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宇宙》傻竹

4、Chapter 04

　　漫天霞光的晚空下，孤月慢慢显现。

　　有孩子嬉闹着从旁边跑过，注意到那只白色的阿拉斯加，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宁玥平缓了呼吸后，对着面前的人脱口而出的话是：“你也住这？”

　　话音未落，她就后悔了。

　　怎么搞得他俩很熟一样。

　　许旸没注意到她的古怪，很自然地顺着她的话回：“我住这很久了。”

　　说完，俯身拍了拍阿拉斯加的头：“傻帽，道歉。”

　　所以那声“傻帽”是在叫狗？

　　宁玥站在风中，有些凌乱。

　　她刚刚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许旸是在叫她傻帽吧。

　　不过，谁家的狗叫“傻帽”啊。

　　宁玥小声地开口，声音里还掺杂了点不可置信：“狗会道什么歉啊……”

　　话还没说完，傻帽就朝她吠了两声，又把她吓了一跳，脸上直接闪现表情包。

　　“你别怕，它是在和你说对不起。”许旸说。

　　“……”

　　若不是看到他那带有几分戏谑的表情，她可能真的就信了。

　　看她还是一脸警惕的样子，确定她是真的怕狗，许旸收起逗她的心思，站直身子，牵着狗绳往后退了一步，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些诚恳：“抱歉，刚刚没牵住它。”

　　宁玥长呼出一口气，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内心的谴责一股脑说出来；“在小区里面，一定要牵好狗绳，有很多小孩子在这里跑来跑去，万一被吓到怎么办。”

　　说着说着，刚刚跑过来看狗的小孩一点也不怕地又走近了几步，兴奋地指着狗大喊：“哇，这只狗好威风啊！”

　　“……”

　　打脸来得这么快。

　　敢情被狗吓跑的只有她是吧。

　　“总之。”宁玥轻咳，脸上染上一抹绯红，决心给自己挽回点面子：“你下次还是注意点，还是有小孩很怕狗的。”

　　许旸看她有些许尴尬的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弯，又很快把笑意敛在眼底，应道：“行，我知道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了，她再装作和许旸不认识也说不过去了。她撇开不太自在的眼神，试探性开口问：“你，还记得我吗？”

　　许旸静默几秒，很肯定地说出她的名字：“嗯，宁玥。”

　　“好久不见。”

　　他率先说出了这句，语气平静无波，全然没有突然认出老同学的惊讶。

　　宁玥内心倏然冒出点小小的失落。

　　看来他不是没有认出她，而是故意装作不认识。

　　“是挺久没见了，你初中在哪里读的啊？”

　　“就在小区对面的五中。”

　　宁玥点头了然，原来他们家也是专门买了学区房。

　　毕竟当年他们的小学离这挺远的。

　　宁玥说：“我在三中读的。”

　　“我知道。”

　　知道？他怎么知道？

　　小学毕业后，他们没再联系过。是谁告诉他的吗？

　　“你进三中读书，我们班很多同学都知道。”许旸很快补充道。

　　这个话题结束，两个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毕竟也隔了很长时间没见，两人之间又有不好言述的回忆，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比较合适。

　　还是宁玥先打破了沉寂的氛围：“你跟小学同学还有联系吗？”

　　许旸一只手放进了裤兜里，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玩着狗绳，散漫地应：“跟肥猴还有点联系。”

　　肥猴？

　　宁玥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他们以前班上有这么个人吗？

　　许旸瞥了她一眼，帮她回忆：“六年级坐你前面的那个瘦瘦的男生。”

　　哦，就是那个整天屁颠屁颠跟在许旸后面，和许旸狼狈为奸的侯狄。

　　那会儿一到课间，许旸总是会在教室的另一头吼一声：“肥猴儿，小卖部，走不走。”

　　前面的男生就会猛地挪动椅子站起来，碰到她的桌子，她的手一滑，作业本上就出现一道长长的划痕。

　　有一次她实在受不了了，一掌拍在桌子上，愤懑地喊出声：“侯狄，你有完没完，动作能不能小点！”

