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进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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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更衣回来后，徐恒邈的脸色便很不对劲，张先不免有些担心。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徐恒邈紧紧攥着衣袖，依旧冷着脸没有答话。有一种阴冷犹如悄然滋长的蔓藤，从地上慢慢攀附着他的背网上爬，将他整个包住，紧紧包住。望着上面与近侍低语的景舟，徐恒邈只觉反胃，渐渐地，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变铺天盖地地袭来。
“徐将军，徐将军……”
张先伸手摇了摇他。
徐恒邈有些不清的神志慢慢消散，眼神再复清明，扭头看向张先。
张先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心里是十分紧张，“是不是哪里的伤口疼了？”
徐恒邈苍白着一张脸，只是摇头，“我没事。”
张先扫了扫周围，察觉自己的事态，很快敛住过于担忧的神色。
“从你更衣回来，你的脸色便不对劲，可是出了是什么事？”
徐恒邈也不想瞒他，只是点点头，“这件事等回去的时候再与你说。”
张先见他神情不快，眼中的神色复杂，既不能用愤恨与悲哀界定，又不能用生气和担忧断定。单看他的神色，便知道，刚刚他去更衣的时候，一定遇见了什么大事。
后面景舟又举杯邀各位使臣喝酒，徐恒邈无一例外地以袖遮掩，在暗中将酒倒尽。
舞乐不断，可底下的使臣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醉意，再强留他们欣赏歌舞也是无趣，景舟先行起身离席，让各国的使臣自便。
等人走后，那些使臣也被宫人搀扶着离开了。
舞乐散尽，徐恒邈心中蕴藏的那把火慢慢烧起来。将他的五脏六腑烧得滚烫，将他身上裸露的肌肤烧得发红，在着微凉的夜里，他热得有些透不过气，站起来后便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似要压一压心中的怒火。向前走了几步，便踉跄了几步，一时之间，便有些辨不明方向。
张先以为他是旧伤未愈，疼得难受，连走路也有些不稳，所以上前搀了他一把。
走着走着，便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快了。走上前来的却是宴会邻座的云蒙小王子。
小王子望着他们似乎有些不屑，“徐将军，若是身体不好，便还是不要强撑着了。有些事情当初既想着要去做，便知道做了会有报应，正如徐将军身上的伤，若是不先挥剑伤人，怎么会被剑伤至如此呢？”
张先听到他无端的指责，有些生气，“王子，我们是宁国使臣，与你们云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故在我们面前口出恶言。此次是各国使臣集会，王子不要失了气度才好。”
小王子听见张先的话，气得瞪大了眼睛，“你们这些人总喜欢仗势欺人。足够强大了便想吞噬弱小，毁灭弱小，你们也配跟我提气度？若不是你们带兵意图侵犯瓜其城，他又怎么会被反扑，受了这么重的伤？今日珲曜国主委屈求全，担心你们报复，屈尊才将你们请了过来，但我们都知道，像你们这样的人，与我们坐在一席也是污了我们的名声。”
张先怒目而视，“你不要口出妄言，将我们没有做过的事污蔑到我们头上。虽然你贵为一国王子，但出言挑衅我们在先，后又施加污名在我们身上，真要是传出去了，也是你没有道理。”
小王子气急败坏，一时无言反驳，一旁的徐恒邈神情好似有些恍惚，只是怔怔地被张先搀着往前走，也不见他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
“你看看，他连一句都不辩，证明他确有做过，定是心虚了。你在这里与我争论也没有用。”
张先狠狠剜了他一眼，小王子见在气势上输了下去便大步离开了。
而后赶来的那名云蒙使臣远远便瞥见前面的争纷，快步走上前向二人赔罪。
“徐将军，张监察使勿怪，我家王子年纪还小，说话直来直去，不是有意要冒犯二位，我在这里代他向二位赔罪了。”
见他道歉还算诚恳，张先也没有要为难他的意思。
“还请使臣劝诫二王子三思而后行，切勿祸从口出。若是下次遇到的人不是我们，你们王子可就没有被谅解的好运了。”
那云蒙使臣又俯身向他们行了一个礼，继而快步去走在前头的小王子了。
走到王宫宫门外，裴永已经在马车前等着他们了。
看见六神无主的徐恒邈被张先扶出来，裴永快步上前扶住徐恒邈的手肘，与张先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先摇摇头，朝着马车的方向扬扬下巴，示意他们上了马车再说。
