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流昭》焉知墨阖

10、叶妖沙华

　　看到了楚殷眼中有些微的担忧，曼殊轻轻将楚殷抱住，在她耳边用恳求的语气喃喃道：
　　“我真的无法再静心等待下去了，爱上一个妖的感觉，是锥心的疼，见不到他的面，令我惘然若失。我深知我已无法胜任天庭之花的守护之职，可我不在乎。我想要的是每天和他在一起，看日出月升，我坚信，他也一样。玉昙，求你成全我。”
　　楚殷这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曼殊对沙华的痴恋几乎达到了癫狂的地步。
　　像这样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她只在月桂树下听扶尘讲过。
　　少女动容了，从她在月桂树下为那一对对恋人落泪的时候开始，她已成为了爱情故事的奴隶。
　　抱着她的那双手不觉间又紧了紧，可她竟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仪式就快要开始了，楚殷眼看着曼殊缓缓松开她的身体，眼中尽是恳求。
　　曼殊双手死拽着楚殷的衣裙，舍不得松手，像是在期待她的回答。
　　“你放心吧曼殊姐姐，我答应过会帮助你，说到做到！”
　　楚殷低声给了曼殊一个回应。
　　曼殊这才放开她的衣裙，微喘了几声，她的额头上有几粒冷汗。
　　楚殷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曼殊的。
　　待曼殊离去以后那心跳声还在，楚殷这才意识到原是自己的。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心早已浸湿，双手不由自主地在衣裙上摩挲。
　　交班仪式很顺畅，楚殷在最后面，看不清楚前面具体发生了何事。
　　只依稀看见花姑双手在天庭之花面前挥舞几下，曼殊的身体渐渐透明，变成发光的光点。
　　最后曼殊彻底消失凝结成了几片花瓣，在空中飘零落下。
　　等最后一片花瓣凋落，花茎也随之不见，从根部慢慢发出几片嫩叶，很快长成深绿色。
　　一位青衣男子从叶片中幻化出来，楚殷看不见他的模样。
　　不过光从他的背影来看，他应是气宇不凡。
　　这位大抵就是曼殊心心念念的沙华了，楚殷想。
　　沙华落地后轻抬眼眸，原本睡眼惺忪的模样立马变得警觉，见到花姑后向她行了礼。
　　“沙华，好久不见，这叶子被你守护得很好，郁郁葱葱的，是个好兆头！”花姑摆手示意沙华起身。
　　沙华不言，只点头致谢。
　　花姑深知，沙华向来不善言语，而此刻交班仪式已然结束，花姑便遣散了众仙妖。
　　人潮拥挤，楚殷偏偏逆流而上。
　　楚殷个头偏小，在攘来熙往中拨开一茬又一茬的肩头，差点就被挤倒在地。
　　好在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才不至于倒在地上任仙妖践踏。
　　她定神抬头，眼前是凌霄的脸庞，只与她的脸有半尺的距离。
　　楚殷这两百年来与凌霄相处甚多，那张脸她也盯着看了无数回。
　　即便如此，这么猝不及防的近距离贴脸，又因她心怀不轨，蓦然地加深了呼吸。
　　那白皙的皮肤，脸上没有任何瑕疵，一双明亮有神的杏眼，额头上有几缕碎发随意飘散着，原本在额头一侧的，这时候却飘到额前，遮挡住眉间橙红色的凌霄花样式的花钿。
　　楚殷竟有些看呆了，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上半身还悬在半空中。
　　凌霄将楚殷放稳，柔声轻斥道：“为何如此莽撞？”
　　楚殷不好意思地嘟了嘟嘴，喃喃道：“不好意思啊凌霄师兄，我就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想要看清楚一些。”
　　“平时私底下嘻嘻哈哈的也就算了，今日如此隆重的仪式，怎敢这般放肆？”
　　两百年来，凌霄第一次对楚殷表露了生气之色。
　　楚殷羞愧得埋下头，一来是怕被凌霄看穿心事，二来嘛，凌霄从来没有这样责备过楚殷，心中难免有些介怀。
　　“我知错了……”
　　交班仪式刚刚结束，花姑还有些琐事需要凌霄处理，所以他并没有过多追究，只说道：“先回去。”
　　随即越过楚殷身侧，离开了。
　　楚殷来不及去难过，手里攥着合欢铃，暗自庆幸凌霄没有发现。
　　周遭的仙妖们陆陆续续走完了，楚殷左顾右盼没有见到其他人，慌乱地转过身。
　　好在沙华并没有离开，他盯着那片绿盖如阴。
　　其他仙妖跟他讲过，天庭之花的花朵冰清玉洁、一尘不染，可他一眼也未曾见过。
　　这样的交班仪式他已经经历了多次，可每次睁眼都只能看到这些绿叶。
　　千万年来，只听别人口中形容它的花朵如何圣洁，沙华也想着有朝一日能亲眼见一见她。
　　“沙华！”
　　沙华听到自己的名字，想来又是那些无聊的仙童来找他的趣，都不回头看是谁，便朝眼前的一个方向逃去。
　　楚殷拨开云雾走到沙华方才站的位置时，已不见沙华的任何踪迹，前来观礼的仙妖早就走光了，她独自站在那片绿叶前。
　　“奇了怪了，刚刚还在这儿，怎么不见了？”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拨弄着天庭之花的叶片，以为沙华又躲到了里面。
　　“沙华！你在里面吗？能不能答应我一声啊？”
　　可不管她如何召唤，都不见沙华的身影。
　　楚殷看着手里的合欢铃，嘟囔道：“我答应过曼殊的，绝不能食言，沙华啊沙华，你就不要跟我捉迷藏了好不好？”
　　要去哪里找沙华呢？
　　楚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甚至连沙华长得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沙华这一路直接飞去了云端上吹风，他在叶子中的时候烦闷无比，总是痴呆的在原地打坐、修炼，毫无意识。
　　他喜欢微风轻拍在脸上的感觉，就如爱人用手轻抚他的脸庞，惬意且自在。
　　在叶片里的时候，时常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好像有谁在温柔地抚摸叶片。
　　他猜想，必定会是自己心中所念的她。
　　最好是夜幕降临，星辰点亮整个夜空，云层里能闻见星星燃烧黑夜的味道。
　　从远处的云端上遥望整座天宫，像极了一只金碧辉煌的牢笼，悬挂在天空中，摇摇欲坠，他们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沙华仰天长叹一声，不甘于命运，却又无法摆脱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