　　她声音太大，导致身边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们身上。

　　她还没泄愤地转过头，冒火的眼神又撞向有些愣怔的许旸：“还有你，整天肥猴儿肥猴儿，吵死了。”

　　本以为许旸被她唬住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嘻嘻哈哈的模样，根本没管她，朝杨狄勾勾手：“肥猴儿，走走走。”

　　那时她觉得这两人真讨厌。

　　现在的许旸倒真像脱胎换骨了，以前那副贱嗖嗖的样子荡然无存。

　　散步出了点汗，宁玥的刘海微微洇湿，柔风掠过，刘海遮住了眼睛，她抬手去拨。

　　许旸看她未褪去红色的脸，不知怎么想起她小时候也是一直留着这小撮刘海，有风吹过的时候，黑色的小刘海会像蒲公英一样轻柔散开。

　　狗叫声打断了回忆的思绪，宁玥谨慎地后退，出声道别：“那个，我有事先走了。”

　　想了想，在学校可能还会频繁地遇见，还是礼貌性地补上一句：“下次回聊。”

　　许旸站在原地，看宁玥的身影远了，才收回目光牵着狗慢慢往回走，还作势狠狠拍了它的头。

　　威胁的声音在风中逐渐消散。

　　“傻帽，你这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下次再这样，你就别回家了……”

　　“汪、汪——”

　　“还叫？”

　　……

　　宁玥散完步回到家，收到林媛的信息，说她不回家吃饭了，让宁玥自己下馆子。

　　宁玥洗了个澡出来，懒得再出门，决定自己煮个简单的面。

　　家里刚搬过来没多久，很多东西林媛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宁玥吃过面后，进房间继续收拾东西。

　　把书放进书柜的时候，一个花花绿绿的本子从上面掉了出来，这是她的小学同学录，封面还是她小学时最喜欢的人鱼公主。

　　宁玥坐在床上，打开有些生锈的磁铁扣，随手翻了几页，然后就翻到了唯一空白的那一页。

　　那会儿她精挑细选买了这个同学录，里面的每一页都不一样，她给每个同学都挑好了一页给他们填。

　　许旸那一页是蓝色的，背景图案是一只歪嘴笑着的狡诈的狐狸，很符合当时他在宁玥心中的形象。

　　宁玥不由得又想起那时候，她和许旸算是班上人缘最好的两个人。

　　许旸喜欢跟那群恶劣顽皮的男生玩在一块，还是他们的头头，但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所以老师也喜欢他，经常叫宁玥和他一起干活，搬搬书，管管纪律什么的。

　　当时宁玥一个朋友喜欢上了许旸，称说是和许旸“拜了把子”，成天跟在许旸后面喊“哥哥”，也经常和宁玥聊起许旸的事。

　　宁玥很看重友谊，碍于这层，宁玥和许旸那会儿的关系勉强称得上是朋友。

　　后来不知怎的，许旸和她的小姐妹就闹了矛盾，小姐妹哭哭啼啼跑来找宁玥，说是被许旸骂的。

　　宁玥那阵子有一天做完课间操回来，发现自己的笔盒被人扔在了男厕所。然后又出现了她午休趴桌子被人偷亲、和别人早恋的绯闻满天飞的事情。

　　她偶然从别人嘴里得知一切都是许旸的恶作剧，再加上小姐妹被许旸被骂哭这件事，她一气之下就踢翻了许旸的桌子，把许旸的东西都扔在了地上。

　　动静声把全班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还惊动了老师。

　　老师把他俩叫到办公室，问发生了什么事。宁玥脸皮薄，什么绯闻，什么哥哥这种事，她一个字也不想说。许旸也是一语不发。

　　老师用一副“同学要友爱”的语气教育了他们一番，就放他俩回去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同学们有意无意地用好奇探究的眼光打量着他们，宁玥当没看见，径直回到座位上，眼眶却红了，一滴滴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过了几天，也不知是哪根筋搭对了线，许旸跑来和她道歉。

