伯的对手?很快,河伯一剑刺伤了九隆的右胸口。九隆只好捂着他流血的伤口逃向水面,逃出生天。

      宓可就没有九隆这么幸运了。

      宓眼见丈夫只顾着自己逃走,把她一个人扔在了水底,她伤心地流下了眼泪。宓在龙宫里不吃不喝,一待就是好多天。她蓬头垢面,满脸的泪痕,躲在龙宫的墙角里呜呜咽咽的,早已没有了刚来人间时的风光无限。

      河伯看到宓因为失去丈夫而日渐憔悴的身影,他心疼不已,亲自走到宫殿里看望她。

      河伯对哭泣的宓说:“美女姐姐,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停止住哭泣呢?”

      宓没好气地说:“你走开,我不要见到你。我早已是有婚姻的人了,我的丈夫叫九隆,我想重新回到九隆的身边,你休想拆散我们两个人!”

      河伯不动声色地说:“你再也见不到你的丈夫九隆了。因为你已经有新的夫君了,那就是我,河伯。”

      宓冷笑一声,说:“既然你想得到我,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吗?你知道我的父皇和母后都是谁吗?我的来头很大,出身也很高贵,你区区一个河伯,休想得到我!”

      “美女姐姐,你说话真让人伤心。我好得也是在水下龙宫生活了几千年的河伯,我怎么就配不上你了呢?是你仗着你的美丽太高傲了,所以才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

      宓没好气地说:“我不需要你来解读我的性格,我只是想回家罢了,我根本就不会嫁给你的。”

      河伯说:“美女姐姐,这可由不得你。水下龙宫是我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由我说了算。若是你坚决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只能劝你迟早死了回家的一条心吧。”

      宓生气地说:“你……你休想让我跟你!”

      河伯坚持地说:“可是我要定你了。”

      宓又用袖子口蒙上了一张脸,呜咽着哭了起来。河伯带着一种坚定的信心离开了,他始终觉得自己会势在必得。

      毕竟河伯是深受女娲娘娘器重的人。

      又过了几天,河伯在水底龙宫举办了一场宴会,邀请龙宫里所有有官职的人前来赴宴。这场宴会声势浩大,河伯喝酒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意识在朦胧之中,他依然忘不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宓。

      宴会结束之后,河伯迈着自己带着醉态的步伐,再一次敲响了宓的寝宫的大门……这一次他得手了。

      宓已有好久没有梳妆打扮了,她的一头秀发油乎乎的,眼睛哭得俨然肿成了两只核桃,她的脸上哭的一片通红。宓现在的样子根本就不美,何况她还饿着肚子。

      ——她见到河伯的第一句话就是:“河伯,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剩下什么吃的东西?我的肚子好饿,我已经十几天没有吃饭了。”

      河伯却对她说:“你是神,又不是凡人,就算你饿上一年你也不会死的,顶多法力会流失罢了。你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了。无论我对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你都不可以再拒绝我了。”

      洛神说:“我的法力这就快要流失殆尽了,我根本不擅长与人打斗,当然我也打不过你。”

      她说:“请你给我一些食物吧,我想尽快地恢复我的体力。不然我以后真的没有办法飞回到天宫里了。”

      河伯说:“宴会上还有很多食物,我去给你拿来些。你在这里乖乖地听话,等我回来找你。”

      河伯果然给宓带来很多食物,看着宓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心想,宓哭泣的样子可真美啊,连她吃东西的姿态都是那么的优雅。

      宓正在低头吃东西,河伯将宓耳边的一缕头发拨到了耳后,接着他把她一把带入了自己的怀里——这是他生平第二次抱到了宓,而宓没有再继续挣脱开河伯的桎梏。

      河伯开始吻宓的脸,吻上她肿胀的双眼,吻上她流着眼泪的眼睑。

      宓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泪说:“你挡着我吃东西了。”

      河伯只好说:“你吃吧,我不闹你了就是。”

      宓又说:“这里有没有洗澡的地方?我已经好多天没有洗过澡了……哎,你那里有现成的女人衣服没有?我也有好多天没有换过衣服了。我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

      河伯对她说:“你可以在我的浴池里洗澡,我会让人为你把水烧得热热的。你也可以穿新的衣服。只要你成为了我的妃子,你想穿多少衣服,我就给你做多少衣服。你相信我一次,好吗?我会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的。”

      宓说:“那我得要先洗澡。”

