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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逼问 ...

  •   用晚饭的时候,景舟过来了。

      崔凝安如往常一样,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甚至于今日的表情比之前还要更不耐烦。景舟猜想,大约是穆娜来闹过一次,法伊则又同她说了什么话的缘故。

      草草地喝了一碗粥后,崔凝安用帕子擦擦嘴,起身想要走到外面。

      她不愿意与景舟共处一室,更不愿在今日得知真相后再看他一眼。

      景舟抓住她的衣袖,讨好一般朝她笑了笑,“昨日事务繁忙,已经有一日没见你了,怎么我来了,你反倒更生气了,坐下来陪陪我,好吗?”

      原本便是客气的询问,可崔凝安还是被景舟按回了凳子上,门外候着的侍卫很识趣地挡住门口,根本不让人有出门的机会。

      崔凝安忍着气,一言不发地坐着。

      景舟夹了一箸蟹肉放在崔凝安面前的碟子里,“我记得你是爱吃蟹的,今日我特意嘱咐厨房给你做了这个,你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崔凝安看了一眼雪白的蟹肉,依旧没有动筷子,余光扫向桌上的那个青玉酒壶。

      景舟隐隐约约察觉到她愈来愈盛的怒火,声音放得更温柔些,“阿英,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穆娜的事情我会解决好的,你要相信,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只是我如今在这个位置,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有时不得不虚以为蛇。”

      崔凝安紧紧咬着嘴唇,依旧心不在焉,似乎听不进他的话,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过后只不痒不痛地说了一句,“这些事情你无需向我解释。”

      等了这么久,终于听见崔凝安说话了,景舟稍稍松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看着她,“这些事情我一定要同你解释,我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不会被他人的一两句话便动摇了心里的念头。”

      崔凝安只觉得他的话无比可笑,“有些虚伪的真心,不要也罢,她当初真是看走眼了。”

      景舟愣了愣,以为崔凝安是对自己心灰意冷了,他有些情急地扯住了她的衣袖,迫她与自己面对面。

      “阿英,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对穆娜,从来都是虚情假意,可我对你不同,我做的一切都是真心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如果今日法伊则同你说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他,他这个人心思最是狠毒,他这样的人,是万万相信不得的。”

      崔凝安避开他的双眼,冷笑一声,“是吗?难道你又很值得相信吗?”

      景舟心里发麻,不禁有些害怕起来,“阿英,我是这里你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崔凝安稳了稳心神,突而收起尖刺,无言反驳景舟的话。

      见崔凝安不再驳他的话,景舟略微放心了许多,目光瞥向桌上的那个酒壶。

      “我记得,你没有餐后饮酒的习惯,今日怎么突然吩咐人将酒摆上来了?”

      崔凝安别过头,不冷不热地回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缘由,想喝便让人拿来了,你要喝吗?”

      景舟嘴角动了动,依旧看着崔凝安的眼睛,好像从她的眼底看出了一丝不安和恨意。只是她有心藏着,景舟也只能装作自己什么也看不到。

      景舟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让康伊替他们二人的酒杯满上。

      澄澈的酒水冲入杯中,一股绵密醉人的香气便弥漫开来,正如夜晚花园里醉人的银铃花,幽幽地吐露着储藏在蕊中的香气。

      杯中的酒水映着崔凝安沉静的面孔,棕色的眸子被酒水轻轻地涤过,显得越来越清亮动人,只是酒水单薄,未能照出她的心思,只见她脸上的怒气散了一些,表情变得淡淡的。

      景舟观察着她,同样在观察杯中的酒,他举杯轻轻嗅闻,“这杏花酒香味醇厚,但却比葡萄美酒更醉人。杏花酒味道清甜,并不辣嘴,但冷酒落喉,整个人便会烧起来,若多喝几杯,后劲便更大了。”

      珲曜不似宁国景色秀丽,天气适宜,更无杏花满园,山河皆清。这酒里的杏花,还是上回从宁国带回来的。从前母妃在时,他在旁见过母妃酿酒,倒也学了些七零八碎的酿酒手艺,于是后来亲自淘洗,晾晒又封入坛中,只待她来到王都,便能启封品尝。

      崔凝安远远吸了吸飘来的酒香,淡淡道,“不及我家中的一半味道。”

      崔凝安口中的家中,不知是宁昌侯府还是将军府,景舟没有理由给自己找不痛快,也不同她去纠结,只略略苦笑,“或许这单薄的酒水也别有一番风味,若不给这杯酒一个机会便单凭味道否决了它,未免对它太不公平。”

      崔凝安勾唇讥讽道,“若世上件件事都要求得他人公平,那未免获得也太累了些。”

      景舟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突然发亮,从容地对上她讥讽的笑意,“这样确实很累,所以我力图将掌握公平之权牢牢握住,世上不公之事太多了,我想成为自己心中认定的公平。我所认定之事,那便是公平的。”

      崔凝安抬眼看向他杯中的酒,似是在催促他快些饮下,“这酒一旦倒出来了,花香便会慢慢淡许多。”

      景舟见她始终没有将酒杯举起,心里又想起法伊则对他说的话,“你不喝吗?”