　　宁玥不是那种记仇的人，但当时还是赌气地说了一句：放学到下面校道大喊一百遍“我是猪”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而且一定要是最大声。

　　她觉得许旸这种小弟前呼后拥、自尊心比天大的男生绝对不会去喊，所以也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他真的去喊了。

　　还有人在旁边帮他数数。

　　越来越多的同学围观，最后老师也来了。

　　许旸被叫了家长，但她听别人说，许旸一个字也没提到她。

　　直到小学毕业前，她没再和许旸讲过话，小姐妹也和他断了“哥哥妹妹”的关系，所谓的原谅，也就无从谈起了。

　　那张同学录，她也是纠结了很久才给出去的。

　　但许旸终究是没填。

　　许旸牵着傻帽进家门的时候，莫玲在厨房做饭。

　　抽油烟机的声音轰隆隆响着，但没盖过莫玲的声音:“回来了？”

　　许旸“嗯”了一声，解了狗绳，傻帽跟离弦的箭一样跑走，开始在家里到处撒欢。

　　莫玲边在围裙上擦手，边走出来，靠在洗手间的门口，看了一会儿自家儿子低头专注洗手的模样，突然出声问道:“今天傻帽格外高兴，见到谁了啊？”

　　许旸觉得这问话有些莫名其妙:“它每次去玩完回来不都这样吗？”

　　莫玲想起刚刚在阳台收衣服看到的一幕，直接点明:“我都看到了，那小姑娘是不是以前跟你一个小学的？”

　　许旸瞬间懂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位母亲大人记忆力这么好。

　　瞒也瞒不过，许旸点头承认:“嗯，她是宁玥。”

　　“哦——宁玥。”

　　莫玲用调侃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自家儿子小学时喜欢过宁玥这件事，莫玲是去了学校了解了一些事情后，连蒙带猜猜出来的。

　　去学校接儿子的时候还偷偷留意过几眼，小女孩长得是又可爱又乖巧。

　　那会儿她只觉得小孩子之间哪里存在什么真正的喜欢，无非是青春期的一点小骚动罢了。但必要的教育引导还是要的。

　　和儿子认真谈过心后，她就让儿子去跟人家小姑娘道歉了。

　　青春期的小男生喜欢女生，大都会用欺负她的方式来表明存在感，虽然是小打小闹，但这种行为是不能被认可，也是需要及时纠正的。

　　不过后来儿子回来，也没再说什么，她那会儿正忙着新店的事，以为小孩子的事就这样过去了，也没再问过。

　　现在那个小姑娘的重新出现倒是让她来了兴致，她忍不住说：“你以前不是喜欢过人家嘛？”

　　许旸颇为无语地看了一眼莫玲：“啧，妈，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说。”

　　“那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她？或者有没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子？”

　　既然开了这个话匣子，莫玲就想接着问下去了。他们家家风还算开明，许旸上高中后也让他们放心不少，对于儿子在这个阶段有喜欢的人这件事他们谈不上抵触，只要儿子学习成绩不下降以及，对人家姑娘不犯浑。

　　对于莫玲的八卦，许旸也是见怪不怪了。从小到大，除了叉腰训斥他和追着他打这两点和别人的父母相像外，莫玲就没走过寻常路。

　　许旸没直接回莫玲的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别操心我了，操心你老公就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到底有没有呀？妈妈就想了解一下你的学校生活……”

　　不谈别的，单就外貌这一点来说，莫玲对她儿子还是有自信的，学校里难道就没有一个女生追他吗？

　　“我在学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违法乱纪，不顶撞师长，OK？”

　　丢下这句话，摆脱掉莫玲在后面的追问，许旸就回了房间，啪的一声关上门。

　　房间里灯没开，他在黑暗中撤下敷衍的模样，深呼出一口气，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