      宓洗澡的时候,河伯就在一旁看着。宓有意躲闪着他的目光,后来,她又几乎想从浴池里逃走,却被河伯拦住了——他们的第一次就这样在浴池里发生了。宓来不及躲闪,又不好发出声音求救,河伯就这样吻遍了她的全身。

      宓洗完澡以后,河伯把她抱进了自己的寝宫里,那是两个人在水下龙宫共度的第一夜……

      就这样,河伯在水底纠缠了宓数日。宓迟迟没有等到丈夫九隆回来救她,便彻底死了一条心,转而答应了河伯的求婚。河伯将宓纳为了自己的妃子,宓由此被后人们称作“宓妃”。因宓从此与何伯一同司掌洛水,成为了洛阳河的新水神,她还有了一个新的称谓,名字叫做“洛神”。

      河伯在洛水河畔打败了九隆,如愿抱得美人归。宓妃的到来,给河伯的水底龙宫增添了异样的光彩。河伯的世界从此被默默的温情包裹着,他的内心不再像之前的岁月里那样冰冷、深沉而黑暗。

      宓妃美艳绝伦、不可方物,让那时的河伯坚信宓妃就是他梦想中期望的爱情。

      宓妃眼见着丈夫九隆弃他而去,再也没有回来。他们在婚姻里曾经的海誓山盟,就像沧海一粟般渺小……情话是最脆弱的告白。

      慢慢地,宓妃逐渐适应了和河伯在一起生活的日子。

      如果古书里的记载,永远地停在了这一页,那么宓妃与河伯也勉强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可是靠河伯巧取豪夺德莱的爱情,即使是真心的,也得不到天地的祝福。

      一场偶然的相遇,一个错误的开始,注定了宓妃与河伯必将迎来不幸的结局。

      在这个故事的最后,宓妃与河伯因为动了凡心,一同被女娲贬下凡间,转世轮回投胎。

      *

      宓妃轮回的第一世叫做甄宓,只是甄宓是后世的人们给她起的称谓。

      甄宓的真实的姓名,在史册上早已失载千古。在中山陵无极县的甄氏一族,甄宓有一个好听的小名叫做“甄甄”。姊妹兄弟们都习惯叫甄宓的小名为甄甄,只因她是甄家最受宠爱的幺女。

      甄甄只有三岁的时候,她的父亲甄逸便因病辞世。那时甄甄正处在尚未完全懂事的年纪,竟然也在灵堂里为父亲之死放声大哭起来。人人都说甄甄从小便是一个孝女,未来会是一位贤淑的美人。

      甄甄长到十岁左右的年纪,她的性情严明高洁不好戏弄。

      有一回家中来了一位表演马戏的卖艺人,甄甄的兄弟姐妹们纷纷登上高楼,欣赏卖艺人的杂技。只有甄甄没有去观看马戏,而是在书房里用哥哥们的笔墨研习文字。

      她的其中一位哥哥见状便说:“妹妹小小年纪就喜欢舞文弄墨,未来可要长成一位女博士不成?”

      甄甄说:“我喜欢读书和学习写字,我喜欢成为一位女博士。”

      在东汉末年的冀州大地上,民间的街头巷尾到处是说书艺人和表演百戏的杂技伶人。他们终日漂泊居无定所,四处辗转大户人家说书和表演杂技,只为了能讨要一口饱饭吃。

      宓妃和河伯的故事,就是甄甄和她的兄弟姊妹们,从说书人那里听到的。同样从说书人那里听到的,还有牛郎织女相爱的故事。牛郎织女是一个人神相爱的神话,但是天人有别,所以他们的下场注定凄惨。

      甄甄是幸运的,她生长于名门望族,从小就过着和平民百姓家的女孩们不一样的生活。甄甄是衣食无忧地长大的,更何况她还有一位精明能干、工于算计的母亲张氏,

      张夫人是常山张氏的后人,在丈夫甄逸去世之后,她凭借坚强的内心和坚毅的性格,以及刚强的手腕,将一大家子人的饮食起居照料得井井有条,甚至还颇有余富。

      时下正逢灾年。全国各地兵乱四起,庄稼地几乎颗粒无收。冀州无极县当地的百姓们普遍吃不上饭,他们纷纷贱卖家中仅存的金银珠宝,同当地的地主之家换取一些保命的粮食。

      依仗平时年复一年地积累,甄家的粮食储备丰厚。张夫人是一位眼光独到的人,她眼见是一个发财的好时机,便及时出手,靠着家中积攒的余粮,同百姓们换取了颇多的金银财宝。她对自己积富的手段颇为骄傲自得。

      那时的甄甄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她对于周遭的环境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甄甄对母亲敛财的手段感到担忧,她在私下里哀求张夫人说:“母亲,如今世道大乱,我们家却买了这么多的金银宝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我们的街坊邻里,很多人都还饿着肚子,不如我们把家中多余的粮食赈济给亲族邻里,广施恩惠。那些人一定会对我们甄家感激不尽的!”