马车一路前行，徐恒邈便沉默了一路，张先和裴永默默相视，也没有人逼问他一句，只是这样静静地陪他坐着。
良久，徐恒邈才从混沌中慢慢醒神，“刚刚去更衣时有人告诉我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抓走我夫人的人确实是景舟。”
其余的两个人愣了愣，明显张先还未能从徐恒邈的话反应过来，裴永发现了此事的不寻常又问，“郎君，是谁告诉您这个消息的？是不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他们连日查找线索也一无所获，怎么偏得徐恒邈去参加宫宴回来便笃定了是景舟所为。若是一些风言风语，徐恒邈未必会听信，可为什么有人会在王宫告诉徐恒邈这个消息？
为了这次宫宴，景舟应是费了一番气力准备的，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今夜的宫宴上会生出风波，折损他的颜面。可各国使臣来访，彼此心怀芥蒂和疑虑，断然不会全盘交托自己得知的消息。更何况景舟有心要隐瞒此事，即便是他们想要查探线索也是十分困难，其他人更不必多说。
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一定是珲曜人，也一定是跟王宫有紧密关系的人。能在此时将这样一个消息传递出来的人，定恨景舟入骨，想要借徐恒邈的力量扳倒景舟。
徐恒邈怔了怔，脸上带着稍许迷茫，“有人指使侍女在宫宴上洒酒，促我去更衣与我相见，告诉我她的现况，她虽说不出名字，可句句话都与她对得上，实在是做不了假。但我看得出来，这个向我传递消息的人，不希望因为我知道这个消息而让景舟受损。她提醒我不能冲动，一切要为了两国的利益着想，要为了大局冷静，我分辨不出来这个人是好还是坏。”
裴永眉头紧锁，神情并不松快，“郎君，那人有没有说，夫人现下被关在何处？”
徐恒邈答，“就在王宫中且戒备森严，想进去没有任何办法。”
眼下各国使臣云集，若贸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所行动，势必会落人话柄，说宁国仗势欺人，无故侵犯珲曜威严，也给了景舟一个联合其他小国反抗宁国的理由。他们即便救人急切，也不能不顾后果去救。可一国将领之妻被掳，将领的威严何在，国家的颜面何存？真若踌躇不展，瞻前顾后，反而助长了景舟的嚣张气焰。
如今进退两难，太激进反而会伤了自己，若是犹豫，崔凝安的处境便会更难更危险。
景舟使这种毒计，便是算准了他们即便知道真相，一时之间也不好拿他怎么样。真要好好谈判，景舟早就亮出底牌，用崔凝安去威胁他了。但景舟没有这么做，便证明他不会将崔凝安当成一张牌，也不会轻易将她交出来。想要带回崔凝安，不动用武力是解决不了了。
但要出兵，首先便得有个名由。一旦崔凝安被掳走的消息散步开，势必会对她的名节有损，他虽然不在意，可他总要顾及她的感受。
盛帝如果因此查出牵扯的旧事，对崔凝安和宁昌侯府都不会是一件好事。所以，崔凝安被景舟掳走一定要有一个合情合理的缘由。更何况，在眼下出兵，对他们不利。
景舟举行这次宫宴，目的也不难猜出。他想借机与小国抱团，让宁国有顾虑，不会轻举妄动，若宁国有进犯之心，其他小国必定前来相助，到时宁国未必能完全占有上风，所以这次请他们来，也是有意向他们透露这张底牌。
这样看来，前后险阻，他必要谨慎小心，稍有行差踏错，不仅救不了崔凝安，还可能会给国家招致更大的祸端。
张先后知后觉，“你夫人怎么会落入他手里？所以，你这次执意要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徐恒邈垂眼低头，双手微微发抖，紧咬的牙关带动额上微微沁出的汗，一滴一滴往下淌。
“景舟放火烧了驿站，营造出我夫人被烧死的假象，他再将人带回关起来。便是为了，在万不得已要与我对峙之时，用她的性命来要挟我。我这次来，必须要救回她。”
张先听后大吃一惊，出口便要讨伐景舟，“什么？我本以为他上回算计你的手段已经足够卑劣了，没想到他还能做出这么多令人不齿的事情，这种人简直不配为人。”
冷静过后，张先又问，“眼下正是各个小国报团取暖的时候，刚刚你也亲眼所见，云蒙的那个小王子对我们颇有成见，想来也是受了景舟的挑拨，若我们跟他们起了冲突，便更落实了景舟想要抹黑我们的话语。此时出兵恐怕对我们不利，不知，你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徐恒邈眼眸暗了暗，倏忽，车外的风卷起车帘，将光映入他的眸中。
“他想要团结小国，那我们便可从中作梗，让他们不欢而散。一旦与他紧密相连的关系成了我们的关系，到时各方联合起兵，那我们也是顺势而为，错便不在我们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3章 进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