      崔凝安对他说话向来直接,“我没有与你对饮的心思。”

      景舟的眼圈慢慢泛红,忽而打翻酒杯,俯身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你非要这么激我吗?”

      崔凝安冷冷看着扣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几根泛白的指节,“怎么,我现在连喝酒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我已经被你拘得这么紧了,你连我的意愿都想操控吗?”

      景舟最怕崔凝安这样咄咄的逼问,明明她句句在理,可她面对自己那不卑不亢的神情让他觉得心痛。

      明明从前,他们不是这样的,如今却说不到一两句便不欢而散了。他不知道是自己变了,对她的要求变高了,还是她变了,对他的要求更高了。

      最终景舟还是败下阵来,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如同做错了事一般垂头丧气。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这么逼问你。”

      崔凝安顿了顿,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了晃,“这有什么关系,比起你想要杀我之心,这种程度已经是很仁慈了。”

      景舟愣了愣,像是十分诧异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呢?”

      崔凝安嗤笑,“你将我从宁国绑来,不就是想弥补你心中的愧疚吗?你怕我挡了你的路,所以屡次对我痛下杀手,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我恨我自己救了你,若非如此,我如今就不会变成这样。不过我是死过好几回的人了,但我死而复生,如今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我不会再相信一个想杀我的人说的任何话。”

      景舟大惊失色,“这些话是谁同你说的?”

      崔凝安继而换了一种审视者的态度,“你承认了,缘积寺的那杯毒茶,游猎集会上的那匹狂马以及后面的一切,都有你的手笔。你不必觉得惊讶,这都是我今日下午听来的,他说得言之凿凿,说这一切都是受了你的指使。原来我的不幸,都是你带来的。”

      说罢,崔凝安举起手中的酒杯,仰头就要喝下。景舟眼疾手快地打掉了那杯酒,哐当一声,酒杯落地,杏花酒亦溢出满地。

      崔凝安见他反应极快,嘴角扬了扬,“你也知道这杯酒中有毒?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知道我会收下那瓶药,也会想到我会下药。可你想错了,这壶酒干净得很,什么也没放,说到底,我还是狠不下心做这件事。”

      景舟怔了怔,过后又是满脸的欣喜,“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不。”

      崔凝安冷冷打断他,“我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自己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也不想被人利用将自己置于绝境。你若死了,你的臣子势必会向宁国施压,那我便是宁国的罪人了,所以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但若这杯酒真的有毒,你不该拦下我喝,反正毒茶跟毒酒也没有区别了,正好遂了你的意。”

      景舟后知后觉,伸手扣住她的肩膀,“你说什么?什么毒茶,什么狂马?我听不懂你的话,是不是法伊则对你说了什么?”

      崔凝安仰头,面色严肃地对上他的视线,“他已经亲口承认了,害我的事都有他的一份,也向我指认,这些事情都是你指使的。他是为了外甥女的王位要杀我,你是为了你的大业要杀我,也都没有区别了。”

      景舟突然惊觉,这是法伊则使的离间计。他是铁了心要去激怒崔凝英下毒,一旦事成,法伊则再出面给她定罪,那她一定百口莫辩。但法伊则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激怒了崔凝英后又来提醒他,让他对崔凝英有些戒心,法伊则笃定,无论自己有多爱崔凝英,只要一旦威胁了景舟的性命,二人定当离心,到时一切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难怪觉得法伊则有时候对他百依百顺,之前在穆娜的事上也愿意一再松口退让,没有紧逼他,原来是一面派人到宁国杀崔凝英,以免转移他的注意力。法伊则早就知道崔凝英的存在了,为了稳住穆娜的位子,他一定要杀了崔凝英,只是现下计划落空,他便将罪责推脱到自己头上,加深他与崔凝英的隔阂。

      景舟言辞恳切,目光真挚,“阿英,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只是我不知道这些事都是法伊则做的,他是想离间我们,所以才使了这种毒计,我们千万别上当了。我以我的性命起势,只有那场火是我指使放的,其他的事情都不是我做的,法伊则骗了你,也骗了我。”

      崔凝安避开他的视线,语气依旧坚硬冰冷,不打算就此轻易放过这件事。

      “可都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命悬一线,难道你便没有一点错吗?”

      景舟竭力安抚她,“是我底下的人办事不利,才会让法伊则有可乘之机,是我的错。你放心,法伊则对你做的事,我会千倍百倍在他身上还回来。只是,现下不是时机。”

      崔凝安眼角滚出几滴泪,有一种恣意流动的快意喷出。

      她当然知道法伊则不是什么好人,他不会这么好心去帮助一个对他外甥女有威胁的人,更不会对她推心置腹,将真话全盘托出,所以她不会冒险行事去加害景舟。再因景舟刚刚说的话,崔凝安肯定,阿姐的死是法伊则所为。

      可她毕竟能力不足,不能对法伊则做什么。当下之计,只能是让景舟对她有愧疚之心,再利用他去跟法伊则争斗,她便赌一把,相信景舟会为了她的阿姐,让法伊则血债血偿。

      毕竟,景舟是个疯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0章 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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