      张夫人听了女儿的一番话,颇感惊奇。甄家的其他人看到甄甄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不由得纷纷侧目。甄甄是懂得如何怜悯和体恤百姓的人。张夫人便按照甄甄的话照办了。在其他的豪绅贵族都在以低廉的价格收割百姓们劳作的硕果时,只有甄氏一族懂得开仓放粮,广泛地接济百姓。无极县的众多百姓们依靠着甄家的赈济,熬过了一年又一年艰难的耕作。

      转年之后旱灾结束,一场春雨悄然地蔓延在广袤的土壤里。树木在春风里抽出了嫩绿的枝芽,盎然的生机在湿润的土地上蓬勃盛放,生的机遇被慷慨地润泽到了无极县乡里的每一位百姓身上。甄甄至贤至善的美名由此传遍了整个北方大地。

      又过了几年,甄甄不负众望地长成了一位出色的美人,上门提亲的人家踏破了甄家的门槛。张夫人为甄甄相中了一位如意郎君。那位年轻人叫袁熙,是冀州的军阀统治者袁绍家的第二子。

      袁家和甄家联姻的喜讯,很快传遍了一整个北方大地。袁熙和甄甄的结合,在当时看来,他们是天造地设、金童玉女的一对壁人。甄甄嫁给袁熙的那一年,她才刚满十六岁,正是二八年华、情窦初开的年纪。

      在他们锣鼓喧天的盛大的婚礼上,袁熙在众人的欢呼起哄声中,把甄甄紧紧地揽在怀抱里,原地打转了一圈。后来的甄甄一直清晰地记得,袁熙的臂膀是那么的孔武有力,让人难以忘怀。那时的甄甄坚定地相信自己遇见了爱情,她笃定袁熙必将是他生命当中的真命天子。

      如果不是袁家和他们的旧盟好曹操注定有一场交锋的话,甄甄还可以和袁熙在一起幸福得更长久。这里是乱世,世间万象自有千般造化。

      *

      袁绍和曹操所处的时代,时值东汉末年,汉室衰微、天下大乱。各路起义军纷至沓来,中原大地上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曹家有一件奇事,曹操的正室卞夫人怀了一个怪胎。按说胎儿十个月份大的时候就可以呱呱落地了,卞夫人这一胎却怀足了十一个月,仍然没有发动的迹象。饶是卞夫人再怎么四处求医寻找良方,她肚子里的胎儿仍是迟迟没有生产。搞得私下里的仆役们都在纷纷揣测,卞夫人的这一胎不是曹操的亲生孩子。

      那段时间的天象也异常。本应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季节,谯县的上空却不见有飞雪落地,而是日复一日的阴雨连绵。气候潮湿阴冷,本就不利于胎儿的生产;仆役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更是扰乱了卞夫人安胎的心境。这个孩子是一个生不下来的孩子。卞夫人听到了窗外雨水打落窗棂的声音,她的心中更是气馁,之后便感到有些恼怒。

      在卞夫人怀胎十一月,即将临盆的前几日,窗外的风雨却愈演愈烈。谯县的天空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大雨倾盆而下,连绵数十日。冬日里的落雪纷飞,阴风阵阵,雪花和滂沱的大雨无休无止地交织在一起,飘向未知的远方。

      终于有一天凤雪停了,雨水也不下了。那是一个难得晴好的天气,卞夫人的羊水终于破了,走在地面上撒落了一地,卞夫人急忙躺回了她的床上,不久便由她的贴身侍婢们传唤来了产婆和御医。

      谯县的天象异常,卞夫人的生产也同样不顺利。接生婆和御医早已就位,卞夫人躺在床上吃痛地喊叫了三天三夜,她肚子里的胎儿却丝毫没有生产的动静。

      卞夫人吃力地说:“我的肚子好痛、好痛……可是我的孩子为何还没有生下来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长秋宫史·前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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